chapter59:莉莉安小姐继续看戏.jpg
“人是我放进王宫的。”特洛奥说完,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垂下头。
一瞬死般的寂静,而后哗然。
“我不知道她是……”而后,他像是解释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可这话无力,瞬间被吞没在嘈杂的声音里,激不起半点波澜。
“真实太荒谬了,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殿下,那可是黑法术师!”
“天啊……安莱在上……”
……
特洛奥听着那些指责,脸上青白交替,声音被瓮着,怎么都发不出来。
铺天盖地的一切,像是他常常面对的那些。但直到如今他才发现,这才是这一切最尖锐的一面,像刺,扎得他鲜血淋漓。
“殿下也是不知情吧,到底是汀恩家族的继承者。”许是觉得这些苛责有些过火,有人站起来提出反对意见。
……到底是未来的国王。
“就这样?他们想怎么提……”莉莉安看着那些面色几变的贵族,觉得这戏似乎比她想得要复杂一些。
到这,对特洛奥的指责已经过了一个高峰,看着是不会继续到上纲上线的程度了。
她不知道谁给的特洛奥灵感,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引火烧身,可他见过事情的厉害,只怕是不会再自己当这个出头鸟了。
那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小殿下一落千丈的威信更岌岌可危?
“威尔森家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提。”大祭司淡声,“就是现在。”
他话音刚落,来自另一位贵族的声音带着五成的质疑和五成的愤怒:“继承者又如何?王国有这样没大没小的殿下只会变得危险!”
“切斯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说得尖锐,立即引起了反驳。
“你们怎么不问问威尔森家发生的事情因谁而起?!”那位叫做切斯特的刺头一开口,贵族们的脸色一变。
莉莉安“啊”了声,恍然。
原来是这样……
就在这时,门砰地一声被推开,莉莉安先听到声音,扭头去看,人已经被推得几步踉跄,扑倒在议事厅中间。
是一个女仆。
莉莉安挑眉,往后一瞧,发现是脸色铁青的阿诺德:“我的父亲,是被一位女仆杀死的。”
这一句便是重磅了。
威尔森家族宅邸失火,这事儿大多数人都知道,可到底是谁造成的,人们大多不清楚。
而一说是女仆,刚刚还表情各异的贵族都面露沉色。
“我……我……”那女仆的脸上都是泪痕,浑身抖得厉害,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把话好好说,你知道什么?”主持者压低了声音,提醒她,也提醒满厅的贵族。
声音窸窸窣窣地散去,散不去的沉重如浓云压覆着众人,女仆被警告,再怕都低声呜咽了两声:“是安妮……那个丑陋的女仆,她很可怕,整晚整晚在女仆房外游荡,说要杀了……杀了威尔森伯爵大人……”
“她……她和殿下走得很近,我们都担心会出事,可没有人敢说……”
又是一阵吵吵嚷嚷。
这些贵族被愈加沉重的“真相”压得随时暴跳,跟一出胡乱的戏剧一般。
“那天晚上,女仆说有王宫的人要见我的父亲,他们都看到,那个丑陋的女仆进了我父亲的书房,接着就起火了!”
低呼声四起。
切斯特再开口,盛怒要喷出双眼一般:“那位女仆曾经服务于黑法术师!在那之后又刻意接近殿下——她以王宫的名义见到了伯爵大人……还能是谁给了她这个权力?!”
不用问,是特洛奥。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管理王国的国王。”在愈加沉重的呼吸声中,这一声沉沉落下。
放黑法术师进王宫,给女仆杀死贵族的权力。
这已经不是不合格的问题了。
莉莉安抿唇,轻声:“真狠。”
特洛奥有错,可绝非他一人能扛的。
“到这里,都和假设一毛一样。”她下半句话说。
假设……拉文的假设。
——
——
几个小时前。
“费伦西首相是叛徒,雷特伯爵想要这个位置,你猜他要怎么做。”拉文指尖按在茶杯的杯沿,说完,缓缓抹过。
这个动作莉莉安已经见过他做过许多次了。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特洛奥某次吟唱法术使用不慎,烧了一大片国王的后花园,时值女皇之月,那个后花园正要举办大型庆典,眼看着时间来不及,人们都焦头烂额。
只有他满脸淡定,当着一群贵族煮了盏花茶,而后像现在这样用指尖捏着杯沿,和他们聊起了最近时兴的羽帽……
后来的事,便是拉文这个鬼用被烧毁的场地搭建了一个主题为“被赛提人损毁的家园”的主题展……
一时间群情激奋,爱国心熊熊燃烧……
现在这口气就和当初念叨“那帽子上面的两根绿色的羽毛这么摆不太好看,你觉得呢”时的口气如出一辙。
“能用得到首相,不外乎是国王太没用。”莉莉安安静了一会,“放入一个黑法术师进王宫,再让女仆烧了一个伯爵……差不多了吧?”
想了想,莉莉安又自顾自地说:“问题是怎么说,雷特伯爵开场白总不能是‘我觉得殿下脑子有包,所以我决定当个首相’吧。”
拉文笑了一声:“他什么都不会说。”
“……借刀杀人啊。”莉莉安往后一靠,眼睛一眯。
“这个词不错。”拉文回味了一下,“嗯……大概会将小殿下往火坑里推,差不多了再把人捞起来这样。”
莉莉安抬眸:“那你要怎么做。”
“需要圣殿帮一个小忙。”直到现在,拉文才说出了自己找莉莉安来的本意。
……
轻吸了口气,莉莉安面具下,湛蓝色的眸子猛地睁开。
下一秒,她的声音在议会厅里响起:“好像也不尽然吧。”
人们循着声音找到了她的方向,一见那身白袍,表情皆是有些奇异。
“圣殿的人?”
“圣殿还会在这时候开口?他们也能管王国的事情?”
如先前所料,莉莉安听到了质疑声。
“国王危急,圣殿伸出援手,对此事也知情。”莉莉安不紧不慢,“你们既然能让知情的女仆开口,圣殿说一句,又有什么不可以。”
“王国的事情,与圣殿无关。”引来刚才说话的贵族反驳,莉莉安却笑了声:“这世间有什么事情与安莱无关?”
安静的几秒里,莉莉安继续:“安莱在上,我们承安莱的祝福,与光明同在。诸位怕不是忘了,殿下只是一位孩子吧。这里有十四岁就能认出黑法术师伪装的人吗?国王受伤,有人比殿下更着急么。”
那贵族皱了皱眉:“殿下认人不清……”
“认不出黑法术师便是认人不清了?那么,曾经为那位黑法术师放行的贵族,怕都是认人不清。”
“可给女仆放行却也是真的吧?”一位贵族女性蹙眉,不无担忧,“太可怕了,如果这些卑贱的仆从……”
满是担忧,夹杂着说不清的威胁感,只说得那低着头跪着的女仆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
“这可不是主仆间的事情哦。”继阿诺德后,第二个迈入议会厅的拉文·科特面带微笑,说是善意的微笑好像还不够。
简直如沐春风……
一圈盯着他看的贵族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踏青路上的花花草草,回过神来怒不可遏,指责声从四面涌来:“拉文·科特?!你竟然还敢出现?”
“我好歹也是上院议员,没犯罪没吃你家饭的,怎么就不能来了。”拉文仍是笑,“还是我什么时候去你宅邸做客,没给你付饭钱了?”
他语气透着玩笑,态度轻佻,直让人勃然大怒,然而这位贵族迎上那双眸子——
拉文的眸色很暗,幽深,与其对视如被拽进暗夜的泥沼,回过神时背上已被凉意浸透。
再没一点反抗的气势。
人被噎着,另一道声音沉沉补上:“你究竟要说什么。”
雷特伯爵一开口,也不需要第二个人来与拉文抬杠了。
“杀害威尔森伯爵这位,确实是女仆。”拉文笑了笑,是承认了阿诺德的说法。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只稍一停顿,他继续:“不过,这位女仆安妮·威尔森的故事,我觉得还是很有意思的。”
毫无意外,贵族内又掀起了一阵惊呼声。
“圣殿对此应该更了解吧?尤其是圣者——作为安莱的代言人。”拉文对这个反应十分满意,朝坐在上方位置的莉莉安看了一眼。
莉莉安挑眉。
拉文借了圣殿这张嘴,不仅是为了缓和特洛奥的风评,还为了揭露这……“真相”。
圣殿不管王国的政事,在这些事情上立场最不易偏颇。
她本来给自己的定位就一看戏的,有这一层不容易被捅刀子的身份,开口也没什么:“安妮曾在圣殿接受治疗,因为烧伤。”
“她与她的母亲是威尔森家的家仆,有人将她们关在宅邸的房间里,点了火想杀死她们,她的母亲遇难,而她逃了出来。”莉莉安长话短说。
花边新闻层出不穷,这些贵族并非不知道威尔森伯爵这件事,然而却没将其与这一次联系起来。却是经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放火的难道不是那位已经过世的伯爵夫人?”
“可据我调查,并不是这样呢。”拉文笑了笑,从他身后走进的仆人手里正捧着一叠文件。
纸页泛黄,很有年代感。
“这……”一旁站着的阿诺德看着不远处的拉文,脸色泛白。
这一幕……是他根本没想到的。
那些调查报告,全是拉文当初留下的——安妮的仇和她的身份,以这种方式被重新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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