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想多了
按照大宋的薪俸规定,太后的月俸为一万贯,另外赵昺又给加了一万贯的脂粉钱。而自己的薪俸只按照万贯领取,东宫的一应开支也都是从中支取,包括自己的衣食住行和内宫的开支,这就让他的经济十分紧张。当然除了可以调动左藏库的钱财外,还有事务局赚取的‘黑钱’方便自己使用,但也很少补贴自己的生活,基本都花在搞科研和资助自己的亲信僚属上。
现在给自己未来的小老婆送彩礼,当然也要由赵昺自己支付,他暗自算了算这些东西不少于二万贯,够自己省些日子的了。而太后的意思肯定是要自己多娶老婆,以开枝散叶,想着以后还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这么多老婆要娶、要养,以现在的经济状况也真够让人头疼的,弄不明白皇帝们整这么多的老婆能否真的应付过来。
现在只当破财免灾将这件事先对付过去了,不让太后在唠叨就好。说话间,有人送来征北军的捷报和以文天祥为首的诸将联署的贺表,此时宋军已经完成迂回收复了高、化等州,而试探攻击的先锋军业已攻破梧州,敌荆湖行省的调集的援军被尽数吸引过来,广东的敌军却并没有主动发起进攻,只是严守防线,似在担心中了声东击西之计,被宋军偷袭广州。
借着这个机会赵昺终于将大婚之事岔开,而太后也觉的一年到头众臣们难得能休息,便免了众臣陪侍让他们在家中安心吃顿年夜饭,今夜只有他们娘儿俩渡过祥兴三年的最后一晚,他便提议由自己亲自到膳房督促察看,太后笑着应了,使得他可以‘逃出去’透透气。
年夜饭在下午的酉时便开始了,因为人少宴席便摆在太后宫中的一个暖阁中,虽然拒绝了众臣陪筵,但杨太后看着偌大的堂上只有自己和陛下两人,再想想此前宫中除夕热闹的景象,还是倍感凄凉。好在赵昺早已料到当下的情形,便在阶下又摆了几桌,将宫中不轮值的内侍、宫女全部叫来陪伴。
而赵昺也没有特意安排什么歌舞,只是发挥自己上学时主持班级联欢会的经验,即兴邀请在座的人们表演节目,将场面搞得倒也热闹,连太后也受到感染,一时兴起唱了支家乡小调。这虽未有过去宫中的节目精彩,却少了拘束,多了随意,有了些家的氛围。
晚宴太后称不要浪费,赵昺也一向是以够吃、吃饱为前提,但是考虑到今日情况特殊,他还是要求御膳房按照惯例准备。太后和皇帝的常例每顿饭都要百十道菜,年节当然更加丰富,他瞅着都算上不下四、五百道菜,这点人如何吃得了。
不过宫中有过年赏赐朝中重臣御膳的不成文规定,以表示恩宠和鼓励。于是一些菜只是露了个面便重新打包、裝盒,便送往各个宰执和辅臣府中。多余的也浪费不了,他们尝过后稍时便赏赐给了轮值的护军和杂役们。到了最后反而显得不大富裕,总归是物尽其用了。
热闹到子时鼓声响过,赵昺又扶着太后到殿前的广场上看焰火,一时间火树银花照亮了整个宫城,而府城中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也此起彼伏随之响起。可他的感觉却不大好,这焰火和爆炸声让人不能不想起战场上纷飞的火箭弹长长的尾焰和蔽日的硝烟及开花弹震耳的炸响声,又好似回到了血肉横飞的地狱!
放完焰火便是古今同样的守岁,而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机和网络,也没有国人最为热衷的麻将牌陪伴人们度过这漫漫长夜,但是也有叶子牌可以打发时间。说它是现代麻将牌的鼻祖也不为过,除了张数不同外,玩法儿和算法与现代无异。
对于麻将这种现代的国民娱乐游戏,赵昺自然也不会陌生,很快就上手了。不过他深知要想在牌桌上哄得人高兴,不二法门就是输钱,只要输的够多,不仅领导高兴,事情也没有办不成的。于是牌桌上的小皇帝转眼化身为散财童子,太后听牌他点炮,缺啥拆牌也要打。
结果太后和王德、窦兴两位陪绑的都赢得合不拢嘴,赵昺的荷包却很快就瘪了。别人都言小皇帝手气差,牌技低,但是只有苏岚看出了原委,世上哪有输牌输的那么有技巧的。每每都是太后赢大头儿,两个陪绑的尽管也不断开胡,可是只能落得几个小钱。这种能掌握牌桌上的节奏,控制了输赢的牌技虽说不上神技,可也不至于输的一塌糊涂,说到底就是陛下想搏太后一乐罢了!
一直玩儿到丑时过,太后见小皇帝眼皮直打架,想着天亮后还有元旦大朝会,若是陛下面对群臣没精打采的岂不是太失体面,于是便称自己倦了要休息片刻。而天已经太晚了,就让赵昺宿在宫中,没有让他回去,待天明后再一同参加大朝会……
元旦朝会虽然是一年中最大的官员集会,但是赵昺对毫无意义的仪式化东西并没有多大兴趣,而他以为这种仪式除了人员不断变动外,只怕程序和步骤几百年来都没变过,经历过一回的赵昺自然兴趣寥寥,可他作为主角又必定不能缺席的。而以他所想举办大朝会的目的,一个是显示天恩浩荡,威服四方之意外;另一个很可能就是让大家看看,你们的皇帝还活着呢,且身体还不错,吃嘛嘛香。
按照规定能参加大朝会的必须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的。不过今年还是做了些改变,邀请军中一些有功的基层军官和士兵,治理乡里的有为吏员,还有努力推广以鸟粪肥田创下高产的种田能手,在工程、制造领域的做出贡献的工匠们等等,反正过去都被视为从事贱业的人。
以这些人的身份当然是不可能在大殿上有一席之地的,只能敬陪末座在殿外的廊下就坐,不过此举在本朝已经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而能在元旦大朝会上有一席之地本身就是极为荣耀之事,因此被视为末流的人们却是最为感激,万岁喊的最响的一拨人了。
对于这么多的白丁和低阶胥吏上殿参加大朝会,多数人都是以为小皇帝一时兴起,而其早年又和这些人厮混在一起,现在发达了便让他们上殿来见识见识,已示不忘旧人,因此不以为奇。但是那些久在官场厮混的老油子们却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感觉天可能要变。
陆秀夫也深有此感,现在的大宋虽说名义上朝廷还在,但实际上格局已经大变,不仅国土大部沦丧,皇族凋零,过去的勋贵也或死或降,就连他自己也是在国破之时,无人可用之际才借机崛起的后辈。他十分清楚现在的复国其实与重新开国无异,而每每改朝换代也都是天下英雄争锋,新贵重新出现之时。
当前的局势陆秀夫十分清楚,大宋养士百年,厚待士人,与其共治天下,可偏偏在国家陷入危亡之际,无数士人却转而叛宋仕元。经历了亡国之痛的小皇帝,又目睹了时宰相陈宜中在生死关头临阵逃脱,背主出走一去不归。以其所表现出的睿智当然会对士人产生怀疑。他已然觉察到其在利用士人协助自己管理行朝的同时,也在暗中重新培育新的势力。
陆秀夫清楚最容易被利用的群体永远是‘粗鄙’的武人和‘无知’的乡民百姓,他们久居人下,有迫切改变自己地位的愿望,而他们所求又并不太多,只要画一张虚妄的‘大饼’,给一些实惠便会舍生忘死的去追随,却不像士族一般所求甚多欲与君王共治天下。
再有陆秀夫早已发现小皇帝是实用主义者,并不喜欢士人那套故弄玄虚,清口空谈那一套,而是最终的效率和结果。这点看看其身边那些得到重用的人就知道,一个司城官可以出入省部,一个小商人也可掌天下之财,而一个军器所的指挥使也能挂上工部主事的衔,可偏偏就是这些人却帮着小皇帝解决了财政困难,造出了令敌人胆寒的武器,将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条解决了数十万人吃饭的问题。
反观随行朝迁琼的这些士人们,刚来时小皇帝也对他们充满了期望,希望能在他们的帮助下治理好琼州,为复国打下基础,并顶着极大的财政压力为他们安排了职位,发放薪酬。但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却没有将此作为报答天恩的动力,却当做了伴君逃亡应得的报酬。刚刚摆脱漂离、惊恐的日子就不思进取,安心的拿着小皇帝的钱买房置地、养姬纳妾,当起了寓公。
如此一来,士人们必然会让小皇帝失望,并招致其反感。陆秀夫知道这些人虽然不能代表整个士人群体,但是正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他们造的孽却要整个士族来背。从去年的俚乱发生后,他就发现了小皇帝疏离自己的苗头,转而任用本地的士绅和胥吏。且采用分省而治,削弱相权,并不计前嫌的重用曾反对其的张世杰等一班武臣,同时加强对殿前禁军的整顿和控制。
前次在寺中小皇帝与他们详谈军改之事,陆秀夫知道小皇帝是想加强军队的战斗力的同时,也是在为进一步提高军队的地位做铺垫,而潜台词就是陛下在培养一批新贵,殿外坐着的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农、工、商、兵就将是新帝国权力构架的基础,他们将必然挤压和侵占士族在朝野的生存空间。
陆秀夫感觉到了潜在的危机,他知道必须要做点什么,以巩固士人在朝中的地位,加强在百姓间的影响。而当下与皇帝对抗却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他清楚表面上朝中仍然是旧臣们控制着帝国的行政事务,实际上小皇帝的势力早已渗透到了重要的部省中,地方州县更是在其的掌控下,军方也是完全倒向了其,一旦翻脸倒霉的将是他们,反而会被以此为借口进一步打压。
既然以劝谏解决问题行不通,用武力也非他们能够操作的。陆秀夫以为只能通过迂回的方式重新获得小皇帝的信任和增强士人在朝野的威信,当下小皇帝想通过编练新军培养班底,提倡尚武之风。那么自己同样可以借鉴这种方式施加影响。一是尽快开经筵,以此来影响陛下的行为;二是开办府学、县学,恢复太学,以吸引青年才俊入学,在民间重兴崇文之风,然后再开科举使更多的士人入仕,从而重新占据朝堂。
“陆相,我们在同饮一杯!”
“好,多谢陛下!”正沉浸在思索中的陆秀夫突然听到陛下相邀,愣了下神儿赶紧举杯道,可看着其一副人畜无害,天真无邪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恍惚,琢磨着难道这孩子会有这么深的心机吗?
“众卿,去岁琼州粮食满仓,国库得以充盈,击退范琼之敌,皆是陆相治国有方,朕与众卿同敬陆相一杯!”赵昺与陆秀夫同饮一杯好再举杯向阶下的众臣道。
“敬陆相!”小皇帝提议,众臣无不响应,同举杯道。
“琼州今日全仗太后、陛下恩德,诸位同僚效命,吾怎敢居功!”陆秀夫谦虚了几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并不是滋味,这小皇帝如此抬举自己是真还是假呢?真让人捉摸不透。
“诶,勿要自谦,陆相之功朕皆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赵昺再举杯道。他看陆秀夫神色不定,眉头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时不时的还偷瞄自己两眼,想想其可能对自己邀请那些白丁参加朝会,心生疑惑了,而接连敬了其两杯酒后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再举杯道。
“臣谢过陛下厚恩!”陆秀夫谢过后又将酒喝下。
“诸位爱卿,征北军捷报频传,两广义士闻风而动,纷纷响应,更有忠于朝廷的士子纷纷跨海前来,使我朝声势大振!”赵昺言道,“朕想重开太学,为国育才,陆相与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臣遵旨!”陆秀夫听了立刻应道,而心中自觉惭愧,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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