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已至（九）
“一种用来常年斩杀动物的刀刃应该是十分锐利的。办公室的门的材料一向是轻薄简约为标志，就算是防护系统，也不至于是在乱砍乱砸多下之后仍岿然不动。沈应如作为一个专业的执刀者，也称杀猪专业户，不至于力气小到连一扇稍稍薄一点的门都打不开。”
“你的意思是……他原来的力气没有这么小，那也不能推断出来是瘾君子啊。”严款看了看正在记录的文案，梳理了一遍思路，仍是不解。
许厌走到穆若枫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稍微放松一些。
“当夜来劫走沈应如的人有没有配枪？”
“当然有，要不然就凭借一个毒气弹，我们赤手空拳，抓也抓出来了，何必又把他放走。”纪决随着段副局到外省处理贩毒团伙，才刚刚回来，又听闻发生此事。这一环套一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中间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的猫腻还是不少，大意不得。
“那就对上了。他们那一伙人并不是没有能力得到枪，其余的人都配了枪，唯独重头戏中的沈应如还是用最原始的方法来解决我们。他是有些愚钝，但是枪和刀，我想他还是分得清哪种更利索。是不是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更对了，他们拿枪是因为他们可以拿着枪，杀掉自己的敌人；而沈应如则是不能够使用枪。他作为一个吸毒者，手臂力气远远不够支持他正常地使用枪支。在身体过于虚弱，神志不清的时候甚至还会伤人伤己，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位’先生，也是极为谨慎了。我说的对吗？”
“不错是不错，但你怎么知道他是吸毒，酗酒或是神经性疾病也有可能导致上述状况。你又作何解释？”“高高瘦瘦”男士站在角落里，慢慢回过头，面对许厌这番推断，自是很不屑。
许厌也注意到了他的微小情绪，抬眼就给了他一个“我无所谓，你高兴就好”的眼神，继续说着：“酗酒是日积月累的活，并不能速成于一朝一夕。我司在招聘人员的时候，会签一份合同，要求公司内部资料不可在外进行二次商用，而酗酒是一种不能够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方式。沈应如我看过他的资料，身体比一般人都要健壮很多，胃肠功能良好，证明他不喝酒或是很少喝，之前也没有酗酒滋事的案底。”
“他在案发之前经常联系刘温格并且约他出去喝酒，你又怎么解释。”
“这很容易分辨。他若是想从刘负责人那里套出目标资料的下落，又怎么会喝的烂醉如泥，更何况他清醒的时候也不是很聪明。一个人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喝酒只是用来壮胆或是噱头。”裴怜岸听的不是很认真，无意中瞥到那个中年男子不时地低头看着手机，干枯的头发支楞起来，总是一副焦躁不安的神情，看了不舒服。
“你们已经得知了结果，又何必再来问我。”许厌向穆若枫眨了眨眼，随手拉过一把椅子，看着众人一头雾水的样子，扯了扯穆若枫的衣角。“我说早了吗？”
“若是酗酒或是精神上的疾病，穆队是不会封锁海关甚至是跨过追查。”裴怜岸最先明白了过来。他刚刚到警局的时候，穆若枫同纪科刚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神情严肃，当即就下了个死命令要把沈应如堵的死死的，不管天涯海角，也要带回来。
“不好意思啊，大家……”穆若枫思虑再三，觉得这样隐瞒也不是个方法。“纪科在沈应如的办公室中的小保险柜里发现了小批量毒品，是日常注射用的剂量。同时，在他未带走的手机上，有着一份名单。其中一个人，我们目前已经捉捕归案。现在毒贩猖狂，我不想透漏出我们已经知道了沈应如的真实身份这个消息，同时也是事出紧急。这次行动务必要完成，才不会辜负了我们这些天连轴转的努力。”
“等下，既然他的主人可以给他提供资金助力，那为什么不帮他直接办到底，请一个职业杀手来搞定，而是让他跌跌撞撞，甚至还有被抓的危险？那就说明在他身后的人根本就没想到要让他一定成功，或者说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姑且一试。而最后排出了直升机来劫走一个以后对于自己毫无帮助的人只不过是怕他口无遮拦，说出点对他们不利的东西。说少了，是打草惊蛇；说多了，那就是身死城灭。”许厌细细一想，便觉得此次计划简直漏洞百出，不得不另当别论。
“这位boss也是机灵的很啊，自始至终自己的人一个都不参与其中，只是帮帮忙为他收拾好后事罢了。”裴怜岸无奈地挑了挑眉，心下里觉得这些人还能这么玩，吃力不讨好，摆明了就是要拉人做一个替罪羊。
这时中年男子接起了一个电话，扫视了一周，便走了出去。大家仍然在激烈地讨论着。
“不用检查出国的人了，里面一定没有沈应如。”许厌站了起来，系上了外套的扣子。
“为什么？”穆若枫点了点头，也觉得刚才的命令下得有些过于草率。
“面对这种毫无利用价值的，还会给他造成麻烦的人，结果只有两种:一种是他大发慈悲，连夜送人出国，现在再去机场码头想拦住他怕只是竹篮打水；要么他的尸首，很快便会运到这个警局的附近，不用刻意去找也能够轻易发现，结了案，又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大概也会变成一个发黄的档案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干等着？”
“这都等了一上午了，还等啊，我看黄花菜都得凉。”裴怜岸看着那个中年男子不知道在嘁嘁嚓嚓说些什么，越看越不对劲。“我出去一下。”
“喂，是我，你老朋友。这事，你干的吧。”
“……”
“别在那里给我装傻，就是你做的。”
“你想要什么。”
“那就抽抽空，见个面呗。”段闵琪乐呵呵地放下电话，一转身却被裴怜岸下了个半死。
“你个死孩子，站在这里干嘛。”
“和谁见面啊，段局的小生活过的不错嘛。这边忙的是要死要活，你那边都开始约着时间快活了啊。”
“看你说的。”段闵琪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惊出了一身冷汗，忙嘻嘻哈哈地陪着笑。
“严款，去查一下离这里最近的机场的飞机记录。他可能用的是假身份，记得他的特征是最主要的，问问有没有线索。再不行就出示身份查监控。”
“好。”
“纪决，你去加派人手。堵了这么长时间的老东西终于有了点头目，可不能让他跑了。”穆若枫下着命令，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先停一下，这种跨国界追捕，应该是不被允许的，穆队别给忙忘了。”
“那还能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他跑了。再不能抓捕，就在国外把他给审出来个一二，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中国警察是不能随意在国外管理秩序，人家问责到头上，警察这个头衔你也没办法撇干净，影响不好。”许厌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连环的置疑打破了穆若枫的冷静。
“那要怎样，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的。”
“要找一个合适的人，他的资金和人手也是多多少少有一点，在国外也不至于四处乱撞。他那么爱钱，又那么仇恨钱，言铭所丢弃的手机也一定会带在身上，我可以找到大致定位。”
“谁？”
“我啊。”
“你想干什么。”穆若枫心下一紧，知道这小子又要开始胡闹了。
“我最近正好想度个假，也不知道穆队准不准。”许厌一副乖巧讨好的样子，可谁知其后竟是凶险万分。
“我不准！！唉你别走，回来！”穆若枫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他这个随意的计划吓得一惊。度个假，人估计就度没了。
“喂，言铭。备好我让牟宁宏管理的那一架私人飞机。”许厌使劲拽了一下西装的下襟，坏笑了一下。“姐，多管闲事，要长皱纹的。我姐这么美丽动人，当然不会这样的对吧。”
“给我滚蛋。”
“此事，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不便同你说。”许厌收起了那副打趣的模样，看了看警局中的各位，俯在穆若枫耳边。“是有内鬼吗？”
穆若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别在外面疯闹，不行了就回来，姐在这里还是个刑警总队，护得了你。”
她对于许厌的胡闹可以说是放纵的，毕竟许厌心里一直有数。不过就是怕他有时候豁的太开了。自从他父亲去世，或是更早，他就不同于以前了，说不上来是哪里，只能干着急。
“牟宁宏到了吗？”
“已就位。您需要的国外酒店办理，我会根据您的具体位置办理，不用担心，还有……”
“怎么办，我有些舍不得你。”许厌看着认真地拿着资料报告着计划的言铭，手指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肩膀，不经意地蹭到他的脖颈。“没了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里是暂定的降落地点，考虑到此事惊险，可能要改变计划，我会同牟宁宏随时联系……”言铭理都没有理许厌的小动作，顺手就给拍掉了。
“好呢。”
“一路小心。”言铭打开了舱门，一眼就看见了裴怜岸在角落里坐着笑。
“裴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学校刚刚开学，我也没什么事。来当当护花使者，许厌，我陪你去！”
裴怜岸爱凑热闹的毛病是改不了了，这种旷世机缘，他怎么不来掺和一脚。
“不可以胡闹。”
“你不是也在胡闹吗？反而来说我。等到了邀功的时候，我不要那一份，成不成！”
“……”
“啪”的一声赫然响起，言铭把一只高脚杯摔在了地上，还是一本正经地摔在了地上，顺带往上推了推眼镜。
“咳。‘碎碎’平安。”
飞机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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