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已至(八)
景光别墅处于靠海的地段,离着吵吵囔囔的游乐区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里的主人很喜欢海,而大海留给这里的,就只有宁静。
许厌回去之后就一声不吭地进了走廊尽头的卧室里。乳白色轻缦罗帐在大开的那扇窗户前,摇曳生姿。海潮涌动,海风徐徐,有着一种孤寂在时空交错,拥有无限可能。
走廊尽头却是卧室,就像他诸多禁忌中的那片海。他什么邪都不信,因为他只为那片海而存在。
裴怜岸还准备等许厌缓过来后,同他调侃几句,却没想到他今天如此反常,奇怪的静寂。
“裴公子,许总的手机我就放在茶几上了,您帮忙知会他一声。这么晚了,您去随便挑一间客房睡下吧,今天实在辛苦。”
“好。”
许厌躺在床上,没有先去换衣服或是洗澡,而是捂住自己的眼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还留有一点点余地来顾影自怜。今天激将沈应如,他竟然有一刻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理应如此。突然崛起的野心让他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无所价值。他后来才意识到,他所感收到的痛苦多半来自于恐惧而非疾病。
披着善良的外衣,用一点点恩德和决心来抵消那些龌龊扭曲的勾当。他忘不了那个人当年的慈祥和慷慨,后来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他当时在走入深渊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在角落里悲愁颤抖?
如此狼狈不堪。
许厌只觉得血腥味充斥着喉咙间,挥之不去,终日缠绵。
手机亮了起来,只有细微的振动,裴怜岸差点没有看见,接起来简直随缘。
“喂,许厌,是我,穆若枫。明天你带着裴怜岸过来警局做个笔录,主要是叙述一下你们当晚所掌握的信息。你们没什么事吧,有没有人员伤亡?”穆若枫也是不放心许厌的情况,本来可以早上通知却又在当夜打了过来。
“我是裴怜岸。许厌应该是睡了,我会转告他的。我检查过了,都没什么事,好着呢。”裴怜岸想着刚才随便在许厌身上掐了几把,也没见他有什么痛苦的表情,便也就没在意。
穆若枫有点不敢置信。他们许总平时是爱好广泛了点,可这么快的速度就……她也是低估许厌的能力了。不过仔细一想今晚两个人都受了惊,一起住在许厌那里,不舟车劳顿了也好。
“好的。你们也小心一点,沈应如还在逃。”
“什么?你们当时不都抓到他了吗?又是怎么回事?给那兔崽子跑了?”
“有人接应他,放了两个毒气弹,我们也都没带防毒面具,也是坐着直升机直接拖走的……”穆若枫深感心累,活出了电影大片的感觉,不过也就是看别人炫一炫,自己还是本本分分为民除害吧。
“嗯知道了。”裴怜岸挂了电话,看见许厌给穆若枫的备注只有端端正正一个“姐”字,忍不住呲笑出来,被许总这只走肾不走心的大无畏撩妹本性给惊住了。
他突然想知道许厌给自己的备注是什么,“小岸”?“裴怜岸”?还是自己老爹同款“兔崽子”?裴怜岸打了过去,屏幕上赫然出现两个字“我的”。
“‘我的’?我的啥,我的小弟?”裴怜岸不解,这种让人看不懂并且没有说完的话,许厌经常说,现在手机也这么玩,不愧是亲手机。
“真无聊。”
裴怜岸敲了敲许厌的房门,过了半天却没有任何的声响,他以为许厌是睡着了,便自行离开了。却又担心许厌没有关好窗户盖好被子,便走了几步又反了回来,却发现门上了锁。
窗户被关上了,帘布此时也死气沉沉地吊在眼前,汲取着暗夜的精气,抽干了。
敲门声很突兀,也打乱了心绪。许厌给了那扇紧闭的门一个及其不耐烦的眼神,极力压抑着自己,控制着一种准备脱缰的意识。就想暂时逃避一会,就算是一会。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合上了眼睛。
又一早。
“劳烦康先生,亲自为我司处理这件事。”许厌一身酒红色西装,扣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解到了第二颗,挺直的颈线很是好看。
刘温格的妻子赵梅玲和他的儿子刘祈今天一大早就找了过来。刘温格出事之前,他们一直在南方住着,赵梅玲没有什么学历,靠着打工来补贴家用,儿子正在上着当地的一所公立小学。一家子人还要养活老父母,主要的经济来源还是要靠家里这个顶梁柱。
客观地来说,许诺企业的工资或者底薪还是很可观的,认真地按照我国实现社会公平的原则,在劳动生产力增长的同时劳动报酬同步增长。许厌又是一个比较感性的老板,男女通吃,有时候聊着聊着,薪水就涨了,公司的条条框框也变得体贴可人了。
可是一旦失去了刘温格这个支出来源,家中的条件一下就落入谷底。
康宴清这次特意为此走了一趟。
周总把顾氏慈善基金交给了他负责,借此机会和新闻的热度多做宣传,这个理由听起来没什么不恰当之处,许厌也就自然地笑了笑,以示非常乐意接受这个请求。
“这次特意来到,也不知刘温格是有什么面子,这么大呢。”许厌闲聊似的打趣着,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车上那一道小流苏,再一圈一圈地绕出来。上面挂了个扇形的“出入平安”,猜也猜到了,一定是言铭这个老妈妈搞的。
“许总说笑了,我也是过于关注这个项目,有点走火入魔,亲力亲为惯了。”康宴清明显是没想到许厌会这么问。
“好了,到了。”许厌及时地结束了这段对话,康宴清的脸部也不由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裴怜岸刚醒。看了看时间,八点过几分钟。今天不过就去做个笔录,到学校补一个报道,也就没什么事了。笔录是几点来着……八点是吧,不急。裴怜岸鸡窝一样的风潮发型刚刚挨到枕头,便又立即腾空,然后从床上原地起飞。
八点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厌已经不在房内,只是留了张字条:
今天肯定要做笔录的,早饭我在家里给你留了一份,警局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在哪里吃你自己定就好。
许
这小子竟然脚底抹油开溜了,把他一个人放在那里,都不陪他上刀山。他才刚刚上任,冰冷的同事关系,没准有人嫉妒他的美色再来个欺凌啥的,真的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了!
裴怜岸哭唧唧地再原地起飞到洗漱间。
“是他吧,长的真可爱。”康宴清与许厌进到接待室,看到了一双母子。孩子怔怔地看着来人,直往母亲怀里躲。
“没事啊,叔叔是来帮助你和你妈妈的,不用担心。”康宴清打量着这个孩子,奇怪的眼神像是在观赏一件艺术品,吓得刘祈一直在左右躲闪,尽量避开与他的直视。
都说像这种中年妇女一旦受了刺激,再加上更年期的催化,都会变得油盐不进。更何况刚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地,老公又刚去世,无依无靠,就想来谋一个吃食。他今天和许厌像两个大老爷一样地杵在这里,她的敌意还不知道激增了多少呢。
就是说嘛,再神通广大的人,都有棘手的任务是完不成的。
康宴清也没有多大耐心,直接便问许厌要不要直接带走,却被许厌堵了回去。
“赵女士,还记得我吗。我是许厌,您丈夫的上司。对于这次的事深感抱歉,我们会承担相应赔偿,毕竟是在公司出的事。”许厌尽量地用平静的语气陈述着事实,不做评论,也不表态度。
强调事情的客观性,往往要比主观地添油加醋所得到的结果更深得人心。
“他是康宴清先生,一个来帮助您的人,不必害怕。您以后的事情以及生活所需,他都会尽最大努力帮助您。”许厌解释着来意,用最通俗的语言表达着诚意,最后还一展他的必杀技之超治愈的微笑,春风化雨,和蔼的态度立刻消解了隔膜,变得可亲起来。
“好的,好,我知道了。”赵梅玲扭过僵硬的脖颈,呆滞的神情和肿大的双眼都昭示着她这些天的度日如年。
“节哀。”许厌向着还在假意陪笑的康宴清示意让他来处理后面的事情,便拿起手机给裴怜岸打了过去。却显示无人接,想是在笔录,不得打扰才对,便直接前往警局。
车载音乐播来播去也就那么几首,不过能起到打发打发这车上空荡荡的冷清的作用,说起来也不错。许厌又切了广播,换了换口味。一条新闻却突然插播进来:“急捕沈应如,不许他踏出海关一步,有线索者提交有奖。”还附赠了一张他的大头照,也是满脸横肉,长了一张三高似的蜡黄的脸。
许厌明白这起小案子并不能引起如此轩然大波,除非是他们那帮警察顺藤摸瓜又弄出来了什么大事,闹了这一出,必然人心惶惶。
“言铭,是我。留言给温医生,说我下午不去他那里了。”
“那您想什么时候去。”
“让他等着我,当他想我的时候,我自然就来了。”
温医生现在在办公室披着白大褂,打了一个喷嚏,又接连打了好几个。
“靠!赶紧吃药吃药,严重了就不好玩了。这鬼天气。”
“我就知道这么多,沈应如的背后有人在默默地支持他,他们有一种交易。他明显是第一次杀人,没什么老道的经验,资料都忘了拿就跑了。”裴怜岸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止。他是不是前几次贩毒案的其中一个毒枭?”许厌走了进来,又带上了他那一副装b专用的眼镜。
“你说什么?”办公室里的所有人手中的工作都不由地停了一下,发问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高瘦男人。穆若枫却是直接一激灵。
“你没告诉他们?”
“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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