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突如其来的通知
两天之后。
“......等一下，妳说让我回去苏尼维亚共和国本土?”
距离他向自家两个姐姐告白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尽管收到的答复和原来的预想有点不同，然而，却可以见到穿透云雾和黑暗的光明。
毕竟，八云梓的考验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直至她的总统任期结束大概还有一年时间。无论如何，他并不具备使时间的流动加速，又或者直接跳跃至未来的能力和技术。易言之，这一年之间他必须心怀希望地等待，并且抵受住那明明差一点儿就可以达成心愿的距离感所带来的煎熬。
尽管如此，与置身于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以及为自己会否被最喜欢的人们讨厌比较起来，只不过是等待而已，那已经是天大的喜讯。
有鉴于此，姬月华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并且依照二姐姐若溪宛在会议时的指示，投入到前上司八意咏琳的研究工作当中。
因为在战略情报更新之前蓦然出兵是一件冒险的事，虽说军事会议和检阅仪式业已完结，若溪宛还是破例地让十二支舰队在这个海上要塞继续驻扎，等待八意咏琳和姬月华那边完成工作为止。
这两天里，他一直在充当八意咏琳的助手，协助对方制作能够远距离安装监视镜头的无人机。
真的......已经过了很久了。
这种穿着白大褂，不是与任何敌人战斗，而是在实验室里一边跟喜欢的人交流意见，一边按照对方的指示工作的感觉，虽然并不轻松，但是却充斥着平稳与安宁。
在前上司的身边以副手的身分工作，于他而言，不但让他感到怀念，与此同时也令他感到无比内疚—————由于自家两个姐姐那边的情况出现变化，他原先准备向八意咏琳表白的计划也不得不推迟一年。作为在过去那四年之间主动疏远了对方的那人，这样无谋的举动不管怎么说都只会迎来被拒绝的下场。但是，这里就是问题的所在了。
毕竟现在姬月华已经看清了自己的真心，如果被拒绝的话，他当然会感到伤感与遗憾。可是，反过来说，倘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对方也仍然愿意答应的话，他的良心也会感到疼痛。
所幸的是，他对自家前上司心中有愧，并没有影响到在工作方面的发挥。最终，他和八意咏琳仅仅用了两天就完成了这项改良工作，甚至比起八意咏琳原先的预算快了一天。
在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姬月华本来还想着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到第七舰队的舰船上，并且回实验室附近的客房收拾了一下这两天拿过来的日常用品。
没想到，就在他收拾好行李之后，推开门走进来的现任上司，第七舰队提督凌初静突然递给了他一份文书。上方写着令他瞠目结舌的四个字———“解雇通知”。
于看到这几个字的瞬间，姬月华当场就懵了。谁知道，接下来凌初静转述的说话却更加让他目瞪口呆。
“啊啊，这是总统大人和元帅大人的意思。我想你也看到了吧?这份文件上有着她们两人的签署。”
对于姬月华的覆述微微颔首以示肯定，凌初静的双目中闪过一丝不舍。然而，在下一瞬间，她迅速把这份感情镇压下来，并且以平静的语调继续说道。
“月华先生，这段时间受您照顾了。如果不是您出手相助的话，那天加贺她们......不，我们很有可能已经在异型生物的埋伏中损失惨重。您不但救了我们一次，还抽出自己的私人时间来指导我们船上的孩子。自从您来了我们的船上之后，那些孩子们的性格变得圆滑了，船上的气氛也变得热闹起来......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于心的。但是，这是任务!在任务之中不得夹杂个人私情!前军部总参谋兼现任第七舰队杂役长姬月华大人，现在我依照军部元帅和总统的命令，将您从我的舰船上开除!”
“......如果要开除我的话最起码也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吧?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违犯了纪律，又或者作出了什么让军部蒙羞的事情。”
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后，仅仅用了数十秒的时间便取回了思考能力。姬月华强忍着头痛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尽管有很多想抱怨的地方，但是，与此同时也明白到面前的凌初静充其量也只是传话的人而已。如果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仍然选择欺负对方，那就只不过是单纯的迁怒行为。
面对着即使不喜欢这道指示也忠实地执行了上司的命令，并且努力地维持着平静的后辈，最终，姬月华所做的就只是轻轻叹息。
如果是在八个月之前，他肯定会高举双臂大喊万岁，为自己不用重返对他来说已经变得陌生的军部而欢欣雀跃。
但是，时隔八个月，他跟以凌初静为首的第七舰队关系已经相当不错。无论是作为前辈还是指导者，他都挺中意这些有朝气的后辈—————或许这就是上了年纪之后容易变得多愁善感吧，突然之间让他撒手不管什么的，他可做不到。
然而......
“......啊啊，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元帅大人她这样说了，“这是命令，别管那家伙是否愿意，总之我不会再让那蠢货再上战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元帅她露出这种焦躁的表情呢。虽然我知道元帅大人她们一直都很关心您，但是这次给我的感觉又稍微有点不同，变得更加直率和强烈了......是她们的心境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吗?”
“唔......”
感觉到凌初静用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可爱的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没想到自己这把年纪居然会被比自己小几岁的后辈调侃，姬月华脸上微微一红，然后在将视线移向别处的同时认命似地叹息了一声。
听到对方这么说，他一瞬间理解了，为什么八云梓和若溪宛会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那既是履行诺言的一部分，也是在展示她们两人的决心。
若果说至今为止她们两人都是以“姐姐”的身份单方面地包容他的任性，那么，于成为“约定好的候补恋人”的现在，她们便再也没有必要履行那个“义务”。
正如昔日的他不惜违逆“姐姐”的意愿也想跟她们两人站在同一阵在线保护她们，如今，这两人终于也不再抑制自己的想法。
以任性来对抗蛮不讲理，然后，再利用自己的身份施加压力————面对着这种跟自己同出一辙的暴力行为，姬月华没有任何反抗的立场。
当然，他也可以尝试说服凌初静站到他这边，然后偷偷藏匿在第七舰队的船上瞒天过海。但是，即使他真的成功逃离这个海上要塞，他家的姐姐们也有无数办法将他抓回来。互不相让的话最终就只会两败俱伤。
“......我放在船上的行李呢?”
“八意局长今天早上给了我临时的权限，现在，我已经把它们全部放到了您的仓库里。”
“这件事加贺她们已经知道了吧。由身为提督的妳亲自来进行通知，也就是说不准备让我道别吗?”
“啊啊，那些孩子说自己不太习惯面对这种伤感的场面。她们拜托我向您传达一句话，我稍微概恬一下，大概就是之后如果有缘再见的话，希望您还能把她们当成是朋友......这样的意思吧。”
“哈，这不是废话吗?”
虽然感到不舍，但是这二十年的人生，早已让他明白到离别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
就连年轻的孩子都已经做好了觉悟————如果他这边还要不依不饶，那就太难看了。
姬月华将解雇的文书从凌初静手中接了过来，紧紧地攥着它。不一会儿，就彷佛下定决心似的把手松开，抬起头望向了双目中略带忧郁的凌初静，在最后的最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替我向赤城﹑加贺她们问好。第七舰队的假期好像是在两年半之后吧?跟她们说“有空的话，记得来探访一下即将步入三十岁的中年大叔”......让我们之后再见吧。初静提督。”
“我知道了。到了那时，作为前辈您要请我们这些后辈大吃一顿喔?”
带着略微有点调皮的笑容，凌初静朝姬月华挥了挥手，然后离开了位于临时实验室附近的客房。
凝视着后辈的背影，直至对方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界之中完全消失。
已经没有匆忙地收拾行李的必要了。
虽然是久违的自由，却意外地没有轻松的感觉。姬月华坐在床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那么，回去之后我到底应该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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