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晋·江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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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那人将手从她肩上移下的时当, 沈沅终于动作小心地款款回过了身子,目带探寻地看了过去。
却见身着一袭挺拓官服的陆之昀,竟是持着水舀, 身姿挺拔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男人的面容冷峻淡然,看不出去任何的情绪来。
沈沅的面色蓦地一僵。
她登时羞赧万分, 亦慌乱地将两只纤细的胳膊环在了身前, 紧紧地挡护住了那抹深深的春意。
美人儿微湿的乌发被简单的绾起, 展露出了白皙纤长的颈线,她低垂着浓长的羽睫,柔柔的话音也难掩着埋怨:“官人…您怎么进来, 也不说一声。”
陆之昀不动声色地将沈沅面上的细微神情都看在了眼中,他缄默着,并没有立即回复她的话,反是拿着水舀又靠近了她。
沈沅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步,可这浴桶留给她的空间,也只许她往后退一个步子。
她白皙面容上的红意更甚, 仍不敢与陆之昀对视。
陆之昀却已经舀起了桶中的热水, 动作小心地往她纤润的雪肩上, 慢慢浇去。
水流缓缓地划过沈沅的肌肤时,她亦微颤着羽睫, 渐渐地阖上了双眸。
男人成熟冷冽的气息陡然拂过了沈沅的发顶,陆之昀这时终于低声问道:“你这样, 是嫌我按得不够好?”
沈沅掀开了柔情似水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他的眼睛,却见陆之昀的表情正经,没有半丝的调侃意味。
她回味着陆之昀适才的“服侍”,觉得男人的手劲确实是大了些, 按得力道也不怎么舒服。
他的这双大手,还是别用来给人按肩了。
虽这般想着,沈沅却并没有同陆之昀说实话,只细声回道:“妾身不敢劳烦官人做这种事,让丫鬟帮着按按就好。”
话音刚落,陆之昀便将那水舀浮在了水面上,亦再度直起了身子,用那双威冷幽深的凤目定定地看了她好半晌。
沈沅正被男人的视线灼得头皮发麻时,陆之昀却沉着眉目,
将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卸了下来,随即便将它递给了她,淡声命道:“拿着。”
沈沅愣了一下,还是将带着男人体温的玉扳指接过,待将它攥进了掌心中后,不解地问:“官人…您……”
陆之昀低声又命:“转过去。”
沈沅不解他的意图,美目也倏然瞪大了好几分,并没有立即照做。
瞧着她这副宛若受惊之兔的可怜模样,陆之昀将语气放缓了许多,同她解释道:“我再给你按按。”
沈沅心中悬着的石子儿终于落了地。
得,陆之昀还是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知道她有些嫌弃他按得手法。
许是觉得在妻子的面前丢了些面子,这才要再给她按按,来证明自己一番。
沈沅这般想着,便在男人眸光灼灼的注视下,动作小心地又转过了身,呈着适才的姿态,将两只纤细的胳膊温顺地搭在了桶沿,右手还紧紧地握着她送他的那个玉扳指。
她身上空无一物,其实如现在这样背对着他,心中是顶没安全感的。
故而她纤瘦白皙的背脊有些发抖,那线条优美的蝴蝶骨也凸显了出来,尽显着女子的柔弱美态。
男人微粝的指腹再度触及到了她的肩膀后,嗓音也温醇了许多,还带了些安抚的意味:“我只是想帮你按按肩膀,你怕什么?”
沈沅眨了几下眼,没有吭声。
她战战兢兢地任由男人帮她按揉着肩膀,亦能觉出,虽然陆之昀的手法还是不熟练,但他明显也是尽了力的。
少顷之后,陆之昀终于松开了她。
沈沅如释重负,亦趁着男人重新佩戴玉扳指的时当,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以后啊,她可再也不想让陆之昀帮她按肩了。
自她怀了孕后,沈沅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还真成了那身娇体弱的人,总是容易疲惫。
浸了会儿热汤后,人便虚弱了许多。
陆之昀将沐完浴后的她抱回拔步床上后,沈沅的芙蓉面上仍染着淡淡的绯色。
她神情恹恹地侧躺着,泛着雾气的美目也赧然地看向了陆之昀,软着声调
表达着自己的歉意:“妾身近来总容易疲惫,今夜就不能伺候官人沐浴了。”
陆之昀淡淡地嗯了一声,回道:“无妨。”
沈沅听着男人温沉的声音,心情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陆之昀固然是个挺强势冷肃的人,可婚后同他相处的这几日下来,沈沅发现他也不怎么难为人,目前看来,至少在她的面前,他还挺好说话的。
思及此,沈沅便扬声唤丫鬟道:“去给公爷重新备水。”
因为两个人的身量差距是很大的,陆之昀用的那个浴桶也比沈沅的那个梨木浴桶要深上许多,她若进到他的浴桶里,鼻子那处就会被水淹住而无法呼吸。
但是如果陆之昀用她的浴桶,是能将就一番的。
等她说完这句话后,陆之昀却制止了那丫鬟的行径,低沉着嗓音命道:“水还热着,不用换。”
沈沅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她以为陆之昀这是犯糊涂了,忙小声提醒他道:“官人,那可是妾身用过的水啊……”
陆之昀听罢,只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那深邃的目光直盯着沈沅头皮发麻,最终她只得噤住了声音,亦用衾被将红得不能再红的脸覆住,再也不敢同陆之昀对视。
夜渐深沉后,沈沅被陆之昀小心地圈在了怀里。
他沐完浴后,高大强壮的身子也比平日要温热许多,现下已至初秋,入夜后天气难免泛凉,故而被陆之昀的体温暖暖地烘着,于沈沅而言,是件挺舒服的事。
她渐渐地阖上了双眸,也涌起了困意。
可心中却是不甚踏实。
沈沅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现下快到寒露这时令了,前世这时,京师绝对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正努力地回想着,却觉小腹的那处,已经被男人的大手轻轻地覆住了。
陆之昀低声嘱咐道:“这肚子还是没怎么起来,你人也还是太瘦,这几个月要多进些补品,不然生孩子时会吃苦头。”
沈沅温驯地颔了颔首,她想起了那件紧要的事,刚要同陆之昀提起,却听他又
命道:“胎还没坐稳,以后不要再那么早就去看祖母了。”
沈沅却在他的怀里摇了摇脑袋。
她那动作是柔弱的,摆出的姿态却是顶倔强的,她音腔软软地回道:“妾身还是要去看的,祖母好不容易才对我的态度有了转观,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陆之昀微抿薄唇,只无奈地用手捏了捏她纤细易折的后颈。
沈沅被他捏住后,虽不敢轻举妄动,却还是微缩着颈脖,同他将她想起的那件事说了出来:“官人,您近日最好要多注意注意高大人的动向…他近来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吗,这外室到底是什么来历,您最好提醒高大人弄清楚,也让他在同她相处时,小心一些……”
沈沅清楚高鹤洲对陆之昀而言,不仅是极为重要的友人,也是官场上最得力的下属爪牙。
如果陆之昀失去了这个人,就等同于是被砍断了一条胳膊。
她当然知道,这突然同陆之昀说了这样的一番话,难免会显得很突兀贸然。
但是沈沅分明记得,前世的高鹤洲,就暴卒在了这个秋季。
而且他死的时候,名声也是极不好听的。
虽说高鹤洲本来就是个风流肆意的浪子,但是死在女人的身上,可不是件好听的事,这也让京中勋贵的世家嘲笑了许久。
陆之昀听罢,捏她细腻后颈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话,看沈沅的眼神,却蓦地幽沉了许多。
自她在韶园将帕子故意地丢在了他身旁后,陆之昀的心中便有了猜测,只是他一直都不能确定。
而今日沈沅的这番话,却让陆之昀确定了他从前的猜想。
原来沈沅她,也有前世的记忆。
轩窗寂影,公府初显秋意。
成簇的桂树陆陆续续地绽了花,寇氏的院子里满溢着丹桂的清润甜香,若不是寇氏的脸一直难看地绷着,沈沅倒还真觉得,她这院落真是个适合在秋季待的好地方。
沈沅今日应景的穿了身暖杏色的对襟长衫,领缘处还纹绣着玉兰和丹桂,衬得整个人的气质愈发
地娴静恬适。
如今的她正处于最好的年岁,可谓是尽态极妍,比那刚及笄的小姑娘多了许多的女子韵味。
来见寇氏时,为表尊重,还薄施了粉黛,柔唇也点抹了淡淡的樱色,气色亦是极好。
沈沅只静静地坐在那处,美貌就足矣让已经青春不再的寇氏生出了淡淡的涩意。
老太太既是提起了让寇氏教沈沅中馈之务的事,寇氏如今也不好再推脱,可她统共就教了沈沅两次,每次所用,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也不会教沈沅什么重点。
碧梧倒是丝毫也看不出沈沅存的那些心思,按说她入府后也有个十几日了,原本沈沅便在唐府代罗氏掌管着府中之务,公府虽然大了些,但是沈沅却也是个聪颖领悟快的女子,更遑论胡管事也早就给她开过小灶了。
她觉得,沈沅已经能够上手了。
可在寇氏的面前,她总是会故意装出一副吃劲儿的模样,有些她都能听明白的东西,沈沅却总会故意地再问寇氏几句。
寇氏倒是没对沈沅显露的迟钝有多奇怪。
只是觉得她还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这么些玩意儿都学不会,还跳着脚的想跟她争权?
还真是痴心妄想!
寇氏心中虽颇为不忿,面上倒还算淡然,又耐心地同沈沅讲了一遍:“适才同你讲了这府中一到三等丫鬟的月例银子该如何分配,也同你说了,这胡大管事是没有奴籍的管事,府内的下人中,他是最大。账房、银库、买办处的那些门道我也都同你说得一清二楚了,今儿我也乏了,弟妹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罢。”
沈沅颔了颔首,刚要起身同寇氏告辞。
正此时,账房派的人也到了,将近来这几月的账簿交到了寇氏的手中。
寇氏接过账簿后,见沈沅没离开她的院子,反是看了眼她手中的账簿,便随意问了句:“弟妹母亲的娘家,是扬州的盐商,你既是盐商养大的,应该很会看账罢?”
沈沅故意地垂了垂眼睫,似是想要掩着些什么情绪,故作镇定地回道:“还算是
…会看账。”
寇氏听她言语支吾,便觉出了事情的蹊跷,再加之沈沅近两次同她学习中馈之务时的表现也是不佳,便放松了警惕。
亦认准了,沈沅她应该是不太会看账的。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京中的世家贵女虽多,但是精于打理账目的人却是极少。
一般的世家后宅中,这种种的琐碎账目也都是要交由账房来打理的,主母也只是会对其核实一番,所以总会让采办的人钻了空子,藏匿银钱。
寇氏见沈沅仍眼巴巴地盯着她那账簿,便问道:“弟妹是想看看这本账簿吗?”
沈沅微作沉吟,还是点了点头。
寇氏便让下人将那账簿递给了她,也想趁此观察观察沈沅看账的神情。
却见她用那纤白如瓷的左手甫一翻开那黛蓝色的书封,便颦了颦眉目。
沈沅似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将精致描画的含烟眉又舒展了几分,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镇静。
寇氏不动声色地将她的神情都看在了眼中。
心中也愈发认定了,沈沅她还真的不怎么会看账。
午门,燕翅楼。
这日是英亲王行刑的日子,小皇帝还没到场,已被贬为庶人的英亲王也没被官兵押到刑场上。
陆之昀却提前登上了燕翅楼,他面色冷凝地看着乌泱泱的天际,其上浓云密布,空气中也渐渐涌起了淡淡的湿潮。
种种迹象都在彰显着,京师即将迎来一场暴雨。
男人英俊的面庞显露了忧虑,江卓站在他的身旁,同他提起了沈沅近来同扬州唐家的书信往来。
“公爷,夫人将自己的嫁妆分成了三份。这第一份,好似是留做日常周转之用了。第二份,则在京师盘了些铺子。最后的那一份,夫人则让她的舅父唐文彬,在扬州还给她盘了些商铺。”
江卓说完,便觉得沈沅还真是个颇会管理自己财物的人。
她懂得将自己的嫁妆分散着保管,还知道钱财总是会很快就被花光的,只有盘成铺子经营着,才不会变成死钱。
不过她既是还将自己的嫁妆分散到了扬州,那便意味着,这位新入门的夫人,还是对他们的公爷有所保留,不算是太信任他。
她这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呢。
免得日后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无论是同陆之昀和离也好,还是被休弃也罢,那置业如果都在扬州,就算大祈的律法规定,如果女子改嫁或是和离,带到夫家的嫁妆是带不走的。
沈沅这些在扬州的置业,却还是能够保留下来。
果然,等江卓说完这话后,陆之昀英隽的眉宇立即便蹙了几分。
他嗤笑了一下,声音也冷沉了许多:“都嫁给我了,以后就很难再回到扬州了。她愿意怎么弄她的这些嫁妆,就都随她吧。”
江卓眨了几下眼皮,觉他主子这话,表面上是透着无奈的纵容。
实际上却在彰显着,沈沅既然已经落入了陆之昀的掌心里,以后就不会再有离开,或是逃开他们主子的机会。
提到了扬州,陆之昀又蹙眉问了江卓一句:“对了,唐禹霖那处有没有消息,他还有没有再给夫人寄过信件?”
作者有话要说: 唐家大表哥,yyds,昀叔三生三世都认他为头号大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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