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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补更


【补更】

        大抵是在三日前,  刘氏差侯府的下人往公府递了张拜帖,还疏通了她表姐寇氏的关系。

        这头沈沅怀了身子,一直对永安侯府的人避而不见,  也不肯归宁探望父亲和母亲,她可打着专心养胎的旗号,这也让人抓不出任何的错来。

        刘氏对此颇为不满,这大冬日的,  还得让她带着沈渝亲自跑一趟。

        多年前,  在寇氏还是公府主母的时候,最是得意风光了。

        刘氏当年被寇氏压了一头,心中还不大爽利,  毕竟寇氏的父亲只是个正六品的院判,  而她的父亲可是正二品的中军都督佥事。

        后来寇氏的夫君去世,陆之昀承袭了爵位,  寇氏在公府的境遇一下子变得不佳,刘氏也对她多了几分怜悯,与寇氏的关系也渐渐变得熟络了许多。

        但无论如何,  寇氏好歹也是个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在她的面前也还是能够拿一拿乔的。

        刘氏一直未得诰命的原因,  便是因为沈弘量虽袭了爵,  可却没为朝廷立过什么功,  他在工部任职的这几年,也只是没出过什么差错而已。

        时至今日,沈沅却又成为了寇氏从前的那个角色,  甚至比寇氏还要更风光体面。

        这让刘氏的心里更不快意了。

        她总觉得沈沅现在拥有的一切,  都应该是属于她的涵姐儿的。

        沈涵两年前就同她吐露过心声,  说她倾慕的人是陆之昀,  等及笄后便想嫁到国公府,做他的妻子。

        刘氏还一直赞叹着沈涵的好眼光,也一心想着自己的闺女早晚有一日是能嫁到公府做主母的。

        虽然刘氏一直安慰着自己,沈沅这个薄命相的继女先嫁进来,全当给她的涵姐儿铺路了,但是这个丫头刚从扬州来到京师,就能使尽心机和手段搭上陆之昀,也真是个不简单的。

        思及此,刘氏却见,跟在她身侧的沈渝,正不时地用眼四处瞟着这偌大公府的诸景,面上也显露了些许的惊诧。

        趁沈渝不察,刘氏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她暗觉要不然说是庶女呢,都没怎么见过世面,若是她的涵姐儿来,肯定不会这么没出息。

        整个国公府的营造方式,可谓是府园一体,一开始国公府的西侧只连了个韶园,后来陆谌袭爵开府后,韶园的西侧又被新置了个康平伯府。

        先前刘氏也是去过韶园参加过宴事的,她依稀记得这园子里的亭台水榭无一不精美别致,颇有明瑟旷远之境。花影移墙,疏淡别致,却又不失世家底蕴,各种细节的布置足可见其奢丽。

        而国公府,她却是第一次来。

        那缭以崇垣,峥嵘轩峻的的坊式大门,让人看着便会陡然生出敬畏的心思来。

        公府的屋脊上按照规制也可悬立走兽,梁栋绘有金彩花卉,各种厅堂的起架也要比侯府高耸不少。

        其实按照陆之昀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和皇帝对他的亲厚,就算他在府里建一个亲王仪制的重檐歇山殿,旁人都不会说他逾矩逾制,只会说这全是陛下对他的爱重。

        但是陆之昀并没有那么狂妄和不可一世,国公府虽然气派,却处处都没越过这座府邸应有的仪制去。

        刘氏是认得公府里的最大的管事胡管事的,见引路的人是个面生的中年男子,不禁问了一嘴:“胡管事呢?他怎么没亲自来迎我们?”

        这中年男子也是公府里的一个小管事,他对刘氏说话的语气还算客气,回道:“回夫人,胡管事近来比较繁忙,就由小的来为夫人引路吧。”

        刘氏神情微悻,心中又觉得沈沅不够尊重她。

        她好歹是她的嫡出母亲,怎么能让一个小杂碎来为她引路,她不亲自来府门口迎她,她也不同沈沅计较了。

        可沈沅好歹也得给她些体面,让府里的大管事来迎她吧。

        沈渝紧了紧肩上的披风,心中也涌起了淡淡的涩意。

        她知道沈沅嫁的好,却没成想她能嫁得这么好,她瞧着公府里的一应景象,甚至都觉得,眼下的一切华丽得都快赶上皇宫了。

        镇国公府占地庞大,刘氏和沈渝走了多时,方才到抵了沈沅所住的院落。

        可到了院子外,见迎她和沈渝的,竟是个陌生面孔的丫鬟,刘氏终于按耐不住,凛着声音问那丫鬟:“都到了院子外了,你们主母还不主动出来迎我。好,她怀着身子,我也不同她计较了。你家主母稍微懂点礼数,都该让她近侍的大丫鬟碧梧来亲自迎我,派你这个丫鬟来又是怎么回事?”

        刘氏说罢,沈渝亦不约而同地同她对视了一下,暗暗地表达着对沈沅做法的不满。

        因着沈沅平日很体恤和善待院子里的下人,治家亦很有方术,所以院子里的人都很向着自己的主子,也见不得外面的人说自己主子的坏话。

        她们也都知道沈沅是从扬州过来的,同京师沈家人的关系并不好。

        再者刘氏今日登府,也是空着手过来的,没带任何的礼物,这也印证了她并不是个会善待继女的嫡母。

        故而亲迎刘氏的那个丫鬟正了正神色,语气还算恭敬地道:“碧梧姐姐是近侍主母的,主母既是还怀着身子,侯夫人您就别再有这些讲究了。”

        “你……”

        刘氏满脸愠怒地伸出了食指,怒指了指这丫鬟的鼻尖。

        幸而惠竹及时赶至,替那丫鬟解了围,亦还算尊敬客气地迎着刘氏进了漪蝶厅处。

        惠竹不得不感慨一句,沈沅平日温柔和煦,很少会因为一时的情绪而失态。

        可她的继母好说歹说也是个侯府主母,却没成想,她竟是个这般刻薄挑剔的人。

        刘氏和沈渝落座后,丫鬟们也立即周到地呈上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和茶水。

        沈沅一直在书房里处理着府中的庶务,她倒不是刻意地晾着刘氏和沈渝,只是这两个人比约定的时辰来早了,而清点账目的过程中最忌讳被人打断,她只得又让刘氏和沈渝在厅外等候了片刻。

        等沈沅终于走到漪蝶厅的北厅时,便对着刘氏恭敬道:“母亲,我身子重了,就不同您行礼了。”

        她能瞧出刘氏的面庞憔悴了不少。

        约莫着,阿蘅那事带给她的打击也是很大的。

        沈沅原本想着,阿蘅这事若能成,也就当她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却没成想阿蘅倒也是个念恩的,前阵子她被沈弘量抬为了姨娘后,就派人将寇氏和刘氏勾结在一处的事告诉了她。

        沈沅也终于了然,怨不得那阵子她在公府里处处掣肘,原来这两个人早就里应外合上了。

        沈渝既是来求人的,也勉为其难地对着沈沅款款地施了一礼,唤了声:“长姐安好。”

        沈沅颔了颔首,便由碧梧扶着,坐在了主位的圈椅处。

        她今日穿了身大袖纻罗团领衫,外面罩着一件孔雀绿色的剪绒比甲,领缘镶滚着白色的兔毛,乌发也绾着京中流行的妇人发样,鬓边只戴了一支颤枝蝴蝶簪。

        冬日穿的衣物总要显得人厚重些,可沈沅虽怀着身子,却仍是那副雪肤花貌,眉目如画的美丽模样,倒是近来被滋养得极好,瞧上去竟是比从前更添了几分雍妍。

        再一看着这漪蝶厅精致华丽的布置,刘氏拧了拧眉毛,不禁对着沈渝微讽道:“瞧瞧,你长姐如今厉害了,现在也知道摆诰命夫人的谱了。”

        沈沅淡淡地啜了口茶水,待将瓷盏撂在旁边的高案后,便道:“孩儿不敢,只是没料到母亲会这么早过来,孩儿怀着身子,不方便去侯府探望母亲,倒让母亲亲自登府了,不过…母亲怎么也把渝姐儿带过来了?”

        刘氏冷笑了一声。

        她可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氏也没再同沈沅扯些有的没的,便直入主题道:“沅姐儿,渝姐儿好说歹说,也是你的亲妹妹。你的生母和她的生母也是姐妹,你这几个月一直拖着不帮她,也不肯为你父亲分忧。我们念着你怀着身子,情绪不稳,也都没有责怪和难为你。”

        “眼见着就要过年了,过了今年,你的年岁就满了双十,渝姐儿也快十七岁了。你从扬州过来要跟陆谌议亲后,本就把渝姐儿给耽误了一年……”

        刘氏话还未说完,却被沈沅扬手打断道:“母亲,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时我在扬州,可是跟我表哥有着口头上的婚约的。若不是沈渝和她的小娘出了事,父亲一直往扬州寄信,催我入京,亦对我舅舅百般施压,我可能根本就不会入京,何来的我耽误了渝姐儿这一说?”

        沈沅的话音虽然柔柔,态度却也是掷地有声般的强硬。

        刘氏面色怔了下,亦清楚她现在是在沈沅的地盘,还不能轻易地就同她发生冲突。

        她今日也想明白了,为沈渝求情,也不全是为了她和沈弘量。

        只有让沈沅答应了这件事,才能开个好的先河。

        不然沈沅一直不松口的话,她日后也没办法再去让她帮着沈项明和沈涵去挣前程了。

        今天,沈沅必须要软下态度,当着她的面,答应帮沈渝求情。

        否则,刘氏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沅身为沈家的嫡长女,嫁到国公府后可不能只享清福,她应当担起家族责任来,为自己的姐妹和弟弟挣份好前程。

        思及此,刘氏的声音冷了几分:“我既是都过来了,咱们也把话都抛在明面上吧,渝姐儿和康平伯的婚事,你这个做长姐的,必须要帮衬一下。”

        沈沅颦了颦眉目,也不知刘氏哪来的自信,在公府还敢同她摆出如此强硬的态度。

        “母亲但凡是多为我考虑一些,都不该让我来同公爷开这个口。公爷此前就对陆谌表明过态度,他不希望陆谌再娶沈家女为妻。”

        刘氏冷哼一声,语气微悻地又道:“那就是你的事了,身为正妻,你连劝你家公爷的本事都没有吗?”

        沈渝也眸色微寒地添了一句:“长姐,我也是真的没想到,你的心肠竟会这么硬……”

        说着,沈渝还呜咽了一下,做出了一副即要哭泣的模样。

        沈沅看着自己的继母和庶妹,眉间也再藏不住对这两人的厌恶,她两个人偏要登府来见,她也不得不见。

        既是专门来给她找不痛快的,她也就没必要再同这两个人客气了。

        大不了就撕破脸皮,再不同沈家的人来往,沈沅也做好了这个打算,她豁得出去,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了。

        故而沈沅亦冷声道:“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们,今天我也同你们讲清楚,渝姐儿的婚事别再来找我。陆谌不娶她,就让父亲再给她择个别的好人家,没必要偏在他这棵树上吊死。我也有些乏了,母亲和妹妹就先回去吧。”

        刘氏和沈渝见沈沅做出了赶客的姿态,立即便有些急恼地斥道:“你说说,你爹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你……”

        ——“岳母大人。”

        刘氏话还未落,厅外却倏地传来了一道冷沉的男音。

        刘氏面色微僵的时候,却见陆之昀已经走进了厅内,亦冷冷地扫了眼沈渝。

        二人立即便噤住了声音。

        陆之昀身着一袭凛然肃正的绯袍公服,待端坐在了沈沅的身侧后,乌纱帽下那双深邃凌厉的凤目,也带着审视地打量着刘氏和沈渝。

        男人的缄默不语,让这室内的气氛陡然压抑了不少。

        陆之昀的嗓音略显沉肃,他觑着漆黑如墨的眸子,又问了刘氏一句:“岳母大人,您适才是在唤谁白眼狼?”

        沈渝的脸登时被吓得惨白。

        刘氏的心跳则蓦地加快,她的唇瓣颤了颤,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陆之昀怎么突然就回府了?

        她特意早来了一个时辰,防的就是这位官老爷会突然回来,她听寇氏说,陆之昀是个极其护短的。

        刘氏先前就有这个隐忧,却没想到陆之昀还是回来给沈沅撑腰来了……

        到现在,她也终于理解了提亲那日,沈弘量同她说的那番话。

        被陆之昀这么冷冷的唤上一声岳父大人、岳母大人,那可真是要折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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