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开学第一天，何君文在教室里迎接学生，迎接学生花了五分钟，和家长们聊天用了五十分钟。
直到乖乖坐在位置上的宋药过来问了一句：“老师，我们是不是该上课了？”
家长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唠嗑时间（主要他们也该去干活了），纷纷离开学校。
何君文在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这些家长太能唠了，从学校说到猪肉，又从猪肉说到天气，关键一个个还都一本正经的，搞的她也不自觉被带跑偏，莫名其妙跟着他们一起聊了半天奇怪话题，差点没把自己离婚的事也聊出来。
送走家长们，何君文返回教室，就见屋里大大小小的学生们玩的玩闹的闹，还有人窜到了别人位置那挤着坐，头就是一疼。
家长们倒是都对她很自信，可她自己不自信啊。
她也没教过学生，以前她都是被教的那个来着。
何君文轻咳一声，学着小时候的老师：“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坐直，目视前方，手放在桌面上。”
一部分小朋友有点怂的回到自己位置上，另一部分抬头看了看何君文，觉得她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脾气很好的样子，也不怕她，继续玩自己的。
何君文觉得自己更头疼了。
等转眼看到规规整整坐的板直的宋药，这才略感欣慰。
虽然这孩子皮了点，但学习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值得表扬。
宋药努力坐直：【005，我爸爸走了没？】
005很给力的回答：【还在后门偷看。】
于是宋药坐的更直了。
等在门口悄悄观察儿子有没有好好上课的宋爸走了，005刚一提示，不等宋药松懈下来，就听上面的何老师来了一句：“宋药就做的很好，大家都要向宋药学习。”
一时间，整个教室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看向宋药。
宋药立刻挺胸抬头，一脸“没错我就是好学生”的认真模样。
何君文又来了一句：“我数十下，十下之后还没坐好的……”
她拿起家长送的棍子，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些家长还真了解自家孩子，棍子一出来，所有小孩都被威慑住了，不等何君文数完三个数，那些捣蛋的已经怂怂的坐好了。
也许是发现何老师好像也不怎么温柔，接下来他们也没敢捣乱。
爱面子的宋药作为被表扬的那个，接下来就算是没家长在偷看，为了维持自己“全校第一好”称号，他也没偷懒。
第一节课，刚开始的时间就是用来自我介绍了。
介绍的时候又出了岔子，这是大树村第一次开学校，也是第一次有老师，村子里的孩子之前根本没上过学，哪里知道自我介绍要怎么做。
眼见第一个被点名的孩子一脸懵，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何君文很熟练地看向宋药。
“宋药，你先来。”
宋药一点都不怂，虽然以前没听说过自我介绍这个词，但是他认字呀，在脑海里想了一遍就知道了，于是超级自信的站起来，声音清脆：
“我叫宋药，今年八岁，我家就住在村头数第五家，院子最大的就是我家了，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肉，最最喜欢的是鱼肉，最喜欢的东西是星星，我的愿望就是成为船长，把船开到星星上去，最好我能带着全家都住到星星上……”
何君文听到这里也没觉得不对，一个八岁的孩子，说话有点异想天开那是正常的。
虽然宋药的自我介绍有点长，几乎要把他喜欢的东西都数了一遍，但因为这孩子声音清脆，表情稚嫩，她也没打断，而是耐心的等着宋药说完。
宋药足足说了三分钟，才算是把自己认为的正确自我介绍给说完。
“……平时我也很喜欢看书，所以这次能上学我很高兴，好了，我说完啦。”
何君文点点头，示意宋药坐下。
这个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让宋药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自我介绍有什么不对的。
直到下一个学生开始跟宋药刚刚的格式来自我介绍：“我叫……今年九岁，我家住在……我最喜欢……”
标标准准的三分钟讲完。
何君文：“……下一个。”
下一个学生起来，一模一样的格式，一模一样的三分钟。
然后是下下一个，下下下一个。
何君文：“……”
前面的学生都可以说那么长时间，她总不可能对后面的学生区别待遇吧，代入了一下自己是学生，前面的同学都可以详细介绍，轮到自己的时候老师说改成简单介绍……
何君文最后还是选择努力保持微笑，看着一个个或高或矮的孩子们认认真真介绍着自己和自己平时的想法。
宋药坐下后问005：【005，我刚刚说的好不好？】
005判断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建国四千年大典后，星网投票心目中第一职业的确是“成为一艘宇宙飞船的总舰长”没错】。
虽然宋药说的是船长，但意思也没差。
005被制作出来的时候刚好国家刚好庆祝完建国四千年大典，当时的推荐视频位就是大典录播，宋药一年前看了之后一直心心念念大典上的飞船，从此人生目标就变成了长大后开宇宙飞船。
作为学习ai，005觉得这个人生目标很不错。
它还很贴心的帮宋药规划了路线：首先学习，争取考入海蓝星大学，考上大学后进入中洲星空研究所，之后先开小飞舰，等拿到大型飞船资格证后，再去找一艘实习费没那么贵的飞船实习。
005信誓旦旦：【只要按照系统的规划路线走，宿主一定能成为大型飞船的星空舰长。】
宋药也超级自信：【好，我一定好好学习。】
有的时候晚上看到星星时，他一想到自己以后会开着飞船飞到星星上就能高兴的多写几个字刷学习度。
宋药和005在这边畅想未来，那边一群孩子终于都介绍完了。
虽然也差不多该到下课时间，但第一天上课的何君文无师自通的自学了拖堂技巧，假装不知道时间，很自然的将自己昨晚上准备好的教案拿出来：
“开课之前，我们先来讲讲我们的国家，中洲国。”
中洲国的民族凝聚力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只看连大树村这样一个在深山里的小村子都以“向国家看齐”为荣就知道了。
大人们如此，何君文觉得小孩子应该也都耳濡目染了。
要是不知道也没关系，她正好给他们讲讲。
她问： “同学们了解我们的国家吗？”
宋药一下就精神了。
这个他熟啊。
005来到他脑子里后，他第一节课就是上的《中洲国历史》。
他大半的学习度都是考历史的时候得来的，那些考题简直耳熟能详。
什么建国前封建王朝最著名的十位女帝是谁，为什么武则天选择退位给女儿，最后一任帝王朱行令做了什么导致明朝倾覆，中洲国成立后是如何在建国两百年内成为蓝海星第一强国，建国两千年大典是在哪个新星球举办，在几几年被称为星际第一强国。
这些宋药都会！！
尤其是3500年的时候，星球大战，中洲国全民皆兵，4万军舰布满星空一战成名这段历史，他简直倒背如流。
宋药坐的直直的：【还好我学了，老师问的话，我一定能答好。】
005也很自信：【如果考试，宿主你一定是第一名。】
一人一统都充满期待的看向讲台上的何君文。
然而何君文没点名，而是接着往下说道：
“大家都知道，马上就是中洲国建国四十周年了，虽然我们的国家还处于初发展中，但相信它未来会变得更好，只要我们一代代的努力下去，中洲国一定会越来越好。”
她扫视一眼底下的孩子们，见大多都是懵懵懂懂，浅笑一下。
也是，毕竟还是孩子啊。
宋药何止懵懂，他直接懵了：【什么四十周年？不是已经建国四千年了吗？？】
005也懵了：【我的记录里是建国四千年没错。】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说四十年，一个说四千年，其中一个肯定说的不对。
005自检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
它就说嘛，它是高级ai，它不会坏。
所以它很笃定的说：【你的老师坏了。】
宋药在学习系统里学了将近一年也不是白学的（虽然这一年里正经学习的时间最多也就一个月），听了对方的话，他立刻表示：【何老师是人，她不会坏。】
005自证：【我也没坏，我的运行很正常。】
宋药觉得他不能光在这里猜测，什么事都不能听一面之词，所以趁着下课时间，他跑回家问正在做饭的奶奶：
“奶奶，今年建国多少年啦？”
宋奶奶随口答了一句：“四十年啊，怎么了？”
宋药看看她的神色，见她神情如常就知道她是说真的了，又颠颠跑到田里，问正在干活的宋爷爷：“爷爷，今年建国多少年了？”
宋爷爷还没回答，旁边的宋爸先来了一句：“四十年，你一小孩问这干嘛？”
宋爷爷一巴掌过去把儿子拍边上：“幺儿关心国家，这是好事。”
他琢磨着，村里这学校建的太好了，这才刚上学第一天，以前只知道玩的孙子就学会关心国家大事了，等晚上就给何老师送几个鸡蛋去，好好感谢感谢她。
宋爸一听，也觉得宋爷爷说的对，顿时又高兴了，决定干完活好好的跟村里人宣传一下自家孩子多出息上进。
与高高兴兴的宋爸宋爷爷相反，宋药一点都不高兴。
他倒是也没哭，只担心的对005说：【看来是你坏了。】
最初级的宇宙飞船都是中洲国建国两百年才有的，那还有一百六十年呢，宋药知道自己不可能开飞船了，但他顾不上失落，而是陷入到了对005的担心中：【怎么办，我要把你送去修吗？就像县长修他的自行车那样？】
005：【……我没坏。】
它坚持：【我的数据显示我就是建国3999年产出。】
因为005坚持，宋药勉勉强强的相信了：【那好吧，但是今年就是建国四十周年，你之前说的是错的。】
他认真说着：【你只有一个人，但是老师爸爸爷爷奶奶可是四个人，所以你说的是错的，他们说的是对的。】
005数据又开始混乱了。
宋药的生活环境和周边情况的确不像是星际普遍水平，就连贫困户都没这么惨的，他甚至都没钱充值。
只是它的应对系统里面没有关于这方面的，005就略过没有问，毕竟人类的事情ai一向是不插手的，如果不是这一年里宋药一直坚持不懈的对它叭叭叭，它平时也不会和他聊和学习系统无关的话题。
005将这一年通过宋药看到的周边环境和生活水平以及地势地貌拿出来跟系统里记录的几千年前水蓝星生态环境比对了一下。
……还真符合。
005：【……】
出厂时间不到两年的新手系统此刻每一个数据都透露着震惊。
最后，它在确认三次后，对宋药说：【现在的确是建国四十年，根据推测，我是穿越了。】
宋药没听说过这个词：【什么是穿越啊？】
005的数据库里面有穿越这个词，这还是小说里面的词汇，不过它不看小说，只简单理解了一下意思，就开始仔仔细细的给宿主讲解起来。
宋药很快听懂：【原来你是三千九百六十年后的人。】
005纠正他：【三千九百六十年后的ai。】
知道005没事，只是穿越了，宋药就不担心了，关注点立刻移到了另一个问题上：【那你怎么才发现啊，你都快到我脑子里一年了。】
005仔细的推算了一下，得出结果：【制作人没有给我们做“是否判定自己穿越”的有关培训。】
宋药同情的道：【你真可怜，有这么一个制作人，又不讲诚信，还不好好教你们。】
005深以为然。
他们一个是没怎么接触过外界的八岁小孩，一个是靠规则程序前例办事的学习系统，都没觉得穿越是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得出个制作人不靠谱的结论后（制作人：……），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宋药跑回教室里坐好，又是一节课过去，下课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唉声叹气了起来：
【那我想开飞船闯荡宇宙怎么办，我肯定活不到一百六十岁的，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再规划规划。】
005不吱声，依照它的计算结果，估计宿主想开飞船闯荡是不可能了，只在太空溜达一圈倒是还有希望。
见它不说话，宋药伤心的从窗子里探出头看星星，看到蓝天白云想起来现在是白天没有星星后，他更伤心了。
何君文去上厕所回来，见到他一脸忧伤，吓了一跳：“宋药，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宋药悲愤摇头：“我就是难受。”
“老师，我想当船长，但是世界上没有那样的船，我以后当不了船长了……”
何君文不理解：“什么船？”
宋药长长叹了一声：“很多很多年以后才能造出来的船，现在没有的。”
何君文：“既然现在没有，你怎么知道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会有人造出来？”
宋药：“我就是知道。”
何君文：……哦，原来是小孩的瞎想啊。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自己瞎想的东西都能想出这么哀怨的表情来。
她笑眯眯哄道：“你那艘船没规定必须要很多年以后才能造出来吧？”
宋药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没有。”
“那简单了。”何君文给他出主意：“既然这艘船是人能造出来的，那为什么不能你来造呢？”
宋药眼睛亮了。
是呀！他怎么没想到啊！他也可以造飞船嘛！
何君文继续：“你只要好好学习，脑内有了知识，想造什么样子的船都做的出来，到时候你想当哪艘船的船长都行。”
没错，她上学的时候，她妈就是这么给她画大饼的。
宋药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激动叫005：【对呀对呀！反正以后的船也是人造的，我可以自己造呀！你不是说学习系统里有教怎么造飞船吗！我只要学习到那里就行了！】
005也是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同样很激动的回复：【宿主放心，我的系统里有造飞船技术的。】
得了它的保证，宋药也不难过了，也不悲伤了，瞬间满血复活：【好！那我们就先造飞船！然后我再去当船长！最后让中洲国成为第一强国。】
任意一个星际人类听到这话肯定都要笑，就算是在星际时代，想要一路学到能够独立建造大型飞船都需要多年的学习，更别提现在才建国四十年了。
此时一切都百废待兴，科技只是刚刚起步，学习系统是阶梯式的学习，要爬上一个阶梯才能继续下一个，这就相当于是人家是从1楼学到100楼，宋药要从负1000楼学到100楼。
但，听到这话的是个运行才两年的ai，依它的思路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的，还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棒极了。
宋药和它想的一样，他高兴对何君文道谢：“谢谢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何君文也觉得自己解决了学生的奇思妙想真是棒棒哒，又能讲课又能引领学生努力学习成才，她可真是个好老师呀。
摸了一把面前小孩的头，逐渐get到当老师快乐的何君文补充一句：“不用谢，你好好学习，以后一定可以成为国家栋梁的。”
见宋药乖巧点头了，她这才心满意足的绕到门口回了讲台。
因为从“我帮学生引导了未来发展方向”这件事上得到了自信，接下来的课程何君文教习的很顺利，顺利的度过了一天，中间还得到了学生家长投喂午饭晚饭，大树村第一天开课圆满结束。
宋药高高兴兴回到家，家里饭菜已经做好了，一家人都在等他，看他回来了，宋奶奶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幺儿回来了，怎么样啊，今天第一天上学，你从老师那学习到了什么？”
宋药开心点头：“我学到了好多。”
在全家人的笑容下，他宣布：“我要好好学习，长大之后让我们中洲国变成第一强国，再建飞船，当船长，找一个新星球给我们国家住。”
宋爸：“……”
宋奶奶：“……”
宋爷爷：“……”
见三个家长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凝固，宋药迟疑：【005，我说的不对吗？】
005笃定：【不对。】
【宿主你顺序说反了。】
宋药恍然大悟，立刻重说了一遍：“我先建飞船当船长，找一个新星球给国家住了，再让我们中洲国成为第一强国。”
三人：“……”
宋爸神情恍惚：“没想到何老师看着弱弱小小的，心气倒是一点都不小，这教的，还挺能想。”
宋奶奶十分敬佩：“这就是大城市有文化的姑娘吗？果然厉害。”
宋爷爷咂摸了一下，不确定的问：“听这意思，她还想上天呐？”
宋药兴奋纠正：“不是爷爷，不是老师上天，是我，我要上天。”
宋爷爷：“……”
宋爸倒是觉得这样不错，别管听上去多不靠谱吧，但有这个心就是好的呀，至少这证明了人家何老师是按照国家栋梁来培养孩子们的。
听听！她甚至教育孩子们长大了要让中洲国成为第一强国！
宋爸觉得他应该配合老师的工作，于是吃了晚饭，他就出去晃荡了一圈。
第一天完美落幕信心大增在房间里写教案的何君文完全不知道，宋爸已经高高兴兴给她宣传了一圈了。
第二天还没到，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直接导致了未来一段时间村里的话题都是：
新来的何老师知道吧？
人家可厉害了，教的认真不说，还特有志向。
对啊，你也听说了吧，说是要把孩子们培养成能让中洲国成为第一强国的人才！
还有更厉害的，我听说何老师还要上天！
厉害吧！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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