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是,夫人(10)
林诺赶紧招呼人又将费老夫人抬回房里。
费尚徳让费辛籽离开, 他想和费海源说几句话。
费辛籽犹豫了一会儿,点头离开。
费尚徳坐在费海源旁边, 这是他的长子。
是他最宠爱, 最引起为傲的儿子。
也是最像他的孩子。
费尚徳眼眶渐渐红了,“海源。”
他艰难的开口,“爹不是故意的, 爹没有想过把你伤得这么重,爹当时是太气了,一时下手忘记了分寸,你原谅爹吧。”
费海源死死的瞪着眼睛。
那突出的眼球仿佛积蓄着快要爆炸的仇恨。
他才十六岁啊。
花样年华,前途无限。
现在却躺在床上, 口不能言, 手脚不能动,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人。
他的父亲。
他敬爱了十六年的父亲, 在功成名就的年岁和他心爱的女孩偷1情。
他们怎么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当傻子一样的哄骗。
现在又为了掩埋苟且的秘密将他打成残废!
他恨。
好恨。
费尚徳垂眸,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有察觉到床上之人的仇视, 他自顾自的说着, “海源,爹和芷桃其实很早就想坦白, 只是一直没有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爹知道你也喜欢芷桃, 但是感情是要两情相悦的,单方面的喜欢做不得数, 芷桃也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承诺。”
啊啊啊。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她要接受我所有的好!
为什么要骗我!
费海源在心里疯狂的呐喊,他拼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的呐喊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海源, 你放心。”费尚徳说道:“爹会找最好的名医,一定将你治好,你是爹的儿子,爹永远爱你。你现在还太小了,不懂什么叫喜欢,你对芷桃只是面对好看姑娘的好感,等你长到爹这个岁数你就知道了。真爱需要考虑更多,也更痛苦。”
滚,滚!
费海源额前青筋都快爆开了。
费尚徳贴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海源,你安心休息,爹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费尚徳打开门离开。
费辛籽偷偷躲了起来,死死的攥紧了拳头。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原来是为了维护杜芷桃那个贱人,为了保护杜芷桃,为了掩盖他们两个人那肮脏恶心的关系爹爹才会打伤哥,把哥打成废人。
前世除了原身,没有人的切身利益受到伤害。
费辛籽和费海源看着费尚徳和杜芷桃分分合合,在道德中煎熬挣扎,感慨于两个人的真爱,送上了祝福。
可是今生,切切实实的两个人的利益都受损了。
费辛籽现在再看两个人,那真的是恨到了极致。
不。
她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就算是告诉母亲前世发生的全部事情,她也必须要全部说出来。
“娘……”
费辛籽焦急的跑到了林诺房里。
碧玺拦住了她,“大小姐,夫人刚刚从老妇人屋里回来太累了,已经歇下了。临睡前夫人交代谁来都不见。”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要告诉娘,是有关爹爹的,和哥这次受伤也有关,很重要很重要。”
碧玺为难的看了看屋内,试着去开门,一个枕头砸了出来。
加班一夜了。
还不让睡个安稳觉吗?
滚!
古代枕头可不是软枕,那是瓷枕。
真砸到人会流血的。
碧玺又默默退了出来,“大小姐,夫人起床气很重,真的没办法。”
“你不行,我去。”
砰!
又一个枕头砸了出来。
费辛籽赶紧退了出来。
她默默的来到门槛外坐下。
娘这一世的脾气好差。
一直睡到下午,林诺总算睡饱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
原身这个操劳命啊。
一家老小没一个省心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诺伸了个懒腰,碧玺让人端上来了饭菜,吃过之后,这才见费辛籽。
在房门前做了半天,费辛籽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这会儿林诺让她说,她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林诺也不急,让她慢慢说。
纠结犹豫挣扎。
费辛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矛盾的心理。
终于,她开口道:“娘,杜芷桃不是个好人。”
“杜县主是县主,是不是好人不重要。”
“杜芷桃她是个狐媚子,惯会勾引男人。”
林诺淡淡说道:“你哥愿意被勾引。”
“她……”
费辛籽欲言又止。
“她……”
她一咬牙说道:“杜芷桃勾引的是父亲。”
林诺倒是没多大反应,旁边的碧玺吓傻了。
林诺让碧玺出去,说道:“你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外头传的话都是政敌故意找事陷害你父亲。”
“不是听说的,我是亲眼看见的。”
“证据呢?”
林诺反问,“你说杜芷桃勾引你父亲,证据呢?污县主清白可是死罪。”
“娘,你怎么就不信我。”
费辛籽急了。
“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林诺淡然一笑,仿佛压根儿没把费辛籽的话放在心上,“杜县主十六岁,你爹三十多了,都能当杜县主的父亲了,就当杜县主真的疯了,缺父爱,喜欢上你爹了。你爹呢?你爹多大的人了,就算一时鬼迷心窍,难道还会跟小姑娘一起胡闹吗?”
“为什么不会?爹为了杜芷桃,甚至打伤了哥。”
“你想多了。”
林诺冷静的说道:“你爹就算喜欢杜芷桃,纳进门当妾室就行了,用得着吗?”
“不是的,不是的。”
费辛籽都快急哭了,怎么跟娘就是说不通呢?
“不过啊。”
林诺慢悠悠的往费辛籽心口捅刀,“辛籽啊,你虽然说是要寻找真爱,但是这真爱什么样你想过吗?在咱们大周,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你未来的真爱夫君迟早也是会纳妾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爹只是疯传瞧上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丫头你就这般坐不住,喊打喊杀的,要是以后你夫君纳妾,你难不成还杀人不成?”
“不,我的夫君,他不……”
费辛籽下意识的反驳,反驳了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哥这个年纪都有一个通房教授男女之事了。
只是那通房身份地位低下,哥学会之后腻了,就将人送给了小厮当老婆。
“还有啊,这真爱没遇到之前哪能一定的啊。”
林诺继续捅第一刀,“万一,你遇着了真爱,对方也对你有好感,你们两个人结婚了,也生了孩子,过几年,你夫君遇到了真爱,要娶对方当平妻,或者要和离。”
林诺抿唇一笑,温柔的抓住费辛籽的手,“辛籽,你要知道真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她凌驾于所有的道德和生命之上,值得付出一切,你一定懂这种感觉的,对吗?到时候你一定要保持你的体面和风度,不要闹,不要吵,独自和离离去,尊重祝福他们,帮助他们获得幸福,言行一致。”
费辛籽浑身一颤。
浑身的汗毛都起来了。
她惊恐的看着林诺,“娘,你是不是都知道?”
林诺放开她的手,抬眸道:“辛籽,神明不止给了你一个人重来的机会。”
费辛籽骤然如坠冰窖。
她赫然起身。
身子撞到了桌角,也不顾得疼痛。
她不敢面对林诺的眼神,不敢面对娘亲也知道前世发生的所有一切的现实,狼狈逃走。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重生回来了一切都变了。
是娘。
是娘在操纵这一切。
费辛籽捂着头,缩在被子里发抖。
爹爹突然变得好可怕,娘也是。
她的脑海里前世今生不断交错。
费辛籽想起了娘亲被赐死之后,费老夫人拿着拐杖打费尚徳的样子。
费老夫人一边打他一边哭着质问他,“你们的爱情就那么伟大吗?伟大到可以逼死发妻?你们的爱情就那么了不起吗?责任,义务,为人父,为人夫,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底线都可以为了那该死的爱情抛弃!尚徳,你这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对。
还有后来,在太后的要求下不惊动任何人偷偷的办完了娘亲的丧事。
奶奶拉着她和哥哥说:“辛籽,海源,你们是奶奶的好孙子好孙女,你们爹爹做错了,你们是他的孩子,一定要劝劝他,不要让他一错再错。”
当时哥哥和她一起与奶奶争辩,娘亲的死是意外,是偶然,和爹爹杜芷桃无关。
然后奶奶失望的看着他们,“你们以为无关吗?你们娘活着,她能护着你们,她死了,你们依靠谁?你们爹现在一门心思都被那个狐狸精勾住了,他以后还会在乎你们吗?如果你们爹爹和杜芷桃结婚,以后有了孩子,那是郡主之子,将军府还有你们的立足之地吗?”
当时奶奶这么说,她又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不会的,爹爹和芷桃都是善良的人。”
可是现在呢?
杜芷桃变得那么可怕,父亲变得那么狰狞。
费辛籽躲在被窝里拼命的哭拼命的哭,然后慢慢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在她和哥哥的劝说下,爹爹和杜芷桃终于走出心结结婚了。
然后,没过两年,两个人有了第一个孩子。
那是个男孩。
那个孩子刚生下来,太后就下旨赏赐。
刚开始她和哥哥还当那个孩子是弟弟。
可是渐渐的,在回到京城之后,全将军府的重心都放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他们被边缘化了。
杜芷桃是个单纯的人,她说她要追求真爱,杜芷桃就鼓励她。
然后蹉跎岁月,杜芷桃给她介绍了一个浪荡公子,没过多久,她就被骗财骗色。
而哥哥因为没有了母亲。
母亲被彻底的抹杀,然后顶替了。
他成了无名的孩子。
杜芷桃的儿子成了将军府的嫡子,继承了一切。
哥哥只能被迫远走,去剿杀叛军,去战场厮杀拼一个出头之日,结果死在了黄沙之中。
“娘,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费辛籽从床上起来,光着脚跑到了林诺面前痛哭,“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林诺静静的看着她,“你错在哪儿了?”
“娘,你是我娘,是生我和哥哥的娘,我们怎么能帮着外人逼死你,什么狗屁爱情,那都是骗人的东西。”
费辛籽痛哭流涕。
林诺心累扶额。
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了。
这还是不知道错在哪儿啊。
996叮咚一声上线,“宿主,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费辛籽说的不对吗?”
林诺没理996,让费辛籽起来。
她嫌弃费辛籽糊在她衣服上的眼泪鼻涕。
“娘……你不肯原谅我和哥对吗?”
“原不原谅你,不是我能做决定的。”
那是原身需要去做的选择。
林诺说道:“你知道什么是为人的基本原则和底线吗?”
林诺看向窗外,清风拂过她肩上的青丝。
“基本原则和底线,每个人都要有。不能退,不能让,一步都不行。它不能是灵活的,也不能是多变的,更不能是自私的,每个人对自己可以有更高的要求,但绝对不能突破最低的底线。”
今日可以为了爱情,抛弃最基本的人之为人的道德底线。
以后也会为了别的去抛弃。
所以,一步不能退,一步不能让。
无论如何。
失去这两样东西,那就与禽兽无异。
“辛籽,你的原则和底线是什么?爱情高于一切吗?高于道德,高于人命,高于天理?高于人之为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那爱情究竟是爱情,还是你们自私的借口?
林诺问。
费辛籽茫然不知,最终沉默离开。
杜芷桃院子内。
费尚徳继续逼她打胎。
杜芷桃坚决拒绝。
她不可能打胎,永远都不能。
费尚徳太急了,也把杜芷桃逼急了。
第一天杜芷桃就进了宫,躲到了太后的羽翼下。
杜芷桃躲了,费尚徳一个男人,无召又去不了后宫,只能干着急,眼瞅着嘴角都起泡了。
林诺懒得管他,每天按时上下班。
跟着她学习刺绣的女人们收敛了悲伤,重新振作起来继续生活。
林诺绘制了花样让她们绣,然后裁剪成衣服放到成衣店去卖。
将军夫人设计的衣服,别说花样新颖又漂亮,就是土里土气的,那也要去试试啊。
毕竟那是将军夫人。
李秀容的公公死了,现在全家就剩她一个弱女子,实在是无力自保,又被太多男人盯上,不愿意嫁人,跟林诺商量后,自愿签了卖身契,成了将军府的一员,便有了依靠。
林诺让她自己拿着卖身契,以后遇着合适的了,随时可以走。
江小花带着弟弟过日子,也被很多光棍盯上,只能带着弟弟住进了院子里,帮着打扫抵消住宿费。
家里没男人的女人大多都迅速找到了下家。
毕竟在这个女人独身活不下去,而光棍又遍地的世界,只能这么办了。
陈一倒是消沉了一阵子。
碧玺看他着实可怜,让他在林诺这里帮忙进货送货,也好存几分钱,挣点吃的。
忠义侯的儿子到底没有被砍头,只判了个流放。
消息出来的时候,群情激愤。
但是灾民一盘散沙也干不了什么。
陈一拿着木头削出来的小刀疯狂扎小人,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什么狗皇帝。
口口声声说要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结果呢?
杀了那么多大臣。
罪魁祸首却没事。
就因为罪魁祸首他爹立了功。
真了不起啊。
罪魁祸首他爹救过先皇的命,所以他们这些人的命就活该去填皇家的恩。
狗皇帝!
做完这一天的衣服,林诺和碧玺回将军府,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路喜给堵了。
这次路喜公公居然亲自出宫了。
路喜看见林诺跟看见救星似的,“费夫人,奴才求求您了,您好心再去御膳房给皇上做几道小食吧。”
这皇上在小事上拉不下脸,也不想承认自己只爱吃费夫人做的,就为难御厨。
再加上忠义侯的事情,皇上肝火两旺,憋着火,整日的发脾气。
这谁能受得了啊。
早料到这一天了,林诺也不惊讶,点头应允。
御膳房早早的备下了旱果。
林诺先是做了一些薯片,薯条,又做了一些甜甜的清热滋补广式雪梨汤,猪肉脯,让路喜一起送过去。
有些东西就是那样,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区别,但是一尝就是不一样。
皇上一下就吃出来了。
“狗东西。”
皇上看向路喜。
路喜立刻跪下,“奴才有罪。”
“胆子大了,居然敢擅作主张?”
路喜:“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也是看皇上最近实在太过忧心,实在不忍皇上再因为一点吃食的小事而烦心。”
“把她给朕叫过来!”
“是,皇上。”
路喜说完,又求情道:“皇上,费夫人也是好心。”
“嗯?”
“奴才这就去。”
过了一会儿,林诺过来了,照例跪下行礼。
皇上呵呵冷笑,“你以为一点吃食就能拿捏朕的喜好,就能从朕这里得到好处?”
这话说的。
尼玛。
搞得好像是她送上门做吃的似的。
这狗皇帝脾气太怪了,搞得林诺火气也上来了,“皇上,臣妇是路喜公公叫进宫给你做小食的。两次都是,臣妇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拒绝给皇上做吃的。臣妇一个普普通通的后宅女人,也不懂人心的弯弯绕绕,不是朝堂上跪着的大臣,皇上倒是也不用拿揣度他们的方法来揣度臣妇。”
“大胆!”
皇上拍桌而起,“你还敢来脾气了?”
“臣妇不敢,臣妇实话实说而已。”
路喜和其他人战战兢兢的跪下。
皇上金刚怒目,林诺昂首以对。
许久,皇上呵了一声,“你还说你不敢,上次路喜让你进宫,你不是称病了吗?”
“那时候太生气了。”
皇上呵呵一笑,“朕看你是狗胆包天。”
突然一下,皇上就不生气了。
路喜彻底懵了。
咱们这皇上的脾气哟,是真阴晴不定。
林诺:去他的阴晴不定。这狗皇帝就是拧巴,觉得别人都虚伪都假都蠢,全天下就他最聪明,最爱民如子,最了不起,所以你表现得越真脾气他反而越喜欢,但是同时,你又不能是辣么辣么真脾气的真蠢货一个,得当个会在恰当机会犯蠢的蠢人,让他觉得你真。
什么狗屁拧巴毛病。
这家伙小时候绝对欠揍。
皇上坐下,说道:“你还敢说你是无知妇女,在灾民安置点,在医馆指挥士兵救济灾民的不是你。”
“也就能干点这些了。”
笨女人。
皇上在心里骂了林诺一句,说道:“行了,给朕说说吧,对这次忠义侯的事,外面的灾民是怎么骂朕的。”
林诺:“皇上既然知道灾民会骂,那干嘛不杀了忠义侯?”
“说你笨你还喘上了?”皇上指着林诺一脸鄙视,“朝堂大事是你一个后宅女人该过问的吗?”
“那我不还是郡主吗?”
“呵。”皇上更乐了,“按你的说法,你这次又立功了,朕要再赏你个身份,你都能上朝了。”
“那皇上要是愿意,也未尝不可啊。”
“合着,你现在是拿满朝文武开涮呢?”
林诺低头,不说话,后脑勺都透着一股委屈。
皇上一个奏折扔过来,落在林诺身边,倒没真打她。
无知笨女人,还耍起女人的小性子了。
“朕问你话呢,灾民是怎么骂朕的。”
“就那么骂呗,都是些市井骂人的话。”
林诺话音刚落,皇上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了。
路喜公公心里那个累啊。
费夫人怎么就这么老实呢?
这皇上这么问不能这么回啊。
得说,百姓体谅皇上的难处,相信皇上早晚有一日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这费夫人哟,真是急死个人。
皇上脸色难看,但是也没发火。
他看着岸上的奏折。
是忠义侯请罪的奏折,说是请罪实际上是免罪上书。
等着他说一句算了,不是你的错。
一个忠义侯,满朝文武求情,皇室宗亲求亲。
这位费夫人恐怕还不知道她丈夫费尚徳也上书求情了吧。
是,他是可以砍了忠义侯儿子的脑袋。
他平常也经常说要砍了满朝文武的脑袋。
但是不行啊。
这次里面还牵涉了宗亲,他总不能真的当个孤家寡人吧。
皇上面容沉重。
他苦笑。
这个皇帝当得真憋屈。
还不如当年的太宗当朝时的九千岁。
那时候,太宗周巽多宠爱怡成皇后啊。
整个后宫,太宗到死除了怡成皇后都没有纳过一个妃子。
怡成皇后亲弟弟,国舅爷当街纵马杀了人,九千岁一个阉人都敢顶着太宗的压力砍了皇后亲弟弟的脑袋。
现在……
呵呵。
他自诩英明神武,连个阉人都不如。
皇上正想着,林诺问:“皇上,你还在想灾民骂了你什么吗?”
林诺的蠢话打断了皇上的思绪。
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说蠢话,“你敢说?”
“臣妇不敢说,不过皇上你要想知道,自己偷摸出宫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大胆!”路喜呵斥道。
林诺跪下。
“行了行了,朕跟你个妇人计较这些干什么。”
“谢皇上原谅臣妇的无知之言。”
“起来吧。”
皇上让路喜送林诺出宫。
路上,路喜看林诺的眼神,对林诺的态度明显更为恭敬了几分。
路喜笑道:“费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是吗?”
林诺装傻。
路喜也不揭穿,“费夫人一路小心,过几日且再进宫多教教御厨一些民间小食。”
“知道了。”
林诺刚刚出宫门,费尚徳走了过来,“夫人,你此次入宫可有见到杜县主?”
林诺摇头,“我这次是去御膳厨房给皇上做小食,杜县主是在后宫陪太后,两下里差了那么多,如何见得到?”
费尚徳拧眉,“夫人,杜县主又让人传话说什么时候回将军府吗?”
“夫君。”
林诺露出一副你很奇怪的表情,“杜县主本就是太后的亲侄女,将军府不过是客居之地,本就不会久留,如今杜县主回到太后身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跟你说不清。”
林诺也不计较费尚徳的不耐烦,端出一副原配的姿态说道:“不过夫君,辛籽和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她说听见外头有人疯传夫君和杜县主之间有私情,这皇上如今正为灾民的事情烦心,心里憋着气,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拿这些风言风语做文章……”
林诺点到即止,一笑道:“所以,杜县主回太后身边是最好的。”
费尚徳听完心里更不痛快了。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时机不是恰当的。
也知道如果事情曝光将会面临什么。
但是。
现在杜芷桃怀孕了啊。
如果没有怀孕一切还好说。
现在怀孕了,眼瞅着再过不久肚子都该大起来了,到时候落胎不行,瞒又瞒不住。
费尚徳心里忍不住对杜芷桃这不管不顾的天真性子起了厌烦之心。
她就不能懂点事吗?
本来是想从林诺那里打听一点消息,没想到问完费尚徳更烦了。
林诺还毫不留情继续往他心口上猛捅刀。
林诺上了马车,叹了一口气,“唉,夫君,也不知道海源的伤能不能好。咱们就这一个儿子,我岁数也大了,再生育恐怕也很困难。若是海源就这么残废下去,以后……呜呜呜……”
林诺低着头,使劲挤眼泪。
她挤,她使劲挤。
一滴也没有。
算了。
不哭了。
林诺:“若是海源就这么躺下去,以后将军府就无后了。将军,要不你纳个妾吧。”
费尚徳深深的看着林诺:“你就这么想让你夫君纳妾?”
“这不是为了费家不绝后吗?”
林诺一派大婆姿态。
费尚徳看着膈应。
但凡女人真心爱慕一个男人就不可能如此大度。
以前他没爱过,没有接受过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爱所以不懂。
但是现在他懂了。
他和芷桃在一起时,即便是想去林诺房里坐一坐,芷桃都会吃醋会生气会耍一些可爱的小性子。
现在,林诺居然一点也无所谓的让他纳妾。
这说明,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费尚徳呵呵两声,“你还真是大度。”
尼玛。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林诺想抽他。
原身当初知道费尚徳和杜芷桃的事情闹,他说人家疯婆子,不大度,固执,偏执,不理解不祝福他们。
她这会儿这么大度了。
人又怪你大度,不在乎他。
啥道理都让他占全了。
林诺默默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马车内安静了下来,费尚徳那颗躁动的心却静不下来。
杜芷桃怀孕了,马上要显怀了。
费海源又成了个残废。
将军府难道就这样垮了吗?
要不,让芷桃将孩子生下来?
万一是个男孩,还可以继承将军府,也能承担起责任,海源和辛籽也好有个依靠。
可是要以什么名义生下来呢?
费尚徳陷入了沉思。
许久后,费尚徳先行下车,林诺去了小院里看江小花她们刺绣裁衣。
这些日子,江小花,李秀容她们做的衣服卖的很不错,手头宽裕了起来,连身上的衣服都换成新的了。
就是那些嚼碎嘴子的人多了。
大部分都是骂林诺不守妇道,抛头露面。
不过还好,有皇上的郡主身份压着,费老夫人也支持她,倒是没人敢舞到她面前。
费尚徳在街道上走着,内心充斥着矛盾与痛苦。
他在挣扎。
爱情与亲情。
爱情与道义。
费尚徳走了许久,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他安慰自己,他这也是为了将军府上下好啊。
他也是为了给辛籽和海源一个依靠。
为了保住母亲和妻子的命。
他是不得已的。
费尚徳转身,坚定的朝着宫门找去,收买了出宫采买的太监给杜芷桃传信。
以往传信没有回音是因为他不让步。
而现在他让步了。
杜芷桃很快就出来见他了。
两个人坐在酒楼一楼包间。
她的肚子已经有一点点大了,只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费尚徳握住杜芷桃的手,“芷桃,你爱我吗?”
“如果你是要说爱你就打掉孩子,将军,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我是爱你,但是我也爱我们的孩子,我是母亲,女子本弱,为母则强,我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可怜的孩子的。”
杜芷桃很坚定。
她柔弱又坚强的看着费尚徳。
费尚徳开口道:“那就生下来。”
杜芷桃一喜,“那我们现在去找太后坦白,求太后成全我们。”
“不,芷桃。”
“怎么了?”
“不以我的名义。”
费尚徳露出一副十分痛苦纠结的表情,“以海源的名义。”
“你说什么?”
杜芷桃浑身颤抖,“将军,你什么意思?”
“海源,他,残废了,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不能动,他喜欢你,如果能娶到你他会很高兴。”
“可是我不爱他!”
“芷桃,你听我说。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你想要这个孩子,我们就生下来,以海源的名义生下来,等将来,海源死……离开,或者康复,海源是我的儿子,他也爱你,他会理解我们的无奈的,到时候皇上也忘记了你的存在,太后又那么疼你,她会原谅你的。届时,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杜芷桃瞳孔地震,“你的意思是,你让我带着你的孩子,嫁给海源?”
“芷桃。”
费尚徳抓住她的手,“你想一想,你的父亲在旱灾一事中,贪污受贿,囤积居奇,高价卖粮,后来你又因为奢侈享受惹得皇上不悦。如今,难民安置点倒坍,皇上一怒之下砍了八位大臣的脑袋,忠义侯的儿子都差点没命,这个时候,我和你因为男女私情让皇上不悦,你想想,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费尚徳努力劝说杜芷桃:“而且现在皇上正喜欢我夫人所做的小食,几乎隔一日便要进宫做一次,她迄今为止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她若闹起来,铁定会闹到皇上面前。
芷桃,你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你再忍忍,为了我们的爱情,你一定可以的,对吗?只需要再多几年,等皇上倦了林诺的小食,等皇上忘了你的存在,等灾民的事情过去,等我们取得了夫人和海源辛籽的谅解,让他们也明白我们的无可奈何,到时候,我们去禀告太后,然后去边关,找一个院子重新过个几年,到时候你就能以我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京了。”
“可是,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这么做。”
杜芷桃不同意,“这太荒唐了,我若是嫁给了海源,我就是你的儿媳妇了,我们明明那么相爱,为什么天要这么折磨我们,让我们直接隔着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苦。”
“不这么做,我们都会死,孩子都会死,芷桃,难道你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杜芷桃沉默了。
她死,不重要。
生命的价值从来不在于长短。
可是,如今的她已经怀孕了。
她有孩子了。
她不能看着孩子去死。
杜芷桃犹豫了许久,还是点了下她高贵的头颅。
“那海源呢?他会答应吗?”
“他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这事关将军府的生死,他会理解的。”
“我…… ”
杜芷桃踟蹰着,“我再想一想。”
“别想了,再拖下去,太后只会更生气。”
“可是…… ”
杜芷桃:“那你总得让我去见见海源,向他道歉吧。”
费尚徳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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