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本章全是崔玉、魏楹大...)
从蜀王府出来, 魏楹就回宫去了。
之前她在城里买了三份糕点,一份给宁姐儿,一份准备分别孝敬父皇、母妃。
这会儿父皇应该在御书房看折子, 魏楹带着身边的宫女往御书房走,走着走着, 看到了年轻的内阁大学士崔玉从里面跨了出来。
魏楹放缓脚步,脸上也露出笑来。
崔玉自然也看到了对面的三公主。
他今年三十三了, 公主也从当初的小姑娘,长成了二十三岁的公主。
在崔玉眼中,二十三岁的公主依然年轻美貌, 甚至姿色更艳, 可在朝臣与百姓们看来, 三公主年纪太大了,是一位被战事耽误的老姑娘。
崔玉不介意做一个老男人, 可他不忍心公主再继续这么蹉跎下去,尤其是为了他。
他明白三公主的心意。
从她十三四岁起, 每次相遇,她望向他的眸子都带着甜甜笑意,崔玉一开始还觉得公主是把他当兄长或小舅舅,毕竟他与世子爷他们年龄相近, 公主调皮,有时候会像世子爷他们那样唤他玉郎,有时又会跟着五爷唤他小舅舅。等崔玉意识到三公主的情意时,他明知不该心动,却又起了情思。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可他知道他与她没有可能。
崔玉只盼着,她越来越大, 王爷会为她订下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她还小,感情变得也会快。
可崔玉一直也没有等到她的婚讯。
皇上当初谋划大事时,因为把他当心腹,曾笑着向他透露过她的那个梦。
皇上把她的梦当吉兆,崔玉却心跳如鼓,他隐隐觉得,那只是公主的拖延之策,她编造的那个“全京城最有才学的男子”,可能说的就是他。
怎么就这么傻。
三年战事,王爷再忙,只要她没有编造那个梦,王爷都能找时间为她择婿。远的不提,王爷身边就有几名并不逊色杨鹏举、冯腾等人的年轻武官。可她狡猾地编了那个梦,王爷奉为吉兆,哪里还会再急?
都被人说成老公主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崔玉垂眸,朝走近的三公主行礼,一脸清霜,那是刻意做出来的冷淡。
魏楹并不介意,反正都是老姑娘了,她的胆子也更大起来,若无其事地招呼道:“玉郎又来见父皇,是有什么事吗?”
崔玉低声道:“皇上命臣留意进京的考生,若有品貌皆佳者,即可列为驸马备选。”
魏楹怔了怔,随即笑了出来。
崔玉第一次随父皇出征,走得太急太快,她没有时间与他道别,直到平城遇难父皇带兵来救,后来大军在平城一直休整到过年。父皇第二次出征之前,魏楹终于找到机会单独见到了崔玉。
战场凶险,他一个文人,魏楹很怕,她也终于送出自己亲手绣的手帕,鼓起勇气诉说了衷肠。
他不肯收,像现在这般绷着脸垂着眼,拿礼法说事。
魏楹当时就告诉他,她不是非要与他在一起,只是不想留任何遗憾,随便他喜欢不喜欢,她喜欢就够了。
“这样啊,那就辛苦玉郎了,对了,前几日我也听父皇说,他准备趁这次选秀替玉郎选一位名门淑女为妻呢,算算时间,玉郎的亲事应该会比我的先定下来,说不定比五弟还先成亲,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她的声音清灵动听,语气也欢快,仿佛她真的这么想。
崔玉飞快看她一眼,笑容温和道:“臣也等着喝公主与驸马的喜酒。”
魏楹仍是那无忧无虑的样子:“那你有的等了,我已经决定协助母后修书了,修书大概要花两三年吧,修完书我还要去各地走走,代父皇体察各地民情,反正都是做老公主,替父皇替百姓做些实事,总比白白在京城游手好闲的强。等我在外面走累了,也许就会回来选个驸马,不过在那之前,我这个老公主可能会先喝玉郎儿女的喜酒吧。”
说完,魏楹便绕过他,脚步轻快地去了御书房。
崔玉保持垂眸看地的姿势,顿了顿,继续朝前走。
一男一女,背道而驰。
御书房内,永平帝刚打开新的一封奏折,没看几眼,女儿提着两盒糕点,笑盈盈地进来了。
别人都说三公主是老公主,可在永平帝眼中,女儿还是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别的子女都敬他畏他,只有小女儿纯粹把他当爹爹。
“早上出宫,现在才回来?”永平帝放下奏折,假意不满地道。
魏楹:“是啊,这家糕点铺子生意太好了,为了孝敬父皇,我从早上一直排队到现在。”
永平帝笑着摇摇头。
魏楹打开糕点,拿出一块儿递过来:“父皇最近太忙了,人都瘦了,快多吃点。”
永平帝的确忙,帝位才交接不到半年,他要监督旧臣有没有二心,也要监督新臣会不会居功自傲,再加上百姓民生边疆异动,总之有操不完的心。
不过,再忙他也不会忘了女儿的终身大事。
“马上春闱就要开考了,朕一定挑个仪表堂堂的状元郎给你。”永平帝吃两口糕点,笑着对女儿道。
魏楹坐在御桌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目光率真地看着父皇:“父皇,我不想嫁人。”
永平帝脸色一变。
魏楹先分析起来:“您看啊,我现在是公主了,您最宠爱的公主,您还赐了我公主府,我真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如果您塞给我一位驸马,我就无法逍遥自在了,我得费心思与驸马相处,让我讨好他吧,我不乐意,让人家讨好我吧,驸马与他的家人可能还嫌弃我公主架子大。再说,就算我与驸马一见钟情相亲相爱,还有生孩子那关呢,万一我难产……”
“住嘴,小姑娘家的,胡说什么!”永平帝终于听不下去了,沉着脸打断道。
魏楹继续嘀咕:“本来就是嘛,父皇再厉害,能保证我肯定不会难产吗?听说生孩子很痛,我不想生。”
永平帝:“女人都要生,除了少数几个,大多数人不都好好的?”
魏楹:“他们是没办法,穷人家需要嫁女儿换聘礼,富贵人家需要女儿联姻,总之就是女儿肯定要有点用处,可我是公主,我爹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皇帝,父皇您说,您需要从我的婚事里获取什么好处吗?”
永平帝瞪着女儿道:“父皇什么好处都不需要,就想你嫁个如意郎君,儿女绕膝,免得孤苦到老。”
魏楹笑了,绕过来抱住永平帝的胳膊:“我就知道父皇疼我,可就算女儿不嫁人,‘孤苦’二字也与女儿沾不到边啊,首先女儿有银子有自己的公主府,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富贵,如果孤单了,女儿可以养戏班子唱戏,可以养猫养狗,可以去兄嫂们家里做客与嫂子们打牌,再不济,女儿还可以养几个面首嘛。”
永平帝:“你……”
魏楹嘿嘿笑,跳开几步,又隔着桌子道:“父皇,我最近翻了不少公主志,我发现啊,以前的公主们出嫁后,就没有几个如意美满的,和亲的自不必提,有的公主本身弱,被夫家欺凌也不敢说,有的公主本身贤惠,却因为驸马触犯律法受连累,有的公主善妒,不允许驸马纳妾,还要被御史参,反倒是那些没有出嫁的,过得才是真快活。父皇,您赐我封号‘长乐’,不就是希望我快活自在吗,您若只想我嫁人生子,那怎么不封我做‘相夫’公主?”
永平帝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女儿,看着女儿像小鸟一样一会儿飞到他身边一会儿又飞到对面,看着女儿那张小嘴叭叭叭地讲了一堆歪道理,说是歪道理吧,又有那么一点道理。
女子出嫁从夫,哪怕是公主也要套上一堆条条框框,逾越了,即便驸马一族不敢置喙,还有朝廷的御史。
想想大女儿,与赵茂夫妻不和,却碍着孩子碍着名声,不能随心休夫。
二女儿现在倒是春风得意,据说生孩子时也遭了不少罪。
魏楹见父皇有在考虑了,又凑过来撒娇:“父皇,您就说,您觉得天底下哪个男人能配得上您最宠爱的公主?”
永平帝不接这话,看着她道:“可你不是做过梦,梦见父皇给你挑了一个全京城最有才华的男子?”
魏楹:“问题是,怎样才算作最有才华?状元郎肯定有才,可每三年都会出一个状元,万一下届状元比这次的更有才呢?”
永平帝竟然无言以对。
魏楹插科打诨道:“也许女儿梦见的是天上的文曲星,等女儿寿终正寝就会飞升成仙,与文曲星相会去,到时候您是玉皇大帝,一赐婚,不也应验了我的梦?”
这梦编得可够美的,永平帝听得又笑又气,忽然伸手捏女儿的腮帮子:“你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魏楹连连喊痛。
永平帝很快松开女儿,看着女儿委屈巴巴揉脸的娇俏模样,永平帝叹了口气:“父皇也算明白了,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不想嫁人,可不嫁人,你做什么?”
魏楹就把她对崔玉说的那番计划说了一遍,她并不是故意气崔玉,她是真的深思熟虑过。
崔玉在内阁做事,辅佐父皇,她也不想白白享受父皇的宠爱却只做个吃闲饭的,她想做父皇的眼睛去看看天下黎民过得如何,她想替百姓们做些实事,如此,她过得充实,百姓与御史们也不会诟病她什么。
永平帝没想到女儿还有这么大的抱负!
“父皇,我是您的女儿,注定会在载入史书,女儿不想后人只知道女儿嫁了何人生了几个孩子,女儿想做些实事,哪怕只有一件做成了被人颂扬,那也是女儿的美名。”
魏楹跪下来,目光坚定地道。
永平帝被这话打动了,扶起她道:“好,父皇应了你,只是修书枯燥、巡视民间奔波辛苦,你可受得了?”
魏楹笑道:“女儿不怕苦,只怕虚度此生。”
另一头,随着秀女们即将教习完毕,崔淑妃也找机会见了一次弟弟。
淑妃:“玉郎,你这年纪委实不小了,趁这次选秀赶紧定下一个吧,咱们崔家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
崔玉笑道:“天下崔姓之人何其多,崔姓大宗,就是少了弟弟这一脉,也绝不会断掉。”
淑妃催婚催了这么多年,各种话都说尽了,轻叹道:“你还是怕再克了人家?”
崔玉:“嗯,关乎人命,宁可信其有,皇上、皇后娘娘厚爱于我,还劳姐姐替我转达歉意。”
淑妃看着年过而立依然玉树临风的弟弟,忽地摇摇头,低声道:“你也喜欢楹儿,是吧?”
崔玉大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姐姐。
淑妃苦笑道:“你是姐姐最牵挂的人,你的婚事也是姐姐的一块儿心病,你的眼睛看向哪里,别人注意不到,姐姐看的到。”
面对姐姐复杂的视线,崔玉无法否认,只问:“此事,可还有旁人知晓?”
淑妃摇摇头。别人谁又在乎弟弟呢,皇上在乎,但皇上在乎的人太多,分心乏术,郭贤妃出身将族,性情爽朗却没有那么细心,一直都没发现魏楹的痴情。
都是好孩子,偏偏错了辈分。
淑妃心酸,偏头拭泪。
崔玉惭愧地跪了下去:“是我连累姐姐费心了。”
淑妃苦笑着来扶他:“姐姐只是心疼你,并无责怪你的意思。”
崔玉看着她,道:“我不苦,能与公主遥相守望,我已知足。”
公主痴情,他无法回应,唯一能做的,便是远远地守着她。
假以时日,她变心嫁人,他乐见其成,她若不嫁,他便陪着,至死为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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