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太后的口谕传达到了各府。
虽说太后本意只为见见沈扶雪,但各府的人却难免会多想。
尤其宫中好几位皇子还没成亲,众人难免想到了这上头去,觉得太后传小娘子们入宫是想看一下小娘子们的品性,好替各位皇子选皇子妃。
各府一时间纷纷叮嘱起自家的女儿,进了畅音园一定要好好表现,说不准便被选为皇子妃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纪氏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只不过她和各府的人不同,她是知道自家女儿的身子状况的。
想来太后唤沈扶雪进宫,应是为了凑数的。
纪氏把她想到的告诉沈扶雪,又叮嘱沈扶雪道:“浓浓,你进宫后只要谨慎些就好。”
沈扶雪点头:“娘,你放心吧,女儿都知道。”
纪氏一想也是,而且先前沈扶雪已经去过畅音园了,应是不会出错。
都交代完,纪氏才离开。
纪氏离开后,沈扶雪忧心地蹙了眉,不过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姜令仪。
她听纪氏说了,这次的名单里有姜令仪。
依着姜令仪的性子,只怕是不会愿意被选为皇子妃的。
沈扶雪叹了口气,算了,等到进了畅音园以后再说吧。
…
畅音园,五福堂。
庭院前站了好几位小娘子,其中有先前来抄过佛经的,也有些新面孔。
一时间衣香鬓影,亮丽如云。
沈扶雪一眼便寻到了姜令仪,姜令仪果然垂眉搭眼,很不开心。
沈扶雪走到姜令仪身前:“令仪,等会儿你见了太后可不能这样。”
不管怎么说,对于她们这些小娘子来说,能入宫便是福气了,岂可在宫里如此。
姜令仪抿唇,“浓浓,我知道。”
她是世家娇养大的女儿,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一时转圜不过来。
俩人正说着话,太后身边的盛嬷嬷出来了:“太后午歇刚醒,诸位小娘子且随老奴进来吧。”
一众小娘子分别向太后见礼。
到了沈扶雪的时候,太后又如同上次一般拉住了她的手,还不住打量道:“沈姑娘的气色好像比之前好了一些。”
太后还记得上次沈扶雪进宫时小脸白的很,这回却是白里透红了,越发惹人怜爱,连她这个老婆子都喜欢的不得了。
“多谢太后娘娘记挂,臣女的身子近日是好了些,”沈扶雪回道。
太后道:“那便好,你要是身子不舒服的话,及时告诉哀家,哀家让张太医给你诊脉。”
太后就像是普通人家的祖母一般,态度慈霭极了。
太后和旁的小娘子们只是略点了头,到她这儿却如此慈和。
沈扶雪有些受宠若惊,她想莫不是她父亲在前朝又办了什么得力的差事,她才得太后如此另眼相待?
和沈扶雪说过话后,太后歪在软枕上:“哀家身子不好,就不同你们多说了,你们接下来还要在这儿住几天,就当自己家一样,要是缺了什么只管开口,不必拘谨。”
“谢过太后。”
众小娘子随着管事宫女去了各自的房间。
沈扶雪由箬竹引着到了原来的房间,姜令仪则是住在她隔壁。
姜令仪刚放好行李,就过来找沈扶雪,服侍的宫女很有眼色,当即就出了外间,还带上了门。
屋里只有沈扶雪和姜令仪两人,姜令仪也不必掩饰,她靠在沈扶雪肩上长叹了一口气:“浓浓,我真的不想来,也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皇子妃。”
姜令仪还记得她娘那欢天喜地的模样,她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扶雪握住姜令仪的手安抚她。
沈扶雪知道,姜令仪不是杞人忧天,姜令仪家世贵重,人又生的好,极有可能当皇子妃,便是正妃不成,也很有可能成为侧妃。
要是真的成了侧妃,那简直比杀了姜令仪还让她难受。
只不过眼下这种境况,她也帮不了姜令仪。
沈扶雪只好道:“令仪,咱们还要在宫里待好几日呢,难不成你还能天天这么不开心?”
这毕竟是宫里,一言一行都要仔细,若是被人瞧出来些什么,就不好了。
姜令仪一想也是,还要在这儿待好几天呢。
她毕竟是明媚活泼的性子,冷静一会儿,心情也收拾地差不多了。
姜令仪起身:“走,我们出去寻旁的小娘子去。”
大家要一起待好几天,吃住都在一起,自然要多交流些。
沈扶雪:“好。”
一众小娘子聚在一起,又都年岁相当,自是有许多想说想玩的。
有的在一起打双陆,有的聚在一起说要绘画比试,还有的想去扑蝶玩儿。
沈扶雪和姜令仪加入了扑蝶的队伍。
好几个小娘子纷纷拿了团扇,去花丛旁扑蝶,蝴蝶蹁跹飞舞,小娘子们衣诀纷飞,当真是如画一般的场景。
而在这场景中,最夺人眼睛的便是沈扶雪。
沈扶雪一身玉色衣裙,在微风中逶迤,面颊上香汗淋漓,说不出的别致动人。
一旁的小娘子都想起了沈扶雪被退婚的事。
要是沈扶雪的身子骨如寻常人一般,别说什么陆显了,便是当皇子妃也是绰绰有余的。
众人纷纷感慨,当真是可惜了。
沈扶雪自是不知旁人心中所想,她正一门心思扑蝶呢。
皇上极孝顺太后,因而太后所居的五福堂极大,周边临湖面水,围着的回廊四外都是一丛丛的花。
一众小娘子玩的开心,不一会儿便四散开了。
一晃神间,沈扶雪发现姜令仪不见了,她暗叹,姜令仪的脚程也太快了,她都追不上。
沈扶雪的身子虽比往日好了些,但毕竟比常人要差一些,跑了这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了,她索性俯身蹲在花丛边歇神儿。
沈扶雪刚要拿出手帕擦汗,就听到了一道女声,“不想在此处遇到了大人,当真是好巧。”
沈扶雪听着这声音隐约觉得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
她正琢磨着,那声音又开口了:“一早便听闻大人喜爱书画,正好我父亲前些日子得了韩大家的《秋山图》,不知大人何时有空赏脸去我家赏一下画?”
那声音柔的像水一般,又隐隐含着期待。
沈扶雪隐隐觉出不对了,可这会儿她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要是一出去,便直接撞上了……
沈扶雪只好继续躲在花丛后。
很快,又有一道声音响起,这声音很清冷,没有一丝起伏:“不必。”
简简单单两个字,便再无其余。
沈扶雪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是陆时寒的声音。
沈扶雪忍不住从掩映的枝叶里往外看,对面的人果然是陆时寒,至于那女子,则是此次一道进宫的冯小娘子。
沈扶雪恍然,怪不得她听着那声音觉得有些熟悉。
她想起方才大家聚在一块商量玩儿什么的时候,冯小娘子好像说想去更衣,没成想竟然在这儿。
陆时寒的“不必”二字可是深深地打击到了冯小娘子。
冯小娘子从前就喜欢陆时寒,每次宴会,她都会偷偷寻了机会去见陆时寒,想尽各种法子与陆时寒搭话。
可她得到的回应,从来没有超过三个字的时候,每当她想再多说的时候,陆时寒便走了。
而眼下,陆时寒便侧过了身子,眼见着便要离开。
冯小娘子忍不住想,陆时寒会不会压根不记得她是谁,甚至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一想到日后可能每次见面都这般,冯小娘子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勇气,她拽住陆时寒的袖子:“陆大人,我……我喜欢你!”
冯小娘子语无伦次道:“陆大人,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你若是娶了我的话,我一定叫我祖父在朝堂上助你。”
冯小娘子的祖父是当朝次辅,确实位高权重,外头有不知道多少人想攀附,不过她倒是忘了一件事。
于皇上来说,比起次辅,皇上要更信任陆时寒。
而且就算当真如此,陆时寒也不是那样的人。
陆时寒皱眉,他拂开袖子,口吻冷了几分:“不必。”
冯小娘子的手骤然落空,她怔怔地在空气中挣了两下。
她的眼眶里迅速积聚起泪水。
又是“不必”二字。
冯小娘子之前也曾想过,陆时寒可能会拒绝她,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连拒绝她,陆时寒也没说超过三个字,和从前一般无二。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她。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令难过。
冯小娘子再忍不住了,泪水落下,她掩着面呜呜咽咽地跑了。
冯小娘子一走,场间便彻底静下来了。
沈扶雪继续躲在花丛后,很是无奈。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出来扑个蝶,竟会撞上这等场面,早知道留下同她们打双陆好了。
只不过,陆时寒怎么还没走?沈扶雪有些狐疑地想。
她在花丛后蹲了许久了,脚都有些麻了,偏陆时寒没离开,沈扶雪还不敢动弹,怕被陆时寒发现。
沈扶雪正胡乱寻思着,忽然听到了陆时寒的声音:“出来吧。”
出来?
让谁出来?
这儿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陆时寒好像是在叫她出来……
陆时寒一早便发现沈扶雪了,偏小娘子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他在凉州长到十七岁才回京,之前的那些年月一直随着陆尧臣东征西战。
战场上一瞬间的疏忽,便可要了性命,他时时刻刻都记得。
陆时寒走到了花丛前。
沈扶雪有些不好意思,她听话地想站起身子,只是蹲的有些久了,脚有些麻,身子不由一晃。
陆时寒伸出手:“小心。”
“哦,”沈扶雪低低地应声,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陆时寒手心。
陆时寒握住沈扶雪的手,用力一拉,沈扶雪终于站稳。
沈扶雪松开手:“谢谢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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