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争食、讨贼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回荡在空旷的营地,刘策抬眼望了望微微有些发亮的天际,按估算现在应该是寅时过半,约摸前世凌晨四点多的样子,此刻正值盛夏,燥热的天气没有一丝凉风,营帐内弥漫一股汗臭气息。刘策起身来到账外,校场上各营帐内骂骂咧咧陆续窜出些无精打采衣衫不整的士兵。
刘策拎起一个木桶到边上水缸内舀起半桶水,脱掉衣衫洗漱了下,又擦了擦身体才使自己感觉有一丝丝凉爽,重新穿好衣服后走回营帐内,营内各人也相继起身穿好铠甲胡乱梳洗过后不言半语便提起各自兵器走出帐外朝校场走去,徐辉临过刘策身边时,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望着徐辉瘦弱的身体穿着那身和自己体型格格不入的皮甲,一路小跑的跟在韩锋等人身后,刘策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将那套保住自己无数次生命的精良皮甲穿戴整齐,又将干粮袋系在腰间,随后拿起席子边的腰刀系在另一边,提起斜放在门口武器架上的长枪,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营帐,大踏步向校场走去,他有种预感:今天过后,自己和这个营帐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等刘策到校场时,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近千人,远处飘来一股股米面特有的香味,令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食指大动。果然不一会儿几十个伙头兵两人一组挑着一大桶馒头、烧饼、菜汤、番薯以及一箩箩碗筷来到校场中心。
只见一名胖的流油的伙夫头头大喊:“兄弟们敞开肚皮吃,副总旗大人说了,今天这顿管饱,想吃多少都行,吃完了将军会来和你们说话!”
然而,在场各人早已听不进去,疯狂的抢起箩筐里碗筷朝馒头烧饼冲去,之前提早差不多一个时辰被吵醒的怨念一下子化为争抢粮食的动力。
“给老子滚开!”封愁年一手提起阻挡在自己前面的小兵,丢向前面争抢的人群,瞬间人群被砸倒一片,各种骂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再吵把你脖子拧下来!”不顾众人叫骂,封愁年一手拿起筐里三个碗,另一手抓起一把筷子就向盛伙食地方挤去,见挤不进去,封愁年退后几步一声巨吼,猛的一冲用肩撞向拥挤人群,登时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前面争抢伙食的士兵像秋收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摔倒在地上。
“我曰你娘,疯子你他妈给老子记住,我黑皮一定把你肩膀卸下来喂狗!我……啊!卧槽……”那个叫黑皮的被撞倒在地一看是封愁年这个疯子立马气不打一处来,但面对人高马大的封愁年又不敢真的和他动手,只能和周围众人一道躺在地上放嘴炮,可还没说完,疯子就一脚踩在他身上跨了过去,疼的黑皮大喊大叫……
疯子一冲到木桶前,一把筷子扎进饼桶,一下子就有七八张卷饼搭在他筷子上,不等众人呼喊,盛起一碗菜汤就跑校场空旷地美滋滋的吃起来,还挑衅的看了眼被撞倒在地的士兵。这个场面在各处营帐内不断上演,毫无纪律可言,弱肉强食在这里得到充分验证。
另一边食桶前,刘策迅速将七八张卷饼和几个馒头塞入干粮袋,随后又拿起两个红薯和馒头挤出黑压压的人群,也来到离封愁年不远处的空地上坐下,剥开一个红薯外皮,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封愁年吃下两张饼,看了眼对面刘策,暗自冷笑一声,继续吃自己手里的食物,发现有点噎着了,便喝了一大口汤……
韩锋三人也抢到了伙食,坐在一起食用,孙承杨帆这两只冷面虎也都在拥挤的人群中抢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只有徐辉这个新兵蛋子,挤不过那些身强体健的壮汉,被人群甩在地上,吃了一脸的灰。
“哈哈哈,小辉子,又没抢到吃的?要不要大爷我给你个馒头啊?”
“呦,这不是徐辉么?怎么?饿了么?要不要跟老子做个相好,我给你一张饼。”
“小辉子,瞧你那身段,那脸蛋儿,不去唱戏真是浪费啊。”
“来,爬过来给大爷香一个,这碗汤就是你的了。”
“小辉子,你卖屁股吧,你这模样肯卖还用得着天天饿肚皮么?”
听着周边士卒冷嘲热讽,污言秽语,徐辉脸憋的通红,他起身拍了拍皮甲,整了整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重新带好头盔,不顾众人嘲弄继续朝拥挤的人群挤去,但无疑又失败了,被人一脚踹了出来,再次跌倒在地,周围又是一阵爆笑,疯子和韩锋等人也发出一声冷笑,孙承和杨帆只是看了一眼,摇摇头就不再关注他了。
就在徐辉再次起身试图抢夺伙食之时,一根粗大的筷子出现在眼前,上面有一个散着热气的红薯和一只馒头。徐辉二话不说夺过,连皮都没剥就对着红薯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吃到一半望了眼,正是昨晚给自己半张饼的刘策,不住感激的点了点头,找了个地方继续进食。
刘策望着徐辉,没说什么,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下等会儿出征,这时对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耳中,“哎哟,看人家刘策,早把小辉儿**了,你们几个晚了哦……”
刘策倒退几步,转过身走到声音发源地,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怪不得那么疼人家,还主动送食呢,嘿嘿……”
说话的是一个端着碗啃着卷饼长相较为猥琐的士兵,刘策认识他,叫赖三,最爱挑拨,也是个靠卖屁股吃饭的货色。见刘策走来,也不怕,就这么直直望着他。
刘策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子问道:“你再说一遍?啊?”
“自己干的事自己……”赖三正要说话,但马上发现自己身子飞了起来,随后又感觉腹中一痛,整个人飞了出去,撞翻了后面的木栏,汤水洒了一脸,烫的嗷嗷直叫。
一脚踹飞赖三后,刘策像个无事人一样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扭了扭脖子,扬长而去。
“这小子个把月时间怎么判若两人?”孙承望着刘策离去背影,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和他同属一个营帐一年时间,虽不怎么交流,但刘策什么性格还是有些了解,可一个月前就变了,变得突然爱干净,性格也变得不再软弱,给人一种异样感觉。孙承的想法同样在所属营帐内各人脑子里想过,但怎么想都不会知道原来的刘策在一个月前就死了,现在的刘策只是同名同姓的灵魂在这具躯体里罢了。
约摸休息了小半时辰,一队身负铁甲的将军亲卫,在甲叶撞击声响中手持阴森冰冷的长枪踏入校场,随后便有一名传令官大喊:“副总旗宗盛宗将军到!”
话音刚落,但见一名身着银白色札甲,约摸40出头,略显肥胖的高级将领一脸红光的走上检阅台,校场众人立马胡乱的排列阵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站的笔直,军中阶级概念早就深入骨髓,对这类士族门阀、有权有地位的达官显贵向来十分敬畏。
宗盛的看了眼校场上众人,冷哼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拿起铁皮制成的扩声器,大声喊道:“兄弟们!数万流贼昨夜已经跨过甘州地界,正向高阳城袭来,你们是大周王朝赫赫有名的雷霆军,保护高阳城百姓安危是你们的责任,现在朱总旗已经把军队指挥权交给我了,我命令你们一刻钟后在营门口集合!前往厚土堡迎击流贼,为国效力!”
话毕,便丢掉铁皮扩音器皿,在众亲卫兵护送下,走下检阅台,出营而去。
“数万?呵……”刘策昨日亲耳听到报急探马内容,恐怕十万都远远不止,今天宗盛却说成数万?也对,昨日刚经历一次大捷,士气正盛,让很多士卒都觉得自己真的所向披靡,事实上刘策心里知道,昨天这种仗根本不算什么,30000流贼真正战兵不到1000,其余都是连像样兵器都没有的流民。就这样还伤亡2000多人,可见自己所属部队真正战斗力并没有所想象那么强大,看着校场不少人摩拳擦掌,侃侃而谈,刘策突然感到无比的凄凉。
一声沉闷的鼓声敲响,营地中士兵都回归到自己所属分列,缓步行向营门口,刘策握紧长枪,踏步进入枪兵阵列,随大军一道踏向那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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