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路瑶的手机从她的怀中掉落，摔在地上，屏幕顿时碎成了好几瓣儿。那状若蛛网一样的纹路之下，路瑶那宣泄一样的各种记录猛然亮起。
叶蔓姗直勾勾看着那手机上的话语，即使屏幕碎裂掉了，可她也依旧能够看出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在屋里陪伴她遗体的时候，这些话语的每一句，都能将她的心刺得千疮百孔。她从来都知道，习惯了死亡，并不代表着就能淡然接受死亡。可她却没想到，在路瑶离去之后，竟然会让她如此失魂落魄。
那昔日的音容相貌浮现在自己的眼前，除了带给了她无尽的悲痛之外，就只剩下了浓浓的不舍和惋惜。
“三月二十五日，今天心情很不好，因为蔓姗耍赖皮，一口咬掉了我大半个甜筒。活该她冰得头痛。真真是大快人心！”
“三月三十日，这丫头越发得漂亮，身材越发纤细。明明都是吃得一样的东西，为什么我就胖了两斤出来？心塞！衷心希望这多出来的两斤，全多在了胸上！”
“今天蔓姗又惹我了，可我怎么说也是她姐，千万不能跟她一般见识。顶多，顶多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偷偷夹她两块儿肉。天地良心，说两块儿就两块儿。”
......
叶蔓姗知道她总是会偷偷摸摸地记录些什么，可却没想到，那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大多数都被她记录了下来。
所有不起眼的小事，所有能够让她会心一笑的瞬间，所有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点滴时光。她就这么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着，却从来都不让人知道。
“今天遇到一个大帅哥儿，我一眼望去，就知道是蔓姗的款。可这男人笑得实在是太贱了，而且出现的时机，不论怎么想都有古怪。那可是鬼啊！跟鬼前后脚出来的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老天保佑，我不是故意记下来的。无量天尊，有事儿别找楼主。”
“那男人又出现了，忽悠着我们加入什么阴阳渡。天知道是不是什么别出心栽的传销组织。我可不能让我家小蔓姗自己一个人去。小白花儿一样的人，没准儿上当受骗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我们住院了。肚子上好大一个洞，感觉都能通风，心情不爽！不过阴阳渡的医疗水平真得很不错！天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把这洞给堵住了。妈妈呀！正好伤到小腹，不知道以后有了男人，还能不能生孩子。”
那一条条的记录，每一条，都能唤醒叶蔓姗曾经的记忆。明明是如此短暂的时光，可她很多时候却都将这些宝贵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或许是因为她频繁觉醒记忆的原因，亦或许是她渐渐同她渐行渐远，不再像以前那般关注她了。
叶蔓姗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路瑶。对不起她的情谊，对不起她一直以来的默默付出。
她是多么喜欢计较的人啊！为了自己，却放弃了太多的东西。她忽然想回到自己两人年幼的时候。再回到那个穿着花裙子，头顶着头，相互依偎，相互黏在一起，一同缩在树下看蚂蚁的时光。
她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掌，抓向了那已经碎裂的手机。就像是那距离她不到一米的手机，就是她和路瑶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
她多么希望，自己回首之际，所有的一切都能回归原点。可是，可是她的心底深深的明白，不论她再如何努力，再如何挣扎，等她再回首的时候，即便能够看到自己的身影，可路瑶的身影，却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那手机之中，路瑶的抱怨，路瑶的自卑，路瑶的难过，路瑶的开心。她现在只想将它拿在自己的手中，用尽全部力气将它拥进自己的怀中。因为它，就是路瑶的全部，也是全部的路瑶。
一个脚掌直接踩在了本就碎裂的手机上，力道之大，让叶蔓姗拿了两三次，都没又拿起来。
“废物一样的东西！没睡醒就滚回家去睡！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在这里挡路，给我滚开！”
季国华嫌恶地看了颤颤巍巍的叶蔓姗一眼，在他看来，别说是给了她一巴掌，没有当场再给她一脚就已经是给她脸了。
走道上不少人都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即便季国华是阴阳渡的老资格，可是这般对待一个女孩子，实在是太过有失风度了。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叶蔓姗是苏离的女人。除了各部门的主管之外，还真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她具体的模样。
叶蔓姗抬起了泪眼婆娑的双眼，看向了那只脚掌的主人。那满是皱纹的脸庞之上，满是露骨的嫌弃。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面前这个老头儿，可是她却知道，这个老货踩到了自己最为珍视的东西。
且不说自己贵为神女，从没有人敢如此对待过自己，就说自己身为苏离的女人，也不断然该在这阴阳渡的大楼之中受到如此的待遇。更何况她一身的实力，就连阴阳渡的精英战力都要靠边儿站，这个老头儿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在自己的面前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踩自己的东西？这算是，彻头彻尾的刁难吗？
刚刚给了她一巴掌的，也是他！
叶蔓姗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冷然道：“抬脚！”
季国华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盯着叶蔓姗的眼神中满是戏谑。他虽然是来办正事的，可是顺道教训一个不知进退的后学末进，却是刚好能够彰显自己的老资格。尤其是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一脸怒意，犹自挂着泪珠的脸，他只觉得自己本来焦躁的心情都变得舒爽了起来。
怨气，总要有人来承受才行。他不能冲自己身旁的人发火儿，不能同苏离发火儿，难道还不能在一个小小的女孩儿身上找找平衡吗？更何况这个丫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想来也不是大家族出来的人，要不然，怎么会见到他，仍旧是如此一脸茫然的神情。
更何况在这阴阳渡的大楼之中，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忙碌不停，就她一个好像不长眼一样蹒跚前行。若是她身上有个什么伤病也好，可偏偏一眼望去就是个好鼻子好眼儿的人，却如此失魂落魄好像丢了魂儿一样。就这样的工作状态，竟然也出现在这大楼里？
他倒是想问问阴阳渡的那些所谓高层们，就这样的办事人员，怎么处理情报？怎么处理工作？他们怎么能把自己家族之中的精英放心的交到战场上！本来就不打算让家族出力的他，恨不能搜肠刮肚，给叶蔓姗安上无数的罪名，正好可以当做不出力的借口之一。
“你让我抬脚？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工作不好好做，丢了魂儿一样四处晃悠。你是没有睡醒，还是家里死了人！你把这当成是什么地方了！要哭丧，就给我滚回去哭，这里躺着不少我们的人，别惊扰了这里的英灵！”
叶蔓姗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睁开双眸的时候，两道冷意如同凝成了实质，直直刺向了季国华的脸庞。那森然的目光，直让后者连退了好几步。惊疑不定地看向了面前这个前一刻还似绵羊一样的女孩儿。
她捡起了地上的手机，小心翼翼将它收进了自己的怀里，整个人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随着她的站起，叶蔓姗整个人的气势都开始了一个不可抑制的攀升。
不论是他打了自己一巴掌，还是他对自己恶语相向。不论他的所作所为抱有着何种的目的，她只知道，他刚刚践踏了她的尊严，玷污了她最为珍视的东西。他踩的不是一个手机，而是她和路瑶之间的点点滴滴，是仅存的全部。
这个责任，他要负！
她不管他是谁，今天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谁来了都没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从他的身上刮下一层皮来。
季国华从没有想过，自己一巴掌拍过去，硬生生把一个绵羊拍成了史前的巨兽。感受着那升腾而起好似没有边际的气势，他整个人都没了刚刚的硬气和耀武扬威。后间一阵耸动，竟是连卡在嗓子眼儿的浓痰，都咳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了。
一个身影突然站在了叶蔓姗的前面。
苏离强忍着自己的怒气，看着叶蔓姗娇嫩的脸庞上那五道鲜明的指印，整个人瞬间就咬紧了牙关，怒气直冲脑门儿，他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他从没有想过，竟然会让叶蔓姗在自己的地盘儿上被人这么折辱。这不仅对叶蔓姗的羞辱，更是对他赤裸裸的蔑视！
他猛地转过了身子，看向季国华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就像是择人而噬的猛虎。
“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我我......”
季国华此时此刻，再也没了那嚣张的气焰。面对盛怒之中的苏离，没有任何人能够直视他的双眼。那源自于骨子里的恐惧，和灵魂上的威压，直接让他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整个人如同帕金森患者一样哆嗦了起来。
“我告诉你！你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就在一天之前，刚刚剿灭了鬼王五十六只，鬼将一千多只，前前后后奔袭驰援，救回的阴阳渡成员不下千人。你居然质疑她的存在，质疑她的工作态度？你做得到吗？怕是让你滚回到你状态正好的时候，你也连她的背影都看不到！”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胸前挂着这么几块铁牌子，你就有资格在这地方挺直了你的腰杆儿说话？你以为你老了，就可以倚老卖老，在这里横行霸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我活了这么多年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存在了具体多少年。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的面前倚老卖老？”
“不说她实力强劲，战功卓著，就凭她是老子的女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出手管教？”他说了半天的理由，终于在最后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别的他都可以忍受，唯独这一点，绝对不行！
苏离直直望着季国华，没等他开口，就直接一巴掌抡了过去，直接扇在了他的头上。他自己都舍不得用重话去说的可人，经会被一个糟老头子出手教训。凭什么？
除了叶蔓姗，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所有人都愣愣看着面前的无头尸体，一时之间甚至都没有人反应过来。就连那尸体之中的鲜血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喷射了出来，将雪白的墙壁溅上一片猩红。
没有顾忌所谓的影响，他就这么直直站在那里，一伸手扯出了季国华的阴魂，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直接用指头轻描淡写的一捏，任由其化作点点微茫，消散在了天地之间。他背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面前剩余的老人，目光中带着丝丝的噬血。
“我知道你们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是为了什么！现在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不可能！”
“别跟我说什么人之常情，也别跟我提什么牺牲，提什么贡献！你们身为阴阳渡的成员，所能够做的从来都只有顶上前线，奋勇杀敌！如果你们觉得你们这把老骨头仍旧能够屠灭厌鬼，那么战场之上，我想我应该会看到你们的身影！”
“古往今来，历次战役从未有任何健全人缺席。这一次，同样不会有任何的例外！你们年纪还小，虽然没有太多的时光可供消磨，可提起刀的力气还是有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力气跑到这里来打我的女人？”
十几个老人颤颤巍巍的站着，所有人都被苏离的话语直接噎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也无话可说。对比起苏离来，他们确实年纪还小。虽然两者的情况根本不同，可是他们现在哪里还敢多说一句废话。
那一身亮闪闪的勋章，此时此刻反倒是成了绝佳的讽刺。
功勋卓著，想要保全血脉？倚老卖老，想要讲究人情？
阴阳渡有情！却绝不是在关键时刻讲人情的地方。
大敌当前，所有畏首畏尾者，以逃兵罪直接论处。
想要保全自己的家族？没了阴阳渡，哪里来的家族？
力量是个好东西。可是拥有了力量，却妄图不承担相应的责任。阴阳渡对于这类人，从来都不会姑息。对于苏离来说，从来都不需要什么怀柔，不需要什么策略。以绝强的实力予以碾压，是坐稳阴阳渡第一把交椅的最佳手段。
他需要的，从来都只有铁血的部队，没有怯战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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