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噩耗
衣熠等人刚步下楼梯,便见茗茶低眉顺目的站在桌旁,白衣少年侧对着她三人,用手遥遥点着茗茶的脑袋,似在训斥着什么,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那小书童眼睛左右转动,显然是对自己少爷的训斥并不放在心上,眼角却不小心瞥到衣熠的身影,忙开心的跳起来,指着衣熠笑道:“少爷!少爷!女公子来了!”
白衣少年被小书童的动作惊了一下,不待缓口气便急着起身向衣熠躬身行礼。
“女公子。”少年腰间的配饰叮当作响,却不及少年清润的嗓音:“鄙人本是想让茗茶前去传达我主仆二人的谢意,不想茗茶无状,冲撞了女公子,还望女公子海涵。”
“公子客气,茗茶活泼可爱,让人一见忘忧,是小女子的婢女们小题大做了。”衣熠笑道。
“就是嘛少爷!我就说她们不会责怪我的!”小书童躲在少年的身后,小声咕哝道。
“你......唉!”少年被小书童气的说不出话来,又不好当众责罚于他,只能无奈叹气:“罢了!快将席面摆上,请女公子上座。”
说是席面,也不过是些点心茶水,摆满了一桌,大多都是可久存之物,点心的种类虽然繁多,数量却是没有多少,看着便知是这二人所有的余粮了。
而小书童边摆桌边嘟囔的话也正应承了衣熠的猜测。
“少爷,要不这盒酥皮马蹄糕咱们就留下吧,桌上的点心也够您二人享用了。”
在看到白衣少年不赞同的目光后,小书童又不甘不愿的将马蹄糕摆了上去,无奈的妥协道:“好好好,都随你,都随你。”
“公子这书童倒是逗趣的紧。”衣熠拈起一块小书童后摆的那盒马蹄糕尝了一口,引来小书童不高兴的轻哼。
“茗茶还是个孩子心性,若引得女公子不快,鄙人在此替茗茶致歉了。”白衣书生也听到了茗茶的那声‘哼’,面带尴尬的对衣熠拱手。
“公子误会了,小女子只是看这小书童并非寻常人家所见书童那般畏缩,略有些好奇罢了。”
“许是茗茶自小便随我出门游历有关,他在外野惯了,并不懂那些为人处世之道,倒是让女公子看了笑话。”白衣少年说着微微一笑,将一双星眸弯成了弦月,整间大堂又漂浮起那股非兰非麝的香气来,令人心旷神怡。
“看公子气度,似是名门公子,却不想竟是如此闲云野鹤之人?”衣熠目光一闪,低头啜了口香茶,笑着问道。
“那可不!我家少爷可跟别家公子不一样,我们府里可是有祖训的,子孙后辈不得入朝为官。我们不出门游历还能做什么,就是可惜了我家少爷满腹的才华。”不等少年回答,他身后的小书童便憋不住了。
“所以我家少爷便只能将一腔诗书寄托于那些名江大川,还特意去寻那些偏僻之所,若不是有我备着这些吃食,早就饿死在外了,可现在倒好,这些竟全给了你。”
说到最后,他又绕到了这些茶点上,尤其是在看到衣熠手里的那块马蹄糕时,更是狠狠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耍别扭。
白衣少年幽幽一叹,竟不知说些什么话来缓和好了,只能通红着一张脸,对衣熠拱手示意。
衣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对这些细微枝节亦是不在意,便也做出一副宽容的样子,更是让时诺愧疚难安。
“公子这次也是要出门游历吗?”
“不,是家母听闻大黎战乱,心内担忧,特来书信让我二人早早归家。”白衣少年叹道:“只可惜还未曾看到瑰丽景致,便要折返。”
“山河景致就在那里,何时去不得?可这性命却只有一条,令堂所忧,公子还是要听得。”衣熠劝道。
“女公子远见卓识,倒是鄙人目光浅薄了。”少年举起手中的香茶,微微一点,以示敬意,又想到大黎现今的境况,不由说道:“只是黎国境内战乱频频,女公子携着众家仆藏身于此亦不是办法,何不去他国躲一躲,待战乱平息,再回归故里呢?”
大堂内的众人早已得知衣熠要借这对主仆的身份安全进入宁国境内,只是自两人坐下后便一直没说到正事上,都有些心急,此时见白衣少年主动提及此事,不由吊起一口气来。
不待衣熠作答,那位小书童倒是先跳到了衣熠的面前:“什么?你竟不是这间客栈的掌柜?”又回身去问白衣少年:“不过少爷,你怎知她不是这间客栈掌柜的?”
白衣少年本不欲回答,奈何被这小书童缠的紧,只得耐下性子回答他的问题:“其一,客栈内遍布尘埃,许多寻常事物连他们自己都不知置于何处。
其二,客栈店门松动,观其缝隙内多见木齿,并非兵器所为,应是大力扯动导致。
其三,女公子年龄尚幼,身边跟随侍婢众多,又有带到家仆跟随,若鄙人所料不错,女公子应是黎国哪家的名门闺秀吧。”
白衣少年的话音刚刚落地,便见衣熠突然跪倒在地,对着白衣少年深深稽首:“小女子欺瞒了公子,还望公子原谅则个。”
身后的婢女、将士们见到衣熠拜倒,也都默不作声的向白衣少年跪了下去。
只听衣熠悲切的声音响彻大堂:“小女子本是余安名门之女,奈何叛军围城,家父拼劲全力才将小女子送出了城,让小女子前往宁国去投奔那远嫁的姑母,奈何却有宁国大军驻扎在这黎宁交界,没有通关文书便过不去,小女子便和众位家仆栖身于此,并非故意隐瞒公子。”
“女公子身处战乱之地,本就应多加小心,鄙人又怎会责怪女公子欺瞒之过?”白衣少年赶忙上前一步,搀扶起梨花带泪的衣熠,继续道:“不过是进入宁国境内,鄙人虽不才,身上却正有一物可相助于女公子,女公子勿需担忧。”
“那小女子便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了。”说着,又要往下拜去,却叫白衣少年拦住了。
“勿需多谢,鄙人尚未报答女公子的收留之恩,女公子便当这是我主仆二人的相谢之礼吧。”白衣少年看着衣熠似海棠着露般的娇颜,耳根处突然泛起了红来。
饭食过后,众人收拾起了行囊,随着白衣少年,一同来到了黎宁相交之处。
来到城门处,才见路途边倒了许多拖家带口的平民,看他们风尘仆仆之态,便知是一路逃亡而来。
有一宁国士卒在看过白衣少年递出的族徽后,大手一挥,一众人便踏入了宁国疆土。
随着马车一路向前,不过百十里路,路遇一茶肆,衣熠见众人面带疲惫,便叫大家入茶肆歇息片刻。
青枢闲不下来,便带着几人去收拾马车。小书童不甘寂寞,硬是拉着白衣少年跟在众人身后看热闹去了。衣熠身边只留下了玉衡侍候。
两人正吃着茶点,品着白衣少年赠送的香茗时,茶肆中又迎来一行人,看他们前来的路线,亦是从大黎方向逃来的。
这行人在点过茶水后,便坐着闲聊起来。
其中一个瘦小的汉子先开了口:“唉,真是倒了血霉!那些杀千刀的宁国兵士,入城门的时候竟然要了我百两银子!百两啊!我这两年在大黎辛辛苦苦攒下的钱这一下全没了!”
“你不过也才百两银子。老夫这次去大黎做生意所有的本钱加货物全让那帮杂碎们给扣下了!竟跟老夫说疑似皇室器物!我呸!当老夫不知道他们那些龌龊的心思?还说是皇室,大黎皇室的东西都被那些叛军占尽了,哪还轮得到我们?只是现今却让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老百姓倒了大霉!”另一张桌子上的老者恨声道。
“你说什么?!”衣熠听到此处惊得魂不附体,“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连打落在地的茶盏也顾不得了:“你刚说大黎被怎么了?”
“哎哟,姑娘,你还不知道呢?”老者被衣熠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又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余安城早在几天前被攻破了,城里的富裕人家都被抄了宅,达官贵人们全都被押解成了人质。听说连大黎皇宫都被占领了,惠文帝自绝在了龙椅上,大黎的那两位公主也都被关押起来了,那境况听说惨得很呐。”
“自......自绝了?公主都被关押了?”衣熠似是不敢置信的喃喃道:“这可是真的?”
“别人要说老夫不敢保,但这些可都是据老夫那从余安逃出来的远房侄子说的,千真万确。”老者抚着胡子,确凿的说。
“哎呀!那两位公主都被俘虏了?我可听说大黎的那两位公主俱是绝色佳人,才貌双全啊。”瘦小的汉子在一旁多嘴道。
“那可不嘛,老夫那侄子说啊,那两位公主其实是被那叛军首领给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夜夜春宵,好不快活哪!”老者摇头叹息。
“哎呀呀!这龙子凤孙竟也有如此惨境,大黎算是完咯。只是可惜了那两位公主,唉!”也有人附和老者,同时扼腕道。
“......”
衣熠已听不进他们接下来的话了,她满脑子全是父皇和阿姊的身影来。一会是父皇拉着她的小手跟她讲解着书中的故事,一会是他浑身浴血躺在龙椅上奄奄一息,一会是阿姊转过头来对着她明媚的笑,一会是她满面血泪哀恸的悲凉。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她已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面对着谁。
衣熠的世界好似突然间片片瓦解,群山崩塌,河道枯竭,地面龟裂,天空低垂。远处突然亮起雷鸣电闪,灰暗裹袭着大块大块的乌云倏忽而下,压得她头晕脑胀,喘不过气来。
“父皇......阿姊......”衣熠无声的念道,一行清泪自眼眶中滑落,滴落在裙裾上,晕成一抹暗色。
“女公子——......”突然间天旋地转,面前一黑,恍惚中似乎有谁的声音朦胧的传来,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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