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眸(3)
几天后,夏燃再见到胡清波时,这个人已经躺在床上发了两天烧了,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微红,眼睛半闭不睁,无力地看了她一眼,就又合上了眼皮。
夏燃把手里提的水果放下,很有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句:“我滴个乖乖,你都烧成什么样了,还不去医院!”
她大步走到他的床前,撸起袖子就要把胡清波扶起来,手大胆地伸进被窝里,抄到他膝盖下面,看样子打算把他抱起来,来一波强行送医。
胡老师羞愤交加,脸色更加红艳艳。他急的都快翻白眼了,可是已经烧得浑身发软,手上实在没什么力气,抗拒不了夏燃的大力和主动。就在他自尊马上就要不保时,忽然灵机一动,伸出手指指了指床头的架子。
夏燃愣了愣,顺着他手的方向一看,这才注意到床头有一个白色的大衣架,细脚伶仃地竖在那里,头顶上还挂着一瓶吊瓶。透明的液体通过一根细细的管子连接到胡清波的手背上,刺透他薄薄的皮肤,与他的血液融为一体。
夏燃的流氓举动一下子不那么名正言顺了,她悻悻地放下胡清波,替他重新盖好了被子,叉着腰站在床头,看着胡清波说:“就在这里挂水有用吗?不行还是去医院吧!”
胡清波气若游丝地摇摇头,刚要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胡清波示意夏燃去开门。
夏燃把门打开,眼前顿时一亮。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毛衣和黑色棉裙的女人。她留着又长又直的黑头发,扎在耳后,将白皙而温婉的脸庞完全露了出来。她看到夏燃明显愣了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小声地问:”这是胡老师的家吗?“
她边说着,边侧过头往屋里打量,长长的头皮从耳边落下来,带起香风一阵。夏燃闻到这股浓浓的女人味,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状似梦游似的说道:“是,他就在里面发烧呢。”
女人噗嗤一声,抿着嘴笑起来,转身对着楼梯口说:“过来吧,胡老师就在这里呢。咱们可都说好了,胡老师生病了,咱们不能打扰他,小声说话,好不好?”
此起彼伏的“好”响了起来。
夏燃一脸错愕地看着五六个小豆丁一样高的孩子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像串糖葫芦一样缀在女人身后,带着羞怯的神情,小心却难掩好奇地打量着胡清波的家。
胡清波租住的单室套,布局就和超人的内裤一样一目了然。站在门口的孩子和女人的目光直直地射进屋里,都不用拐个弯就将床上的人看了个彻彻底底。
病榻上的胡老师马上忘了自己刚刚还是个连公主抱都拒绝不了的男人,从床上弹了起来,扯掉手背上的针管,手忙脚乱地找外套穿,活生生演绎了一把“垂死病中惊坐起”。
夏燃抱着肩膀看着他,又回头看看一脸期待的女人,终于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不对。
她咚地一拳砸在门框上,用胳膊将女人窥探的视线挡住了。女人吓了一跳,不由地后退两步,剩下的小豆丁们却仗着自己年纪小可以不要脸,竟然全都扑了上来,扒在门框上,肆无忌惮地往屋里看。
夏燃气绝,她的手就快要抓住一个小孩的衣领时,病人胡老师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像个幽灵一样轻飘飘地飘到了门口,满含歉意地说:“丁老师,你们怎么来了?静蕾,芳芳,你们来干什么?老师生病了,会传染给你们的。”
那帮小孩子一听到亲爱的胡老师喊到他们的名字,立刻把丁老师的嘱咐扔到了九霄云外,一个比一个嗓音嘹亮,喊道:“我们不怕,我们有准备!”“我们带了口罩!”“我带了苹果!”
小豆丁们齐刷刷地从口袋里掏出蓝色的口罩扣在脸上,瞪着一双双兴奋的眼睛,自称带了苹果的孩子把一个比她手还大的苹果举过头顶,又强调一句:“妈妈说,一天一苹果,疾病远离我。”
胡清波成功地被这孩子逗乐了,露出一个疲惫但欣慰的笑容。
丁老师隔着夏燃铁柱一样的胳膊艰难地看了胡清波一眼,不好意思地说:“孩子们都很担心你,我只能带他们来了。”
夏燃重重地“哦”了一声,心直口快地嚷道:“您还挺无辜。”
丁老师的脸顿时一白,胡清波马上挺身而出,从夏燃身后说了一句:“夏燃。”
这一声叫的颇有几分恳求的意味,夏燃没有回头也能知道胡清波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咬了咬牙,将手放了下来,丁老师得寸进尺地往前走了一步,夏燃却忽然心一横,用身子挡住了门口,把一帮孩子也给挤了出去。
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看了就走吧。这么多孩子呢,万一被他传上,你担得了责任吗?”
丁老师的脸更白了,她讪讪地捏着衣角,低头说了一句:“那我们就走吧。”
这一句话成功地惹了众怒,小孩子全都撅起了小嘴,把口罩顶出一座小山,嚷道:“我们不走,还没看到胡老师呢!”
夏燃倒吸一口气,只听胡清波用一种十分欠揍的语气,温温柔柔地说:“她是夏燃,你们还没有跟她打招呼,这样不礼貌哦。”
丁老师立刻接上了话茬:“老师教过你们的,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说?”
小豆丁们扬起疑惑的小脸看着夏燃,沉默了几秒后,忽然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哥哥好!”
夏燃心力交瘁地后退了一步,瞧瞧自己全身上下,不得不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确实不像个姐姐,更不像个女朋友。
不过她盯着丁老师和孩子们进屋的背影时,还是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了一句:小兔崽子就是小兔崽子!
丁老师和孩子们把胡老师“哄”到床上躺下。在丁老师的指导下,热情洋溢的孩子们替胡老师整了一遍又一遍被子,连被子上的褶都捋平了,真让人叹为观止。
直到胡清波哭笑不得制止了想要往他嘴里塞苹果的小毛孩子,他们才消停,大人和小孩围着床边站了一圈,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夏燃站在门口,看着床上强提精神的胡清波,还有温柔的丁老师,站在他们身边的孩子,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合理的感觉。
这俩人其实挺配的。
这个念头一出,夏燃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光子,马上纠正自己说:“老子配个张震也配的上!”
不过说到底,夏燃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她能看在胡清波为人师表的面子上,让人进来探病,但是你要是想洗手作羹汤,那就他妈的过分了。
丁老师刚刚往厨房迈了一步,夏燃嗖地一下子拦在了她的面前,毫不客气地拖着她,强行把她送到了门口,又一手一个地将孩子们都运到门口,撂下一句:“胡老师累了。”哐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胡清波演示了一番目瞪口呆,但终究好脾气地没有发作,再次爬下床,走到门口哄了一会儿孩子,看着他们走下楼梯,这才满身疲惫地回了屋。
这次他没有躺回床上,在窗前的红木桌子前坐下了。
他浑身上下本来没有几两肉,病了这几天,更是剩下一把骷髅架子,坐在椅子上,竟然觉得硌得慌。
可是胡老师装样子端架子向来是一把好手,愣是端端正正地坐直了,长叹一口气后,说了句:“夏燃,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
夏燃的恋爱脑先天没有发育完全,后天也没时间看一些肥皂剧婆媳剧弥补一下,所以一时之间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连刚刚那个莫名其妙动机不纯的丁老师都忘了,只顾着盘算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直眉楞眼地问了一句:“因为我不像个女人?”
胡清波一愣,过了一会儿,他的身子就软绵绵地靠在了椅背上,像是刚刚回光返照一般借来的力气已经用光,接下来就剩下躺倒了。
夏燃还没能接受自己被分手的事实,还把胡清波当成手心里捧着怕化了的男朋友,手下意识地伸出去,扶了他一把。
胡清波没有拒绝,借着她的手躺回床上,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他的脸色没有悲伤,没有生气,更没有失望,就像是面无表情似的,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刚刚自己说了一句“晚饭吃什么”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
夏燃后知后觉地心里一凉,悲从中来。
她忽然明白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可能轻的就跟个屁一样,放出去除了臭一阵,半点留恋都不会分给她。
夏燃站在床头和虚弱的胡清波对峙了良久,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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