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做作业
夏燃舔舔嘴唇,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她明白安德对安醇的期望,同时也深知要做到有多不容易。
安醇连除了李阿姨以外的人送饭都接受不了,又该怎么面对全中国十三亿人口呢?
她叹了一口气,认命了。
看书就看呗,写读后感就写读后感呗,就跟谁十年前没看过书写过读后感似的。
她捡起安德又丢给她的书,随意翻了翻,这次书不是全新的了,里面还有不少笔记和划横线的地方,看来应该是有人看过。
夏燃突然很好奇这字是谁写的,为什么这么幼稚。
她想了想,坏笑着抬起头,刚想问问是不是安德写的字,看不出来啊,人长得衣冠楚楚,字写得像个小学生似的,真让人笑掉大牙了。
然而她一张笑脸对上了安德惆怅的神情。
安德摩挲着书角,语气淡然地说:“我怕我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到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该怎么生活下去?”
夏燃被他晦涩和不详的隐喻吓了一跳,赶忙道:“哎你别想不开啊,这不是还有我吗,我跟你一起看,一起教他,这都不是事……”
安德却没理她,卷着书角继续说:“不知道哪天就又被人撞了,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谁都说不好。”
夏燃怔仲地看了他半晌,忽然斩钉截铁地说:“行!我这周就把这几本书看完,你压力别太大,我跟你一起学嘛。哎我说,你不行就再找个女朋友,呸,男朋友吧,想开点。是这几本吗,还有别的吗?”
安德用下巴点了点另一本书:“还有这本,我随便说一说,不是说你。”
夏燃腹诽道:“王八蛋,不说我你跟我说干嘛,吓得老子快给你灌鸡汤了。这年头好用的鸡汤也少了,我这里也不随时都有备用的。”
她没好气地指着另一本书说:“这几本都没拆封,你还没看吧。我先看看,替你分担点。”
安德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迟疑地说:“这几本太简单了,我就没看。”
夏燃望着手里刚刚拆封的《窗外有阳光》,忽然觉得自己的共情能力太强了,总影响她的判断力。
她愤愤地指着书上的笔记,报复道:“这是你写的啊,字不咋样啊,哈,哈。”
安德将书拿起来,温柔地看着那一行行小学生体的笔记,说:“这是安醇写的。他写的东西你要仔细看,方便你了解他是怎么想的。”
夏燃:“卧槽!他写的?这些书他看过?”
安德点点头:“我们三个一起看,一起学习。”
夏燃:去他妈的一起学习吧,这都什么事啊。
夏燃望着满地的书,忽然觉得三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颓了。
她不敢置信地问:“为什么他要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能跟我说一下吗?我要是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这活可能就干错了,到时候更麻烦。”
安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撂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
他觉得夏燃说的是对的,如果方向不对,使的力气越多离目的地越远。
可是他答应了弟弟,不跟任何人提起那件事。
他夹在弟弟和夏燃之间,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夏燃坐在地上,随手翻起别的书来,想要找找哪些有安醇做的笔记。
她都快把自己提的问题忘了,安德却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很慎重地掂量语气,拿捏字句,最后组织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为了自救,为了不做错事。”
……
夏燃揣着这句沉甸甸的话回到家里,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她脑中跳出一个疯狂又大胆的想法,她今天看到的安醇才是真正的安醇。
不过很快她再次把这样的想法否决了,她一厢情愿地希望安醇是她认识的那个样子,胆子小,有的时候一惊一乍,身体不太好,但是人不坏。
“唉!”夏燃叹了一口气,把餐桌上的饭都移走,又拽来一张舒服的椅子,准备开始她的看书大业。
她把九本书整整齐齐地排在桌面上,好像正排布某种神秘的阵法,然后就对着九本厚度不一的书发起呆来。
忽然,她看到桌子角上有一滴油点子,立刻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桌子这么脏,怎么配放书!我一定要把桌子擦干净!”
她乐颠地跑到客厅隔出来的厨房里,找到抹布用水洗净,胳膊夹着洗洁精,再次回到餐桌前,开始擦桌子。
先把书放到椅子上,然后在抹布上倒一点洗洁精,将桌子抹一遍。
完美!桌子散发着清新可人的柠檬味道!
还得加水把洗洁精擦干净。
夏燃向来是个行动派,马上起身去厨房接了一大碗水,往桌子上一泼,又把抹布洗干净,然后认认真真地擦桌子。
她好像突然患上了强迫症,脸上带着笑容把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擦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然后她低头看看放在椅子上的书,最上面那本《窗外有阳光》正楚楚动人地等着她的宠幸,可惜她突然发现椅子也有点脏。
于是开始擦椅子。
夏燃七点的时候就到家了,发呆加擦桌子擦椅子擦柜子整理杂物,一共花去她一个多小时时间。
她绕着屋子转了好几圈,发现实在没什么好干的了,便很扫兴地坐回餐桌前,跟椅子上的九本书大眼瞪小眼。
妈的,就是不想看书怎么办呢?
夏燃手肘撑在餐桌上,烦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成功地转型为新时代杀马特。
她皱着眉头,捏着《窗外有阳光》的书角,勉为其难地放在面前,翻开了第一页。
完事开头难,只要开始读就容易了。
然而她刚把目录翻开,就被第一章的题目打败了,望着书发了好一会儿呆。
第一章:妈妈,请接纳我。
夏燃大刺刺地靠在椅背上,腿笔直地伸向前方,手自然下垂,头往后仰,目光盯着头顶的灯泡。
有妈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对于夏燃来说,此生无解,更别提“妈妈请接纳我”了。
不过对安醇来说,这个问题或许真得有意义呢?
想到这里,夏燃硬着头皮重新坐正了,翻开书,强迫自己看下去。
十分钟后,她不得不跟自己申请休息一下,感到心里憋了一股子说不清楚的情绪,好像有个炮仗要炸开了。
她起身找了水喝,回来坐下后,随手拿起另一本已经拆封的书来看。
这本书被安德划分成“你现在还看不懂”那一类,但是因为书上有很多安醇写的字,所以夏燃还是把它拿来了,就当提前了解一下那臭小子的内心世界吧。
她草草地翻了几页,发现大部分笔记内容都是安醇对书上内容的总结,在空白地方写了好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学生体字,夏燃强忍着撕书的冲动努力看了一段,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她的眼睛把信息送到了大脑中,但是大脑拒绝处理,原路打回,她能有什么办法?
夏燃无奈地摊开了手,好像对着空气中的隐形人做了交代:“我不是个读书的材料啊,唉。”
她的视线一偏,忽然见到另一页上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标注。
一个小小的“不”写在角落里。就跟安醇给她留下的印象一样,总是默默地蜷缩在小角落,怕人发现似的,把自己团成一个蛋。
这个字用粗粗的黑色的框包围着。
安醇做笔记用的是普通的针尖碳素笔,为了制作黑色粗框,他肯定一层又一层地画了好多次,薄薄的纸页几乎被生生划透了。
夏燃不解地把书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玄机,便只好将那一页的内容读了一遍。
一堆专有名词将夏燃搞得头昏脑涨,只有一个例子她还勉强看懂了。
讲的是一个男人总是梦到当地一家酒店倒塌,他因此无法安睡,无法正常思考。后来治疗师发现,这个男人在海湾战争期间是一个战地医生,有一次负责从炸毁的兵营里拖出尸体,这次事件对他造成了可怕的阴影,使他的身体自主展开防御机制,不肯回忆和战争有关的记忆,因此他错过了解毒这个噩梦的机会。
夏燃摸着下巴嘀嘀咕咕:“这么玄乎?我还经常做噩梦呢,不就是那一档子破事嘛,有什么搞不明白的。”
她摸着那个“不”字,揣摩着安醇写下这个字的心情,他觉得作者写的不对吗?那为什么画圈?
夏燃学着安醇的样子,用手指在黑框上画圈,猜测他为什么这么干。如此画了七八圈以后,她渐渐摸索出一点思路。
她打了一个哈欠,设身处地地想到,八成是看书看得无聊了吧。
老式座钟敲响了九下,夏燃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卧室,有些纳闷奶奶怎么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她刚要站起来给郝婶家打个电话,就听到掏钥匙开门的声音。夏燃赶忙走过去把门打开,乔女士拎着一个自己用粗毛线织成的提兜,头上戴着一顶中老年专用线帽,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
“您怎么出去这么久,也不告诉我一声。”夏燃半带埋怨地接过提兜,发现还挺沉,拉开一看,里面装着一盒糕点,正是榴莲酥。
夏燃的牙缝间条件反射性得黏腻起来,仿佛那天吐掉的榴莲味小蛋糕又反刍回嘴里,恶心地她打了一个哆嗦。
乔女士走进屋里,一见到桌上的书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问,就听夏燃说:“您不是跑出去买这东西了吧,哎,你想吃让我去买不就行了吗。天气这么冷,您腿脚又不好,还是少出门吧,在家里看电视多好。”
乔女士笑着说:“这是姗姗给的,那孩子心细,一看我也在,就去超市买了这个。好孩子啊。”
夏燃两眼一瞪:“姗姗?她来了?在哪里?她跟郝良才谈了那么久,都快结婚了,我还没跟她说过话呢。”
乔女士眯着眼睛仔细分辨着桌上书的种类,奈何字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字,只得遗憾地说:“去你郝婶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过几天还会来的。”
夏燃“哦”一声,把提兜放到了卧室的桌子上,回到客厅一看,就见自己的奶奶慈爱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燃燃,你愿意回去重新上学,考个大学了吗?你妈当年就是大学生,你早该读个大学啊。”
夏燃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她捂住肚子仰天大笑了几声,说:“奶奶……我可真是您亲生的孙女,咱俩一见到这些书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乔女士不解地看着她,夏燃将桌子上的书胡乱地收了起来,解释道:“不是我的书,是安德的书,他让我学点东西,对工作有帮助。”
乔女士点点头,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担忧地说:“让你看了书教他弟弟?这不是奶奶不信你了,你可千万耐心点,别打人家,也别把人教坏了。”
夏燃无言地看了奶奶片刻,举起拇指对奶奶说:“您真是我亲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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