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志向
翌日，
一座颇为清幽的小院之中，
“卫叔，我要出去！”
卫宁看着面前正在洒水除草的卫叔，态度坚定，
想了一夜，卫宁觉得一些事还是把在明面上来说，再说他也没有那个偷偷跑掉的能力，
卫叔有些伛偻的背渐渐打直，看着卫宁，眼中浑浊尽去，开口道：
“少...”
“卫叔你不用多说，道理我都懂，”卫宁很是霸气的打断了卫叔的话，解释道：
“这书籍对我而言其实只是一个调剂罢了，我志不在封侯拜将，亦不在成为一代文豪大儒，只愿持手中剑，守护亲近之人足以。”
“少爷...”
“等等，卫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用庄生所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怠已！现在书籍上的知识、夫子的教导对我而言已经够用了，剩下的完全可以在生活中学习，知识本来就无处不在。”
为了今天，卫宁也是做了大量工作的，
卫叔捋了捋胡子，面色上看不出任何想法，
“少爷，老爷....”
“卫叔，我知道，我都明白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金鳞岂是池中物，孔夫子十五志于学，今我只想变得强大，
而族学之中提供的帮助远远没有外界大！我自信在外面才可以更好的成长，我相信父亲大人也会理解、支持我的。”
“老爷那里...”
“卫...”
“好了，我的少爷，请让老奴把话说完！”
卫叔无奈，这都被卫宁打断无数次了，
“您说，您说。”
卫宁讪讪一笑，心中暗骂，还不是为了让你这个糟老头子没工夫思考。
“老爷让少爷来族学，其实是发觉少爷心思太过浮杂，借助学习也好让少爷静心考虑自己，自己该做什么，又该如何去做。”
“而这些所学的知识可以为少爷提供一些大致方向和办法，这才是学习的真正目的，少爷能够明悟自己，老奴深感欣慰。”
卫叔很是欣慰的看着卫宁，要真想要卫宁长时间留在族学就不会给他一对一的待遇了，毕竟学习本是一件长期的事，
卫父就是看出卫宁的心思根本不在文学之中，也不指望他成为一代大儒，只求他能够明白基本的经义，不求能够了解多深。
卫叔缓步上前，伸手帮卫宁理了理有些乱的衣领，看着卫宁一副惊楞的样子，轻轻一笑，
“昔日，老爷十五志于振兴家族，大少爷十五志于素清礼典，清平海内，今二少爷以十五有余，却心思不定，志向不明，如是盛世成为一混家子也无妨，但如今这世道，不说也罢，更何况少爷得到过祖宗的肯定，以后当有作为，而非浑浑沌沌不知所以，但外面真的很危险，少爷要切记家族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卫宁心有所感，在听在想在思！
俗话说，功崇惟志，业广惟勤。卫父作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激发卫宁志向，
只有志向的存在才会推动人的反抗！
越是坚定反抗越是激烈！
这样卫父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世家自然有一套世家的生存之道，在盛世，除嫡子外的其余子弟更多的是当做纨绔子弟来养，只
有当家族危难、国家不宁，才会让每一个子弟都尽量成才，
这样做可以极大的避免家族之中的内耗，让家族气运更加绵长，
卫宁顺利的离开，
轻松得他自己都茫然，早知如此轻松他还纠结什么劲呢，
当天连芸儿都没辞别卫宁就骑着小鳞返回邑城了，他不愿见那种辞别的伤感。
不过辞别卫父还是必须的，不然下次回来又要被关了，而且他虽然知道自己的机缘在外面，但是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既然有异人高层加入黄巾，他猜想异人应该或许会知道一些大致的路线，
而掠影就是最值得他信赖的人，
掠影给他一种非常真诚不玩心眼的感觉，只是那小子有时候说话太实诚了，很是伤人。
回到卫府，先去向卫父请安，
如今时日已到九月，
院落中桂花飘香，金灿灿的一团惹人喜爱，
卫宁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院中乘凉的裴氏，
裴氏披着一件金丝雕镂的薄纱躺在一张精心雕琢的红花镶玉的躺椅上，神情颇为悠然，仿佛正欣赏着满院的金桂，
“奶奶，二少爷来了。”
一旁伺候的小兰躬身提醒道，脸上有些诧异，她记得这位二少爷可是被老爷下了死命令不准离开族学的，
这怎么出来了？
小兰还没有忘记那日三少爷在小姐面前那幸灾乐祸的神情，真真让人好笑。
卫宁微微点头示意一旁见礼的丫鬟们，向裴氏走了过去，看着裴氏妩媚至极的姿态眼前猛然一亮，
此时的裴氏真是人比花娇，外面一件薄纱，里面就是个齐胸鸳鸯襦，红白相映，没敢多看，卫宁连忙请安，
裴氏正捏着一块桂花糕，见到卫宁微微一愣，笑道：“宁儿怎滴回来了呢？”又赶忙招呼着一旁的小丫鬟们，
“都愣着干吗？少爷来了，还不快拿椅子来。”
其实不用裴氏说，丫鬟们就去搬了，
“不用麻烦，不知父亲在何处？”
“老爷？老爷去外面访友去了，这些日子很少在家。”裴氏幽怨道，转念意识不妥，微微笑道：
“宁儿可是有何要紧事？”
“这倒没有，只是孩儿过些时日想出去历练，特来聆听父亲教诲。”
“二少爷要出去？现在外面可乱的很啊。”小兰惊呼道，
“是啊，宁儿外面可不安生，就连我卫家名下佃户都有造反的，这些泥腿子，我们卫家带他们不薄居然还有反主之心！”
裴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充分表达着自己对于卫宁的关爱，
卫宁对此摸不着头脑，这裴氏原来对他不是这样的啊，
一般都是冷冷淡淡的，最多有外人在或者卫父面前才有这种笑脸，
“父亲会同意的，不然宁也不能回来。”
“如此也罢，出门在外一切小心，来，宁儿尝尝府里才弄的桂花糕，”
裴氏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出去好呀，正好可以照顾一下她可怜的女儿，高兴之下居然起身给卫宁喂去，
卫宁张大嘴，看着裴氏水汪汪的桃花眼，在嗅着这满园的桂香，浑身一颤，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奶奶还是小兰来吧。”
小兰见气氛不对，接过桂花糕喂向卫宁，
冰凉的触感让卫宁惊醒，脸色一红，
“宁儿，你妹妹前些时日回来过，但是你父亲又不准我帮助她，可苦了这丫头，回来变得那么黑，那么瘦，手臂上居然还留下了一条疤，这死丫头不知吃了多少苦...”裴氏眼睛泛红，摸出一条丝巾擦泪，
“奶奶别伤心，小姐回来的时候，老爷不好称赞多了许多英气吗？而且小姐现在不是很懂事吗？”
小兰白了一眼卫宁，安慰着裴氏，
“母亲勿安....”
良久，
裴氏水汪汪地抬起头，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卫宁，“宁儿既然要远门，为娘也无物相赠，这里是为娘这些年积攒的一些金银，都拿去吧。”
“这如何使得。”
卫宁不敢接，这裴氏咋对自己这么好了呢，让他拿不准主意。
“宁儿就收下吧，如今世道不明，你们兄弟几个也该相互扶持才是，”
“这是自然，母亲请放心，不过这些体己钱母亲还是收着用，孩儿用不到的。”卫宁握住裴氏的手，推了过去。
上演了一出母慈子孝。
两人推来推去，小兰知道了裴氏的心思，上前拉住卫宁道：“少爷，这是奶奶一片心意，你收下就好，出去要是遇见小姐，还望告诉她，奶奶可等着她回来哩。”
这话卫宁懂了，原来如此，这是想借他手把钱交给卫嬟吧，
知道裴氏目的之后，卫宁也是送了一口气，只要没有算计他的意思，都可以，于是接过那带着温热的精巧荷包。
“母亲放心，我会把这个交给嬟嬟。”
“宁儿千万别误会，这是为娘给你使的，你妹妹哪儿不用理会。”裴氏言辞陈恳，
卫宁都有些茫然了到底啥意思啊，明说不行吗？打什么哑谜，搞得他一头雾水，
气氛有些凝滞，
调皮的风儿从裴氏的薄纱上划过，
那绕有金丝的红纱从裴氏肩头滑落，
卫宁借此很果断的转过头直接告辞，
总算结束了这场有些小尴尬的对话....
出去的卫宁挠挠头，看着自己手里这个荷包，掂量掂量，发现数目还不少，也没有打开，
反正他是准备把这个直接交给卫嬟的，
嘿，还别说，这荷包还自带香气，
卫宁无事又去寻找找卫安，
刚进去就被卫安拉在一旁一通埋怨，算是刚入虎窝又入狼穴。
可不是嘛，
他居然把倩儿留在了那种地方，卫安知道后是心焦的不行，深怕是这小两口感情出现了什么问题，
了解实情之后，卫安自然是感到无奈，还有一丝丝对卫宁的埋怨，
连自己女人都管不好！
哪像他卫安在家里一向说一不二。
不听话任打任骂，卫安都不会多说什么。
卫宁能怎么办还不是稚嫩恶搞陪着笑脸，
等到卫安气过了，才问有没有掠影的消息，
然而别人掠影已经走了，
说是去交州，
还给留话给卫宁，涷水哪儿根本就不是什么蛟龙，就是一条水蛇，倒是交州那边听说有蛟龙的踪影，掠影就跑去看热闹了，
卫宁难受没料到这个小兄弟居然跑去交州了，这样子，他也有些迷茫的了，还从卫安哪得到一个消息，一个自称是熟人的异人来找过他，
卫宁也没有多想，又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个熟悉的异人在邑城。
返回自己的院中和那些可爱的小丫鬟们培养了一会儿感情，
根本就没有丝毫出门的想法的，
时间不一会儿就跳了一天，
在卫宁不知道的某处，有一群人正在等着他，然而等来的只是绝望。
这些人本来是李儒派来准备给卫宁惊喜，来解董卓心中郁结之气的，
然而十分不凑巧，先是得到卫宁离开邑城的消息，白白等了二十多天，这好不容易等到卫宁回来了吧，
他居然连门都不出一下，
为之奈何？
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和上方的人说，只能祈求忘掉了。
李儒现在确实没有那个精力去理会一个小小的卫宁，正在加紧帮助自己的主公谋划，
甚至连人都不在这邑城中，
代表董卓进都去查看风云了，
灵帝虽然是天底下消息最闭塞的人，但不可否认洛阳是大汉的中枢，是一切信息的汇聚之地，
只有这里的消息才是最灵通，最抓紧的，
没办法谁让政令从这里传出呢。
起床后的卫宁已经收拾妥当，
本来他还准备拜托掠影去异人商店给他买点东西的，结果人不在，那他就只能这样出发了，
在旁边小丫鬟们不舍的目光中，
卫宁一剑一扇，石剑在族学已经自我修复完成，现在只需要去向裴氏辞别，就可以正式出发，
不过世间多意外，
忽的，外面跑来一小厮，气喘吁吁道：
“二少爷，外面有人求见，姓徐说是您的故人。”
“姓徐？我的故人，难道是徐福？”卫宁皱眉，招呼道：“快快有请！”
“是！”
小厮跑了出去，
有眼力劲的丫鬟们立马煮茶，摆椅，
不多时，
小厮带来一男子，
儒袍配剑，不是徐福又是何人！
“卫兄弟，在下冒昧打扰还望莫怪。”徐福满脸风尘，
“诶，徐兄哪里话，快快进去，茶水已备。”卫宁上前一观甚为惊讶，这徐福身形之中多了一丝煞气，然而脸上却露出未有的茫然，
犹记昔日，徐福目光透彻，是个心智坚定之人，这又是为何？
“叨扰了。”
徐福一脸感激，
两人坐在椅子上，
卫宁迟疑片刻，问道：“徐兄这些日子去往何处？为何这幅模样？”
“唉，让卫兄弟见笑了，此话说来话长，”
“不妨长话短说。”
“哈哈~卫兄弟还是这么有趣，也罢，不瞒卫兄弟，吾之志向卫兄弟也是知道的，本欲手持三尺青锋，除暴安良。”
“辞别兄弟之后就往雁门而去，沿路之中见无数欺压，数之不尽，只恨剑不够利，反遭欺辱。”
徐福说到此处杀气沸腾，惊得一旁丫鬟花容失色，
“抱歉。”
徐福见此气势一泄，更显颓废，歉意拱手赔礼，
“无妨，你们先下去吧。”
卫宁摆摆手，示意徐福继续。
“茫然之时，又遇雁门驻军与鲜卑异族大战，某心向往之，忽然明白单靠手中青锋在这世道难有作为，必须从军，成为一军之将才能更好的护卫大汉，又恰好遇见刺史丁大人在招收士卒，某就去参军。”
“以徐兄身手参军不难吧？”
“自然，甚至还与丁大人有过短暂之谈，但大人言，吾所学之术非沙场之道，又怜悯吾幼小家中还有老母，不忍为之，故弃之。”
“照这么说丁大人不错啊，徐兄也不必苦恼啊，丁大人都是为了你好。”
“唉！卫兄弟，愚兄甚至苦恼，习这击剑之术又何用？救己难！救人难！救国更难！”
徐福颓废之中带着丝丝不甘，简单来说徐福是被打击到了，
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他曾效仿过昔日壮举去刺杀贼首，然而差点被人生擒，后来他想通了，昔日自己之所以能够成功还有一股外力相助！
仅凭自己能力是远远不行的，因为武力不足。
后又见沙场壮烈，有飞将持戟纵横，横扫鲜卑，这满腔热血又撒不出去，更是苦恼无已，觉得自己与他人相比简直是个废物，
卫宁摇头，他算看出来，这完全就是钻了牛角尖，被打击惨了，以至于身无可恋了，
徐福这人卫宁还是了解一些，有头脑有武力还有一点小骄傲，这是迈不过心中那道坎。
于是安慰道：“徐兄何必悲伤，这世上又不止长剑一条救国之路，武不行，还有文的嘛！”
“文？”
徐福猛然一拍大腿，一点就醒，喜道：
“卫兄弟说得没错，我怎么就没有想过这条路呢？”
PS：下一卷即将开启，正在思索如何优雅而连贯的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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