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公审(2)
枪决了徐华一行人后,锦衣卫立刻上木台将尸体全拖走了,又泼水清洗了大木台。
顾炎武还在不住的叫嚷着,“方总督,这案子的状纸早交到了苏州府衙,还有信访信箱,却悄无声息的拖到了现在。若官府、锦衣卫早一日干涉,死伤的女子也不会这么多吧!光杀奸商,却不杀背后的靠山,于情于理不通。”
他再次将了方原一军,方原拍了拍手,令锦衣卫带上与此案相关的苏州府衙一干人等。知府陈洪谧、分管刑狱的同知李林,苏州府推官刘杉,负责接案,上报的府衙小吏,共有七人。这些人有些是有官位、功名在身的,况且他们所犯之罪还未查实,方原也就没有将之捆绑,而是请到了大木台上。
方原沉声问道,“这个大案子,诸位在后面也该听到了,苏州府衙是谁人接案,谁人上报,刑狱同知,推官有没有接到案子,交没交到陈知府的手中。苏州府最后是怎么推诿,瞒下这惊天大案的,一一说来吧!”
待审的众人,除了苏州知府陈洪谧,余下的都是面面相觑,从接案的门吏侯三开始,逐一向方原汇报这个案子转交的流程。
先是从门口的衙役侯三接了状纸,因事关重大,侯三立刻将状纸交到了府衙的书笔小吏郑六手中。然后郑六直接将案宗交给了推官刘杉,刘杉按照正常流程,送达了刑狱同知李林那里,李林最后将状纸交给了苏州知府陈洪谧。
方原向官府诸人再次核实了状纸的递交流程,诸人并无异议。
方原冲苏州知府陈洪谧问道,“陈知府,这么大的案子,你当时既没有立刻缉拿徐华,也不上报,是怎么处治的?”
陈洪谧从怀里取出当时递交一纸状纸,呈交到方原前,“方总督,这是我当时收到的状纸,状纸上明明只是写着,官商徐华逼良为娼,数十个女子联名上告,半句未提有拷打致死,草菅人命。这么个普通的逼良为娼案子,也不必苏州知府亲自来过问吧!”
“况且,徐华乃是总督府的官商,苏州知府怎么方便插手?我也令人传话她们,将状纸递到锦衣卫的信访处,该怎么惩处徐华,自是该总督府论罪。下官自认为这个流程是没有过失的,至于最后怎么会牵涉到两百条人命,下官真是不知情。”
方原审阅了陈洪谧递上来的状纸,确确实实只写了逼良为娼,未写拷打致死,草菅人命的情节。他令锦衣卫将状纸交给了递交状纸的云姑等人,云姑娘忙摇头说,“这不是我们递交的状纸,我们的字哪有写的这么好,状纸被人给调包了。”
方原找来她们今日的状纸,和陈洪谧手中的状纸一对比,字迹确实差之甚远。而且一群女子是没有活路才到苏州府衙是求救的,也没必要替徐华隐瞒罪行,应该是状纸被人调包了。
调包状纸的是谁,或是苏州府衙诸人全都有份,方原喝令锦衣卫从接状纸的侯三开始审问。侯三之前矢口否认,咬死状纸就是陈洪谧手中的那份。锦衣卫一顿大棒招呼,打得侯三皮开肉绽,吃痛不住,这才承认陈洪谧手中的状纸确实不是他交给书笔小吏郑六的那一份。
方原开始顺藤摸瓜,令锦衣卫将小吏郑六也给押了,又是噼噼啪啪一顿大棒,郑六也招了,他送给推官刘杉的状纸上清楚的写着徐华拷打致死,草菅人命。
方原的目光落在苏州推官刘杉身上,刘杉已是七品官,是有官职、有功名在身的,不能随意的拷打逼问,便厉声说道,“刘推官,你也是寒窗苦读得来的举人功名,你想要体面,就如实的招了,本督会依照国法论罪,绝不会冤枉你。若你不想要体面,本督立刻就夺了你的功名,再严刑拷问!”
刘杉低了目光,今日连徐华都被处决了,可见方原是动了真格。再隐瞒下去,也就是白挨一顿棍子,还得不到任何同情。
他迟疑了一会,开口招认了,“方总督,我全招了,我接到状纸后,确实交给了刑狱同知李林。李林将状纸押下了三日三夜,然后去找徐华讨要了一万两银子,分给了我三千两。我二人将原先的状纸撕了,由我重写了一份,去了拷打致死,草菅人命的罪行,然后再交给了陈知府。”
同知李林见他是和盘托出,吓得面无血色,忙否认说,“胡说八道!我是毫不知情,你不要为了脱罪胡乱攀咬。”
刘杉忙说道,“每一份状纸、公文的交接,都如实的记录了日期,记录簿在府衙推官房里,方总督一查便知。”
方原令锦衣卫去苏州府衙取来了推官房里的记录簿,还有知府陈洪谧接收公文、状纸的记录簿,逐一核对之下,刘杉所说的确属实情,这份状纸在李林的手里,积压了三日三夜。
方原指着李林面门怒斥说,“李林,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来人!给我狠狠的打,打到他招认为止。”
李林自知再瞒不下去,只能跪地伏法认罪,“是,是我招,刘杉说的全是实情,我是收了徐华的一万两银子,重写了一份状纸,交给了陈知府。唉!陈知府确实毫不知情。”
陈洪谧不可思议的望着李林、刘杉二人,在他印象里,两人也是政绩斐然,清廉官员的名声,突出冒出这么个大案,令他是措手不及,一个踉跄,几乎要站立不稳。
既然此案陈洪谧确实不知情,纵然有渎职,但也无罪,方原令锦衣卫给他备了座椅,将他扶了坐下。
陈洪谧自知二人罪责太重,苏州府衙肯定是保不了,指着二人长叹说道,“哎呀!你们,这么一个惊天大案也敢从中渔利,好糊涂啊!你们这是为什么啊?!”
李林深拜在地,大哭着说,“这些年来,苏州府是一片太平,官府不敢贪污了,奸商、豪绅也不敢作案了。我们掌管刑狱的不比掌管财税、工程修建的,太平盛世,我们也就没油水可捞。每月就那么点月饷,再加上年末分的那点银子,太寒碜了。”
“陈知府,我向你申请调任分管其他事务的同知,其他同知谁也霸着有油水的财税,工程不放。我们十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不过是为了封妻荫子,不是过这种清贫如水的日子啊!唉!”
方原听了他的话是哭笑不得,猛地起身呵斥说,“李林,你所说苏州府已是太平盛世,影响了你们做刑狱的捞钱,我是该赞同你,还是呵斥你呢?古往今来,读书人的职责不就是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到了你这里,却成了影响你捞钱的理由。你十年寒窗苦读,全读狗肚子里去了?!”
“内阁,判案吧!”
王秉鉴三人商议了一会,开口说道,“苏州知府陈洪谧,御下不力,犯渎职之罪,扣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苏州府同知李林,死不悔改,免同知之职,剥夺举人功名,流放福建,终生不得做官;苏州府推官刘杉,与李林同罪,但主动招供,有立功之举,免推官之职,保留举人功名,放归乡里,终生不得做官。小吏郑六,衙役侯三等人,杖责五十,赶出府衙,终生不得录用。”
苏州府衙众官吏犹如斗败的公鸡,却不敢再有微词。锦衣卫捉着郑六、侯三,打足了五十杖,直接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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