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那帮幸运的混蛋
美国硅谷，阳光依旧灿烂。
圣克拉拉县北部，矗立着一栋六层的蓝色玻璃幕墙建筑，这里是计算机中央处理器行业内的巨人——英特尔公司的总部，而就在据此不远处，懒洋洋地蹲在阳光下的建筑是苹果公司总部。
自从硅谷之父罗伯特诺伊斯在1990年去世之后，英特尔结束了诺老大一言九鼎的时代，改由戈登摩尔和安迪葛鲁夫掌舵，前者担任董事长，后者担任总裁。
英特尔总裁安迪格鲁夫的办公区坐落在六楼朝南的边角，阳光从南面通透地玻璃幕墙射入，把办公室照的明亮宽敞。
这里与其说是办公室，其实只是整个楼层的一个隔断开间，大小只有六个平米，在这座大楼里，英特尔上至CEO下至普通员工均没有单独的办公室而只有标准的隔断开间，安迪葛鲁夫自然也不例外。
再过一个小时，公司高层管理人员的每周例会就要召开，办公桌前的安迪葛鲁夫脸上却看不出往日的轻松，反而略显紧张。
他面前堆着三个文件夹，全都是有关于重光半导体公司的，其中有关于那块游影霸王协处理器芯片的结构设计分析，也有对于重光公司拥有的全部国际专利的专利列表和逐项详细分析，还有对于游影霸王协处理器芯片所使用的多媒体指令集的评价与分析报告。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还以为市场上没人知道我们的MMX指令集开发计划。”安迪葛鲁夫问自己面前坐着的公司首席技术官虞有澄。
虞有澄面色凝重、皱眉不语，他想说我也不知道，但像这种废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虞有澄不喜欢说废话。
安迪葛鲁夫继续询问：“整个硅谷，知道MMX计划的人不超过二十个，而且几乎全都在技术部门，否则AMD和Cyrix这些追赶者早就跟风宣布他们的开发计划了。”
虞有澄低着头：“十六，技术部门签订保密协议的连我在内一共16个人。”
安迪葛鲁夫摇了摇头，无奈道：“目前那套指令集还在以色列海法实验室里处于研发阶段，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以色列还是我们这里。”
虞有澄安静地道：“我觉得哪里都没出问题，因为开发这样的指令集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硅谷任何一家半导体设计公司都不可能今天立项，明天就拿出方案。
而且这家重光半导体公司，他们的多媒体指令集技术非常成熟，完全不存在逻辑漏洞。显微镜下，芯片的内部设计也完美异常，看得出有着极强的设计功力。”
安迪葛鲁夫皱眉道：“如果我们的指令集开发完成，实现指令集的芯片设计需要多久？”
“8到10个月。”虞有澄道。
安迪葛鲁夫沉思道：“从93年11月起，我们的指令集已经开发了接近两年，原计划明年3月之前完成设计，也就是说我们用了28个月开发指令集，如果再用八个月设计应用指令集的芯片，那就是36个月的开发周期，中国人难道比我们拥有更快的开发效率？”
“我们的开发设备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科学家也是顶尖的，以中国目前的开发设备条件和微电子设计水平，我不认为他们的效率会比我领导的技术部门更高。”虞有澄自信地驳斥了安迪葛鲁夫的猜想。
“那就是说，他们比我们更早启动了多媒体指令集的开发计划？”安迪葛鲁夫疑惑地问。
“是的，只有这个解释才是合理的！”虞有澄斩钉截铁地道：“中国方面可能认为协处理器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方向，从而很早启动了相关的研究与开发！”
虞有澄继续解释道：“安迪，你知道中国的制程工艺很烂，他们至今没能攻克1微米以下的制程，在大规模集成电路的制造水平上远远落后于美国，如果想要追赶世界先进水平，他们就需要独辟蹊径。而中国有很多聪明人，这些天才一定是觉得，如果CPU不能制造的足够强，那就再加一个辅助CPU。”
安迪葛鲁夫对这个解释还是很能够接受的，他不由激动了起来，音调变得有些高亢：
“也就是说！他们希望通过在计算机中增加一个协处理器的方式，为中央处理器减少计算压力！
而这么干的最佳途径，就是把中央处理器的浮点运算功能分离出来，用一个协处理器单独执行相关计算，并且加入优化运算的多媒体指令集，使得协处理器的设计能够尽可能的简洁！”
虞有澄叹了口气：“安迪，你是个天才。”
安迪葛鲁夫松了口气，整个身子陷入真皮转椅之中，他的声音有些颓唐起来：“这是个完美的合理解释……该死，这些中国天才对他们的技术弱点的确是有着绝妙的弥补解决方案，可他们的这项研发计划却正好和我们的多功能CPU开发计划撞了车。
虞，你知道公司到目前为止，为多能奔腾计划投入了两千万多美元的研发经费，但更重要的是时间！
我们整整浪费了两年时间！而要等到以色列那边把技术开发完成，则还要再等7个月！要等到芯片设计完成，那就还需要至少再等8个月！
虞，我不能再等15个月了！”
虞有澄低声道：“也许还不止15个月……”
格鲁夫双手抱头，几乎要抓狂了：“上帝啊！这真是我今年听到过的最坏消息！”
“你知道吗？根据我们在Cyrix公司的内线提供的情报，他们已经得到了重光半导体的技术授权，正在把游影霸王芯片的设计，打包集成到他们刚推出的那个丑陋愚蠢的6X86处理器中去！”
虞有澄的心情也糟糕极了，苦着脸皱眉道：“这几天我和研发中心的拉尔森、瑞克他们一起仔细研究了这块游影霸王芯片，发现这些中国天才，他们的设计完全是针对X86指令集架构的CPU进行的。
Cyrix如果要集成他们的设计，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这就好像我们要在奔腾处理器中多集成一个486处理单元那么方便。”
“你估计Cyrix多久能拿出产品？”
“设计工作也许要一两个月，但设计完成后的流片速度会非常快！”虞有澄解释道：“毕竟这是一块二合一的芯片，而之前无论是6X86还是游影霸王，两款芯片的所有设计都是成熟设计，所以流片大概只需要一到两次的调整优化，之后就能开始量产。”
格鲁夫越听越火大，砰地一拍桌子道：“这不行！这样一来我们会落后Cyrix13个月！落后对手13个月推出产品！而且还是我们最早立项开发的多能处理器产品！这简直荒谬！”
虞有澄叹气道：“没办法，这就是1加1大于2，尽管我们是世界上最早开始研发多功能处理器的，但重光公司的出现，实在是一件计划之外的意外事件。”
格鲁夫两个鼻孔都开始喷火了：“不！我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英特尔才是世界第一的PC处理器厂商！我不允许自己被一家像Cyrix这样的二流公司反超！”
“只要想一下硅谷将会如何评价我们，我就会发疯！这些家伙都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英特尔在多功能处理器的研发上被Cyrix超越！
家用计算机处理器新霸主诞生！
Cyrix以弱胜强，反超处理器霸主英特尔！
不！不！不！不！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Cyrix也好，AMD也罢，这些二流公司能活到今天，全靠攀附和模仿我们英特尔的产品，依靠我们的技术授权，否则这些垃圾早就死光了！
如果不是当初IBM强迫我们把X86指令集架构授权给这些二流的垃圾，他们早就破产消失了！这些混蛋！废物！要不是怕遭到反垄断诉讼，我们一个授权都不会给他们的！一个都不给！”
虞有澄见格鲁夫勃然大怒，连忙道：“别太激动了，安迪，别激动。”
格鲁夫胸膛起伏地吼道：“我怎么能不激动？诺依斯这个死鬼干的好事，现在要我给他擦屁股！我当初就不同意为了拿到IBM的PC机处理器和约，而把X86指令集架构授权给这些混蛋。这下可好，报应来了！”
虞有澄尽可能宽慰他道：“也许多能CPU并不如我们想的那样受欢迎，而且Cyrix的产能有限，13个月并不能算是多大的领先优势。一旦我们的多能奔腾上市，必然会凭借我们的制程优势和精良的设计打垮他们。”
格鲁夫摇头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13个月意味着什么，这段时间我们除了继续把芯片制程推向更小，什么也做不了。有13个月的时间，足够Cyrix把多能处理器市场全部占领了。”
虞有澄站起身，走到格鲁夫办公桌前，翻开一个文件夹：“你应该看看这个。”
格鲁夫惊疑地读了一番：“你是说，技术部门预测，我们的奔腾133配合游影霸王协处理器之后，计算机的总体性能将和Cyrix未来集成了多媒体指令集的100MHz6X86处理器持平？”
虞有澄点头道：“是的，只要我们大批采购游影霸王，把它和奔腾处理器装在同一个PCB板卡上，做成一个类似游戏卡带的处理器产品，用我们即将研发完成的SLOT1接口插在主板上，就能达到类似的集成效果，而我们的设计工艺和生产制程全都领先于Cyrix，也就是说，他们并不能在性能上领先我们，即便领先也不会太多。”
格鲁夫眼珠子一转：“这报告上建议，我们也许还应该加上一个更大的二级缓存，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虞有澄点头：“天才的主意，这样在整体性能上，我们未必会低于Cyrix，当然，在价格上我们必须做出让步。”
安迪格鲁夫重重点头：“我今天原本就准备在会议上建议，全线下调奔腾处理器的售价，我们要用价格战，压低Cyrix的利润空间，在他们的新产品问世之前，尽可能消耗那些潜在的消费人群。”
虞有澄点点头：“时间不早了。”
“是的，让我们去开会！”格鲁夫抱着面前的三个文件夹，和虞有澄一起走出了自己的办公隔间。
会议地点就在董事长戈登摩尔那仅仅九平米的办公隔间里，小小的隔间中央放着一张小圆桌，周围散乱地放着几个折叠椅。
英特尔总部最核心的几个高层管理人员聚集在这里，就用这种最寻常不过的方式，每周安排出这家世界第一流企业的重大决定，
听完安迪葛鲁夫和虞有澄的报告，年迈的董事长戈登摩尔靠在墙边，顶着一头白发道：“既然落后这么多，为什么不试着收购这家中国公司呢？”
安迪葛鲁夫坦言道：“根据我们的情报，听说Cyrix也想收购他们，出价甚至高达5000万美元，但无奈对方要价太高，最后双方只达成了合作协议。”
戈登摩尔这老头没好气地摆了摆手：“Cyrix这群德州乡巴佬，恨不得把一美分切成两片来用，他们哪里舍得花钱，5000万美元还不够英特尔建半个晶圆厂！这家中国公司能研发出如此优秀的产品，一定有一大批天才科研人员，这可是无价之宝！”
老头端起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想了一想，简短地道：“收购他们！收购重光半导体！”
安迪葛鲁夫闻言皱眉：“多少？”
戈登摩尔想了想：“两亿以内，不能再多了。”
安迪葛鲁夫和虞有澄对视一眼，见对方眼睛里都有赞同的神色，立刻点了点头：“我立刻通知中国分公司联系他们……那帮幸运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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