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一饭之恩
翠西楼在城的西边,平日里很少会有很有身份的人过去喝茶,倒也不是别的,因为西边靠着坟山,埋了不少死人,讲究人自然也就去得少。
而林见秋对翠西楼却有感情。
因为在没有从花楼里出来的时候,有一日被王妈子罚两日没有饭吃,翠西楼里一个茶水小保偷偷地从后厨拿了客人没有吃完的鸡腿肉,拿给了林见秋吃。
“有点馊了,可总比饿着强,吃吧。”那小保说着,看了眼林见秋扛着的桶:“不吃饭怎么扛得动水呢?你等等,我去偷偷拿个馒头给你。”
到最后,馒头还没拿过来。应该是小保进了茶馆后,又有客人来,一忙,就忘记了。
虽然这是在他之前的事儿,可记忆在脑子里。
道路两旁的小民们簇拥着,一路也跟着往翠西楼走去。而林氏的门徒赶紧脚力加快,先去了翠西楼。
得清场。
“其实,大家一起喝也没什么,就我们两个人喝的茶馆,少了人烟气。”林见秋道。
“那可不行,这会子应有很多帮派派过来的探子,搞不好还有杀手在,得防备着。等我们府邸盖好了,路子稳妥了,那只弄个包间还行,这会子,还是清场吧。”庄三斧的态度很坚定。
林见秋不由地轻轻笑了笑,又微微叹了口气。
若不是自己没有武功,想必庄三斧也不会这么紧张。
他看了看这道路两旁,那些小民一个个拥挤着,试图突破门徒的防卫,离这位花城崛起的掌门更进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这些人的面孔有好多是熟悉的。
能不熟悉吗?
他在这生活了二十年,整日地挑着桶穿梭在这大街小巷。粪桶,水桶,都挑过。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他是花楼的小厮?
可人就是这样,虽然熟悉,当林见秋壮大了之后,这些人看着他的目光就变了,变得从未见过,变得满脸是笑,变得那么渴望地能看他一眼。
哪怕近距离看了一眼,就能在以后喝茶闲聊的时候,在地头干活的时候,多吹上几句与林府掌门的这一眼。
走着走着,走到了花楼旁的这条道,站在十字路口,林见秋下意识地朝着花街看了眼,只见这条街没有任何变化。也是,这才多久,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变化呢?
他这一眼看过去,整条花街瞬间沸腾了。
“林公子!啊!林公子!”
“林掌门!你可还记得我呀……”
“林公子看我了!看我了!”
花楼的姑娘纷纷冲楼上探出头来,挥动着手里的绣帕,尖叫声四起。而在这些人里,有一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的面前挂着一张字。
罪,求绕一命。
“王妈子。”林见秋挑了挑眉。
这么短时日未见,昔日嚣张跋扈的王妈子竟然一头鹤发,她不过三四十而已,可见连日的愁苦吓破了胆,急白了头。也是,得罪谁不好,得罪林见秋。
“王妈子的生意不好做啊,自打大哥你强起来后,她那花楼去的人愈发地少。尤其是最近我们开始修葺府邸之时起,她一夜白了头,偶尔在路上见着,也是跪地不起。”庄三斧道。
实力的壮大,又是无需自己动手,对方便吓破了胆。
许是有种感应,一直低着头发着颤的王妈子抬起头,正好迎上了林见秋的目光,虽然远,林见秋的目光里也没有杀戮,仅仅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就一眼。
王妈子居然吓晕了过去。
“走吧。”林见秋抬腿,继续往前走,吩咐了一句:“问问雀儿,如何处置王妈子,她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是。”庄三斧道。
时至今日,王妈子这个人是死是活,已经没有资格出现在他的眼里,至于雀儿,若她不喜欢这个人,大可以赶走王妈子,或者直接跟官老爷说一声,定个罪。
这并不难,毕竟她下毒是事实。
要对付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看雀儿要如何,便如何。
以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今,反过来了。
“说起来,这人情世故的,华夏这片土地上,古往今来还真是没有什么变化啊。”林见秋忍不住开口道。
庄三斧没听大明白。
而林见秋也没有往下说,这东西,说不明白,唯有感触。
一路走到翠西楼,远远地,就看到翠西楼的掌柜带着小二,在门口迎着,那掌门笑得脸都发了红,见林见秋一行人过来,连忙深深弯腰拱手:“小店微寒,能迎林掌门喝上一杯茶,三生有幸!”
掌柜还是以前那个掌柜,林见秋不知他的名字,只知旁人都叫他茶掌柜。
看了一圈,见昔日给过他半根客人吃剩下的店小保,站在最后面的位置,弯着腰,拱着手,诚惶诚恐的模样。
也是,林掌门能屈尊来这翠西楼喝茶,明儿个,这翠西楼的茶水价格得翻好几番不说,在整个花城也算是瞬间打出来了名声。这是好事;可另一方面,伴君如伴虎,要伺候这花城最牛的大佬喝茶,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怕也是灾难。
从未有过真正的大户人家来喝茶的翠西楼上下,惶恐又兴奋。
林见秋走到那店小保的面前,微微笑了笑,一旁的茶掌柜脸色大变,连忙也走了过来后,拱了拱手:“林掌门,莫非我这不懂事的小保,曾……曾……”
最怕的就是如同王妈子那边,以前跟林见秋结下过梁子。说这几句话的茶掌门,脸色都白了。
“你叫什么?”林见秋问道。
那店小保身子抖啊抖,竟扑通一下,吓得跪到了地上,头趴在地上,道:“小的……小的……小的是店小保,负责茶楼给小二端茶送水的。”
将茶和吃的端到客人手里,是店小二的活儿;而从后厨端到店小二手里,是小保的活儿。因为小保往往出身极为不好,是最下等人,所以再不怎么样的茶馆,也有这三六九等。
林见秋一看,蹲了下来,将手轻轻地放到他的肩膀上:“你莫怕,你没有得罪过我,你可还记得我?”
“自然,您是林公子。”
“不是,你可还记得,以前你给过我一根鸡腿?”
……
那店小保愣了许久,没有说话,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啪嗒一声,汗水落了下来,落到了青石板上,他的声音颤抖不已:“记……记得……我曾……曾……曾给过公子半根客人吃……吃……”
居然给堂堂林掌门客人吃剩下的鸡腿?!糟糕!一旁的茶掌门一听,吓得扑通一声也跪到了地上。
林见秋一看,笑了笑:“既然你记得,可还记得吃完后,我们聊了什么?”
那店小保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你跟我说,以后若是再饿了,实在扛不下去的时候,就可以来找你,若是客人有吃剩下的东西,就给我留着。后来,我问你,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店小保点了点头。
这个他记得,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像茶掌门一样,有一家茶楼,可以自己当老板。
“茶掌门,这样,你开个价,这茶楼多少钱财,我买了。”林见秋看向了茶掌门:“你随意开价,莫要紧张,今儿个我是来喝茶,也是来报答这位店小保的一饭之恩的。”
茶掌门瞪大眼睛。
周围围观的小民,也瞬间从窃窃私语到鸦雀无声。
“三十金,应该够了吧?”林见秋随口开了个价。虽然他不太懂茶楼这行当贵贱,但三十金,买这么一间扑通的茶楼,应绰绰有余。
茶掌柜张大了嘴巴。
周围围观的小民,则在下一秒就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没听错吧,三十金?!”
“这破翠西楼能卖三十金?”
“真是撞大运了啊……这茶掌柜撞大运了……”
而茶掌柜则下意识疯狂点头,这么好的事儿,三十金?!他能再开个更大的更好的茶馆了。
“那……行,行行……荣……荣幸……”茶掌柜激动得结结巴巴。
林见秋再一次看着那小保,这小保看着与他同龄,瘦巴巴的,干活的伙计,没的什么吃的。
“你叫什么?”林见秋又问了一次。
这会子,这店小保感觉到林见秋并非恶意,很显然轻松了一大截,他的头抬了抬,依旧不敢直视林见秋,道:“小民……小民姓李,叫我刘田就行。”
“刘田……”林见秋复述了一遍。
“嗯,姓刘,名田,我父亲希望我能赚得良田几亩。”
名字是父母对孩子最大的期望,一个小民,若拥有良田几亩而不是给人打长工,的确是大出息,而且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出息。
“好,刘田,这茶馆我就送给你了。”林见秋伸出手将惊呆了的刘田扶了起来,伸出手指了指翠西楼的牌匾:“再给你五金,你装修装修,若是不知道给这茶馆取什么新名儿,照我的书生给你说道说道。”
“送……送……送给我?”刘田连连摆手:“那……那可不行,这……这太贵重了。”
“一饭之恩,这是你应得的,也是咱倆,命里注定的。”林见秋笑了笑,翠西楼的红灯笼迎在他的眼睛里,闪着光。
这,对于刘田来说,是命运的光芒。
“我?”他一时半会对这突如其来的整整一栋茶馆归了自己,很是惊愕,惊愕之余是不敢相信,下意识地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腿。
疼,不是梦。
“哥们,不是梦,是命!”庄三斧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能跟着大哥,现在吃香的喝辣的,也是命!咱倆啊,都是好命!”
说着,他晃了晃他的斧。
那金锁,哐铛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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