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绵里藏针
盛夏的日头落得慢,金满楼里从上到下来了一次大扫除,姑娘们则把自己压箱底最漂亮的裙子穿上了,对镜梳妆,十分上心。
整整一天,院门口围观的人就没有断过。这个小镇第一次出现这种宣传模式,第一次看到Q版画,这些已足够吸引人。
“王妈妈,今天应该会来很多人捧场的,院门口啊,就没停过!”身穿翠绿色长裙的姑娘将头从窗户外伸进来后,充满了期待。
“我可是用了我最贵的熏香,花销不小呢!”
姑娘们叽叽喳喳,院门口已经有小厮将水洒在鹅卵石上进行降温,再过一杯茶的时间,这两条喝花酒的街道就该热闹起来了。
“何止你们下了本儿,我也下了本儿!”王妈妈拿着香帕子挥向后厨的方向:“今天,我要人跑的是新茶!整条街,我们金美院的茶,绝对是最好的!”
喝花酒呢,客人一落座,就会奉上茶,这茶是不要钱的。
往日里,因为生意惨淡,能省成本就会尽量节省一点,这茶都买的便宜的茶叶子。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会有姑娘吐槽说生意不好,全赖茶叶子不好。
今儿个,王妈妈的确下了血本了,不但茶叶换了,连点在大堂的熏香都换成了最好的西域奇香。
“林见秋呢?”王妈妈皱了皱眉头:“他可还老实?”
如今是平日里的林见秋,王妈妈的心可以放到肚子里,你就算拿鞭子抽他,他喊都不敢喊疼,这厮老实得肉疼。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小厮居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整出这个有趣又实用的法子,而且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感觉突然老练了,不像一个才十八岁,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憨厚少年。
再加上今天这一鞭子,总觉得有些隐隐的担心。
“不但老实,还很热情呢,我刚刚还看到他去了院门口跟那些人解释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我还看到他帮做饭的婆子拎菜呢。”
王妈妈一听,快步走到窗户边往下一看,果然,林见秋笑容满面地在招呼门口的一些陆陆续续过来的书生。她悄悄松了口气。
一鞭子而已,平日里又不是没打过,担心什么?一小厮还能翻了天了?王妈妈心想。
再一数,这门口聚集的书生这会子就有了十七八个了,不由地喜上眉梢,看了眼日落的方向。按照平日,这会子暑气还没有完全散去,离开门还有一会儿。
平日里,能进来二十个公子哥进来消遣,哪怕只是吃吃饭喝喝茶看看跳舞,并不要姑娘陪着,那也是很多人了。像这么着,还没开门就一堆人在外面等着的,这是头一遭。
王妈妈仿佛听到了金子银子哐当响的声音,乐得手上的扇子扇得那叫一个欢快。
“哎呀,妈妈!不得了了!你看!你看!”突然,东窗的一姑娘尖叫了起来,半个身体探出了窗户,着急忙慌地,一下撞了头。
“不得了了,真不得了了……”靠东窗最近的一位姑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后惊慌失措地捂住嘴,回过头看着王妈子:“妈妈……”
王妈子心中一惊,一阵不详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太过惊慌,肥腿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疼得她龇牙咧嘴的,跑到东窗边一看……
“不得了了……”王妈子张大了嘴巴。
从业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以前可是在能容纳五十人的大花楼当过头牌,见过大世面的老人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嘴巴长这么大来表示震惊了。
只见东街那边,乌泱泱走过来一大群人,少说也有五十来个。
看打扮,都是书生,而走在前面的几个人手里都拿着《金美院小传》,隔壁街道的姑娘们伸出手来招呼他们,他们不为所动,目的地很明白:金美院。
“这得多少人啊!哎呀,我得再去换一条裙子去!”
“天啊,我的胭脂涂得不知好不好,我……我回房间再打扮打扮……”
“我得拿出我最好的首饰才行呀!”
姑娘们一个个激动得脸都涨红了,一些快跑回房间,换衣服的换衣服,加首饰的加首饰,而另一些则早已不管什么时候开门,先行下楼迎接客人。
书生,向来占据花楼收入半壁江山。毕竟在这个年代,喝花酒实在是稀疏寻常,更别说在赶考期间了。本地的书生,在临行前会邀请同窗喝酒祝行,这自然少不了喝花酒。
更不用说从南到北路过的赶考者了,累得个半死,到了花城还不好好歇歇?这里头有很多早已娶妻的,自然要喝喝花酒解解馋了。
书生这个客源,这些花楼兵家必争。
而这一次,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整个花城的所有花楼,从未有任何一间花楼,有金美院今日的辉煌!
“姑娘们!今日早开门,准备迎客!”王妈妈拖着悠长而得意的声音,站在大堂的正中间吊着嗓子一声令下后。只听得整个花美院齐刷刷地响起了娇媚的声音。
“是!开门迎客!”
这个声音让门外的男人们颇为兴奋。也不知怎的,平日里不怎么放在眼里的金美院,如今却觉得仿佛平添了一份金色,竟然让人觉得期待得很。
尤其是那画像上的头牌柳妹儿,平日里就觉得好看,但也不至于让人心痒难耐,如今却让人特别想得到她,而且是在众多人的抢夺中,得到她。
林见秋面带微笑,他似乎把王妈妈的那一鞭子忘记了,在大门口招呼着这些书生们进场。
“不错,来的人比我想的多多了,今儿收成好的话,我不但让你的饭菜三天有肉,还额外奖你十个铜板。”王妈子走到林见秋的旁边,以老板娘的姿态表示吐一点肉沫沫出来犒劳他。
“谢王妈妈。今天是我脾气不对,王妈妈没气坏身子就好,我会好好做的。”林见秋拱手深深弯腰。
这个态度让王妈妈本就好的心情愈发好,她得意地笑了笑,两眼放光地看着络绎不绝走进自家花院的公子哥们。这进来的可都是钱啊!
赏林见秋的十个铜板,也就够点一只烤鸡的。
不过,这也是王妈子奖励小厮最多的一次了,准确的说,是唯一的一次。所以她并不会觉得少,反而觉得自己特别有善心,特别伟大。更觉得林见秋忙来忙去的,是理所应当的。
“王妈妈,我有个担忧,不知当讲不当讲。”林见秋的声音充满了忧虑。
“哦?说来听听。”王妈妈一听,立刻转过头看着他。
“今天这些书生大多是冲着锦鲤附体来的,对吧?”
“嗯啊,你这个主意好啊。反正是喝花酒,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都来这喝喝也热闹。”王妈妈点了点头,本来对他这一招很满意的,突然又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画画和作诗的?如果早一点露这一手,我们花美院早就是第一大花楼了。”
得,这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老妈子。
“可是王妈妈,我有个担心啊,这传闻已经出去了,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可是锦鲤附体的姑娘只有柳妹儿一个……”
“这我有经验,价高者得!”一说到这儿,王妈妈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今儿个,肯定是高价。而其他没有抢到的,谁要他们穷呢?那就找别的姑娘便是。”
“可问题是,书生是要去赶考的,以前他们喝花酒只是单纯的喝花酒,找个乐子。今天他们来我们花满楼喝花酒,一半是找个乐子,一边是讨个吉利。可是只有一个人能讨到吉利,他肯定很开心。那其他人呢?会不会觉得晦气?”
林见秋这番话说得王妈子愣住了。
有道理,是真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王妈子心里打着鼓。
“王妈妈再想想,这些没有得到锦鲤姑娘,花了钱还没有得到彩头的书生,心里会不会别扭?”
王妈子点了点头,愈发慌了。
“他们一别扭,这文人相轻,会不会穿上裤子后就跟人说这锦鲤不灵?有没有这个可能?”
“很有这个可能啊!你别看书生多,可中榜的不多啊。看着人讨了锦鲤的彩头,能不嫉妒吗?那肯定到处说去啊!”王妈子脑门上出了一脑门的汗。
如果到处说,那锦鲤的彩头可就破了。彩头破了,那就意味着明天这个时候,很可能金美院就恢复了往日的萧条……
哪怕没有这么残酷,不会立刻萧条,那也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火爆……
“这……这……那这可怎么办呢?!”王妈子看着林见秋,乱了手脚。
“办法……我倒是有,但是……”林见秋皱着眉头很是为难地看了王妈子一眼,欲言又止,磨磨蹭蹭的。
“你倒是说啊!”王妈子怒了,本能地伸出手重重的掐了林见秋的胳膊一下,力道极大,掐完后还不解气,伸出手又打了两下:“想吃鞭子了是吧?快说!”
此人已咬饵,接下来就是布局收网了,该我得的,我一分也不会少,这一掐这一打,还有这一鞭子,我都得要你偿还!
林见秋咬着牙,压制住内心的怒火,脸上依旧摆出温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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