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江霜(三更)
而宋老夫人的目光,就好似一扇镜子。
——那是一双一点都不像是个常年卧病在床之人应该有的眸子。
一百一十一
白户的案子终于有了一丝突破。
张晶手中反复摆弄着折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宋大人,“大人,有了这个批示,咱们就可以下一步了吧?”
“这是自然。”陈柏西笑的跟个弥勒佛一般,瘫在椅子上,叹息着说道:“从去年年底到如今,都拖了小半年了吧?总算是能让王氏入土为安了。”
“哪里是王氏一个人的事情,这可是足足的十五条人命。”赵一淼摇摇头:“这帮天家人啊……真的是。”
剩下的话说出来就大逆不道了,一时间,四个人都闭嘴不言。
白户是常阳长公主的侄子,而常阳长公主和当今天子是同辈,算是他的姐姐,上一辈的宫里事不便提,只是到现在还太太平平活着的姊妹们,只剩下常阳长公主和已远嫁西域的惠宁长公主了。
万岁爷如今越发的念旧情起来,姊妹们开口所求很少有不应的,久而久之,靠着常阳长公主名头办事儿的人越发的多起来,白户就是其中之一。
严格来算他根本就不是天家人,族谱刨出去八百里长都不一定能找到这人的名字,但他偏生靠着一张巧嘴混入了公主府,加上为人脑子光,心思活泛,使了些手段在城南盘下来两间铺子当赌坊,多年来的进攻,在长公主面前很的脸面。
这些都是他犯案后,小吏们查出来的。
在此之前,附近的人只以为他是个兜里很有些钱字儿的富家老爷,因着他令人不齿的私下行为,下面的人从来都不敢把他往天家上面想。
白户喜欢美人,荤素不忌,其中最偏好的人就人妻,应了那句别人的老婆总是好的,白户有钱又大方,所以和他有所牵扯的女人还是不少的,其中包括了王氏。
王氏是附近酒铺老板的第四任妻子,长得唇红齿白,走在路上就没有男人不回头看的,自然,她吸引到了白户的目光。
偏生王氏的性子极烈,白户的纠缠令她烦不胜烦,一怒之下,她把此事告诉了酒铺老板。
老夫少妻,酒铺老板自是疼妻子的时候,得知此事便想要找白户‘商量商量’。
结果呢?
宋大人的目光落在了卷子上的十五条人命,手指点了点案台,随后将其搭在下颌上,喃喃自语道:
“我总觉得,这事儿未必会那么简单。”
一百一十二
虽然我当时选图纸的时候,选的是最简单不过的一张,然而等兔子窝做好之时也到了盛夏,最热的时候。
兔子一进栅栏里不一会就热的一动不动,我怕这两只小东西被热死了,到时候没有办法在大人面前交差,便还是沿用了之前的办法,将它们放在了槅门外的空地上,传风而过,没有味道也能让我时时看见它们。
这俩小东西就跟一阵风吹大的一般,一天一个样子,刚送过来的时候不过是我的一个巴掌大,如今已经双手抱着都嫌重,每日吃吃喝喝,伺候它们的人都喜欢这俩白团子般的小玩意儿,时常弄些干草、萝卜叶之类,喂得毛发又油又亮,脖子上挂上的项链后来让徐嬷嬷稍微填补了些碎布头,更是精致了。
我存心让宋大人看看我有多么喜爱他送的礼物,便任由丫鬟打扮阿黄、阿白,偶尔她们有弄得好了,我还会给些银两赞赏。
这种行为更是填了她们的信心,午时没活计的时候,我在耳房刺绣时时常能看见她们一帮子小丫头坐在槅门的门槛上,抱着兔子嘀嘀咕咕着。
我这边该做的都做了,可一连又是小半个月,宋大人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不仅仅是不回后院,而是连府门都很少踏了。
他不在,我也不好派人去他待的衙门送信,只好一日日在后院里面枯等,拿娘家送来的书信聊发度日。
一百一十三
母亲因为姜皇后身体的缘故,等我这边出嫁后每隔几天又搬回了宫中,她进宫我便得不到什么消息了,幸而当初我用钱砸出来的下人中有几个贴心的,其中就包括了我留在府里的江霜身边的侍女弯月。
这丫头怪可怜的,小小年纪被人牙子拐跑,卖入驸马府后某次上街,无意中和父母亲相认。
徐嬷嬷打听到这丫头的父亲因为在城里面做工,腰被砸出了伤,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家里面没银子治病,托人捎口信想要问弯月能不能帮一把。
驸马府对有卖身契的下人们极其苛待,弯月把这些年攒的积蓄送过去都无济于事,愁得直哭,四处管小姐妹们借银子。
江霜是我留在驸马府里面最大的一颗棋子,我自然要时时挂记着,所以弯月这人是无论如何都要拿下的,我出钱让人治好了她父亲的腰伤,她是识字的,此后便开始偷偷给我送信。
这次信上写的内容依然令我不失所望。
江霜的婚事彻底没了着落,甚至原本订好的崔三公子之事也没了下文,原本两家互相争求娶的贵女,一下子成了个没人要的破落户,老太太觉得脸上无光,就又把江霜搬回了她的院子里,并且不再允许江子期插手姑娘家的婚事。
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弯月在信上还附带着一句话,讲的是江丁为了避暑,十日前去了山上的别庄修养,要等入了秋再回来。
——刚及笄,这是去的哪门子别庄?
我笑笑,将信纸放回了匣子里,觉得这事儿还没完。
一百一十四
这日,天色将暗。
宋大人的马车缓缓从府监的红漆大门前路过,两台大理石石狮子双目炯炯地瞪着街外的人,这这附近的百姓从来不敢从这条街上路过,唯恐沾染了晦气。
轿子这边还没走,忽然,元夕见着石狮子后走出来个清瘦老头,他身着一袭儒生袍子,头戴方巾,面色不怒而威,背着手扬声喊道:“浊之,稍停片刻。”
宋清涟,字浊之,元夕一听就是大人朝堂上的熟人,立刻让轿夫停下来,掀开了轿帘,小声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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