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家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田间地头的人们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聚在阴凉处吃着简单的饭食,闲话家常。
大青乡村道上都是用大青山里开采来的青石板铺就,刘棠宽厚的手掌轻轻牵着陈宇的小手,行走在青石路上。
“刘叔叔,您说是不是再过几年,我就可以变得跟徐大哥他们那么厉害!”黑发黑衣黑眼眸的陈宇迈着轻快的步子,仰着小脑袋,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询问,但是那种自豪的语气俨然一副他现在已经跟王远,徐奇他们一样厉害似得。
刘棠牵着陈宇的手,照顾到他的步伐,步子走的很小,笑道:“是啊,咱们小宇只要再努力努力,很快就能赶上我们了。”
“嗯嗯,我一定会很努力的。”陈宇兴奋的重重点头说道,忙着开心的他都忽略了刘棠话里说的我们了。
大青乡本来就不大,陈宇家本身离空地演武场也不算远,两人很快就走到陈家大宅门口。陈家坐落于乡里东南方向,是一座占地数亩方圆的三进四合院,宅子大门居中而开,大门之上悬挂有一方黑漆金字木质匾额,上书一个铁画银钩的陈字。因为院子里不设影壁,大门打开的时候,只要站在门口往里望去,一进院,二进院,甚至连中堂情形都几乎一目了然。
这样规制的宅子,在这山野乡间真是独一份。乡里多是土生土长的村民,从小到老多的是一辈子不曾走出大山的,大家对于房屋的最大想象也就是可以遮风挡雨,再就是冬天的时候可以暖和点,夏天的时候门窗打开足够通风凉快就已经顶天好的了。
当初陈宇爷爷选择在此扎根,并且要修建这么一座宅子时,光是如何让工匠明白他的设计来将宅子落实完成都费了不小的一番功夫。
只是宅子修好之后,陈宇爷爷并没有如何大肆招揽仆人婢女,甚至最开始的时候整个宅子里也就他们夫妻二人,以及一个一同来到大青乡同样姓陈的管事而已。
后来实在是觉着太冷清,才从小镇上雇了几个手脚伶俐的年轻人帮忙打扫庭院,才添了不少动静。
“我回来了。”陈宇跨过门槛,冲着那个在二进院里静立不动的中年人说道:“刘叔叔跟我一起回来的。”
中年人转过身,脸颊略显消瘦,双眸光彩暗淡眼窝凹陷,一袭麻布长衫浆洗的有些发白,跟陈宇点头示意后看向身材高大的刘棠,嗓音沙哑:“老刘啊,等会陪我喝点酒。”
闻言,光头壮汉哈哈大笑道:“标长,今天我就是来讨酒吃的,今儿难得这么高兴,我可得敞开了喝,酒你管够就行。”
中年人也就是陈宇父亲,陈光禄颇为讶异刘棠这般作态,印象中自打两人回到大青乡之后,就没见他这么高兴过,不禁问道:“什么事让你这大蛮子这么高兴了?”
“喏,还不是小宇这小家伙,嘿,给你父亲露一手哈。”刘棠揉了揉站在身边的陈宇脑袋,说道。
“陈宇?”陈光禄疑惑的看着这一大一小。
陈宇挠了挠头想了下,看到院子边上有一个差不多跟他人一样高的敞口大水缸,走了过去,这水缸平时就是放在房檐泄水处承接雨水用的,因为前不久下过一场雨,水缸里都还积存着大半缸雨水,连带着水缸的重量一起说不得也有两三百斤。
堪堪不过一米的身高,两只小手臂环抱过去都不能将这水缸整个包圆,只见陈宇右手半抱住水缸口,左手拖在水缸腹部,稚嫩的童音,吐气开声。
“喝……”左手骤然发力就这么将水缸托离地面,小小的手掌托着水缸腹部掂了掂,尚有余力,陈宇索性咬牙再次发力,一把将整个水缸托举过头顶。
“哗……”水缸里面积存的雨水霎时间倾倒出大半,从上往下将他淋了个透。
浑身湿淋淋的陈宇立马尴尬的将水缸放回地上,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傻笑着。
方才透过水缸倾泻下来的雨水他可是看的很清楚,当自己把整个水缸托举起来的时候,父亲也是一脸惊讶。
“哈哈,你这傻小子,这天气有那么热吗!这么大一缸子水就给自己浇了下去。”刘棠笑骂道。
兴许是听到动静,从后面三进院子走出数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身着一袭深灰色长褂,年纪虽大,双眼仍是十分清亮。
老人跨过院子一下子就看到浑身湿透的陈宇,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他的身边,问道:“宇少爷,怎么浑身湿成这样,赶紧回房换身衣服吧,要是着凉可就不好了。”
陈光禄对老人点了点头,恭敬说道:“那就劳烦二叔带宇儿回房换身干净衣服。”
“哈哈,二爷爷,我没事哈,这天气不会着凉的。”嘴上这么说着,陈宇还是任由老人牵着往厢房走去,临了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中的父亲。
之前跟着老人一起从三进院子出来的几人,都是陈家在镇上招的杂役,在这个家也做了不少的年头,眼看着管事的带着小少爷回房,他们便各自散去,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陈光禄收回视线,转而望着面前一脸得意的过去袍泽,难得带有笑意的说道:“老刘,我要没记错的话,陈宇是我儿子吧?你现在这鸟样怎么好像是你儿子有多出息似得!”
“标长……”刘棠习惯性的将那好似蒲扇的大手盖在自己的光头上揉搓着。
“你也知道小宇是你儿子,这么好的苗子你怎么就压根没发现呢。难道你真的就从来没想过要教他修炼?”
“修炼?”陈光禄不解的看着刘棠,说道:“这小子从小就跟他爷爷亲,自从我父亲走了这一年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相处。”
“虽然也有想过教他些什么,又觉着他现在还小,终归不想太急了。要不是你让他跟你去演武场集训,我都还想再缓缓。”
刘棠走到水缸边单手将还有小半积水的水缸提起来掂了掂。
“这水缸加刚刚那些水少说也有两百多斤。”
刘棠把水缸随便往地上一杵,转向陈光禄,两眼发光,近乎癫狂的说道:“标长,力扛三四百斤,这可是一阶斗者的标准气力啊,照你这么说,小宇也就跟我学了不到半个月的吐纳而已。
但是他对于整个吐纳节奏的掌控完全不逊色那些修炼多年的少年,你刚刚也看到了,他所迸发出来的那股子力气,更是达到一阶斗者的水准,六岁的一阶斗者,这是什么样的天赋?”
说着说着,刘棠又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不对,小宇今天跟我说了他感知中他的经脉拓宽程度也就一根头发丝那样而已,而且他的力气更是只集中在左手之上,难道小宇只是天生怪力?”
耳边是刘棠散乱的自言自语,陈光禄不禁陷入了沉思,脑海中浮现出一段很久以前的的回忆。
那一天,本应该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刻,随着一声婴儿的响亮啼哭,伴随而来的却是一生最爱的女人的逝去。
本来已经顺利生产,可是随着孩子的降生,床上妻子的体温却是诡异的越来越低,等到产婆注意到时,妻子的体温已经如同凉水一般。
听到产婆的呼救声,惊慌失措的陈光禄不管不顾的扑到床前,握着妻子如同冰块的双手,疯狂催动体内斗气,企图为她带去一点温热,兴许是他的斗气确实起到作用,也可能是妻子最后的回光返照。
只见她努力的睁开眼眸,看着被产婆抱在怀里的男婴,竭尽全力的想要张嘴说话,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是最后转头望向床边的丈夫,留下一个浅浅的的微笑。
陈光禄一把将床上的妻子抱入怀里,疯了般的催动体内斗气,完全不理会怀中的妻子已经闭眼逝去。当他耗尽体内最后一丝斗气,整个人因为脱力一并昏了过去,哪怕昏死过去,他仍是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妻子。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都过去了好些天,妻子已经在父亲的主持下下葬,儿子也交由奶娘代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日夜守在妻子坟前,浑浑噩噩。从那以后陈光禄很少会去看望自己的孩子,因为每次看到陈宇总会想起妻子死去的那一刻。
“凌儿……”
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了衣服的前襟,陈光禄喃喃低语呼唤着妻子的名字。
回过神的刘棠见状,默默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标长,六年了,已经六年了,小宇都六岁了。”
“嗯……”陈光禄随手抹了把脸,嗓音沙哑说道:“我知道凌儿也不希望我这样,可我就是做不到,每次看到宇儿我就会忍不住,真的……即使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会觉得,好像昨天,凌儿都还在。”
“老刘,我知道你一直把宇儿当成自己的孩子看,我这当爹的不称职,别说教他修炼,我自己现在都跟废人差不多。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宇儿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我希望你可以帮我调教他。”
刘棠莫名有些恼火,右手握拳直直打在陈光禄胸膛上,后者被这一拳打的一个踉跄,后退两步。
“陈光禄,你他大爷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小宇怎么说都是你跟凌姐的孩子,这么多年你这样对他,凌姐若是在天有灵,怕是得一巴掌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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