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盛大的典礼
“哦？我亲爱的弟弟，所以这才是你跑来伊露维塔上学的原因么？”一个声音从休息室的门口传来。
这个声音很是冰冷，仿佛刺入骨髓的寒刃，满是严冬的刺痛，夹杂着些许高高在上的轻蔑，莫林算不上熟悉，但绝对是印象深刻。
他惊奇地转过头，看到银色的月华下那个冰冷高傲的面孔，不是米涅尔玛又会是谁？
此时的米涅尔玛并没穿着莫林印象中那副狰狞的银色重甲，模样显得柔和了不少，原本散落的金发在脑后束成乖巧的马尾，一身结实的黑色皮制短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做工精良的长裤宽松而灵活，踩着一双平底凉鞋。
她双肩稍宽，修长的手臂上虽然隐露着力量的线条但并不明显，让莫林很难将其与记忆中那柄血色大剑联系起来。
而听到这个声音，马卡斯原本还微红的脸却是瞬间煞白。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缓缓扭过头，呆滞的目光扫过众人，似乎在说自己已经是死人了，记得把我的遗骸送回家里。
“姐……姐姐……”马卡斯干涩地将声音一点点挤出来：“不是……这样的，其实是因为皇家学院有老姐你照看，难以锻炼到自己的能力，才……才会选择伊露维塔学院的。”
“是吗？”米涅尔玛剑眉一挑，冷冷问道。
她似乎是下意识地释放了些许魔力，连一旁的莫林都感觉一阵寒风袭来，可想而知那道剑锋般的目光下的马卡斯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正在打瞌睡的蛮人少年一个激灵醒过来，盯着米涅尔玛，一脸肃穆。如果说下午时候，他还能隐隐感知到那个龙族的红发女孩希娅的实力，那这个二十岁左右的金发人类女性，则让他完全无从判断，只能说实力至少和部落里那些长辈们相当。
马卡斯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努力说道：“是……是的。”
米涅尔玛的目光中流露些许满意：“算你懂事，不过即使你到皇家学院，我也不会太照顾你的，相反会督促你努力些。”
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马卡斯悄悄在他的裤腿上蹭了蹭手心的冷汗，暗道，这才是我来伊露维塔学院的原因啊，老姐，在你那要求堪比皇家护卫队的监督下，凭我哪能撑过几天。
只是还未等他松一口气，却是听到了让他如坠深渊的消息。
“不过还好，”米涅尔玛说：“今年我交换到了这里就读七年级，会好好督促你和福克斯的。”
只觉眼前一黑，马卡斯赶紧撑住身体，想着自己今后的生活，悲由心生，带着哭腔说：“我……我会努力的。”
看着马卡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米涅尔玛不禁叹了口气。
父亲总共四个孩子，自己是唯一的女儿，只是大哥和二弟太过功利，一心追求所谓贵族的荣光，从小就学着各种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的手段，和自己性子不和，唯一看得过去的小弟，马卡斯，却又稍显怯懦，不够刚毅。
或许大些会好点吧。
她摇了摇头，将注意力转移到莫林身上：“小鬼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偶尔还会头痛，但比以前要好多了。”莫林回答，虽然没有了伊莱克佩娅之星，但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恢复，至少脑海的阵痛次数越来越少。
听到他还没有痊愈，米涅尔玛冷哼一声：“就知道那些德鲁伊不靠谱，这个拿去。”
说着她手上多了一个透明晶体小球，小球上刻着一片白色的叶子，有五道金色的叶脉。而透明小球中间则是豆大的一团粉色液体，那颗液体正微微波动，如同酣睡的生命。
“这是……五阶的药剂？！”少年辨认出了球体上的标识，惊道。在托德尔，成品药剂一般都封装在类似的晶球中，白色的叶子是生命神殿的标志，叶脉的数量则表示药剂阶等。以前在哈里特港，少年只见过一阶的疗伤药剂，足以让那些冒险者身上可怖的伤口迅速结痂，只是价格颇为不菲，至少在不危及性命时，没有几个冒险者舍得动用。
而药剂阶等每高出一级，价值都成倍地增加，至于五阶的药剂，还是治疗精神创伤的，少年只觉得把自己和派克老爹一起打包卖了都换不回来，如果再加上祖父的话……大概能有几分希望？
“不算太好，但仓促之下只来得及找到这个，等过两天你去找学院的老师看看，了解一下具体的服用方法。”米涅尔玛将药剂递给少年，“希望对你的伤能有些用处。”
看着米涅尔玛把珍贵的药剂随手交给自己，莫林心中一暖，虽然眼前的冷面女人总是对事物有各种偏见，言语间也喜欢带着冰刺，但本质还是格外正直善良，就像她的名字那般，米涅尔玛，天空的执剑者。
不过这也真是巧，她居然是马卡斯的姐姐。
“她就是米涅尔玛，曾经在冈底森林中和欧诺罗姆老师救过我。”少年向艾玟诺和巴伦介绍道：“说起来欧诺罗姆老师怎么样了？你又怎么交换来这里？你不是很……呃……不喜欢伊露维塔学院的吗？”
“那天你醒过来后，我便去追欧诺罗姆，想告诉他你和那个法师的交谈内容，”此时她却没什么心情表达自己对伊露维塔的偏见，反而眉头微皱，面带忧色地说：“但没有追到。”
“那时我们在执行自然神殿的任务，追查十二年前洛萨的梦靥的原因，唯一的线索指向那个可疑的法师，就是差点杀掉你的那个老人，”米涅尔玛继续说道：“因为你和他的谈话显示出超乎预料的严重性，我沿着欧诺罗姆留下的记号一直追踪到秩序边界，却不想最终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他应该是追着那老人进入了混乱地域，而我经验不足无法进入那种黑森林里继续追查，于是先行返回神殿报告，但十多天过去，依旧没收到任何关于欧诺罗姆的消息。”似乎因自己的实力不足而生气，她略带阴沉地说“事情有些异常，他是我接触过最厉害的游侠，对混乱森林的熟悉也无人能比，按理早该追上了那个可疑法师，最起码也会通过特殊的通讯手段传回来一些消息，但神殿那边却什么都没收到。”
“这个任务本来就属于暗中进行，又失去了他们的踪迹，神殿也无法派出更多人手追查，没其他办法，我只能申请最后一年学习交换到这里，如果欧诺罗姆回来了可以立刻知道，顺便也来督促一下我的两个弟弟。”
听到这个消息，莫林也不禁有些担忧，不过还是安慰道：“欧诺罗姆老师那么厉害，一定没什么事的，应该被其他什么耽搁了，相信很快就能回到学院的。”
米涅尔玛点点头，又摇摇头，想了想问：“对了，你的那只黑色的元素生物呢？”
看来她对小黑还真有几分兴趣，念念不忘要研究一番。
戒痕中一阵惊恐传来，打死我也不出去，少年你自己看着办。
“呃……你说小黑啊，”莫林干笑道：“它说它已经睡着了。”
……
……
学院的宿舍古堡很大，米涅尔玛住在和他们离得相当远的一座塔楼中，多少让马卡斯松了口气。
在得知他依旧喜欢魔法机械后，自己的姐姐每天逼迫自己画各种图解，偏偏评价还相当苛刻，严格的要死，天知道她什么时候了解过这方面的内容。在老姐的高压下生活唯一的慰藉，便只有来自于维斯魔灵那稍带鼓励的暗蓝目光。
而没有了马卡斯一天到晚盯着自己看，蒂尔娜的思维中枢总算舒缓了些，于是经常鼓励面带悲戚的格索克少年。
不得不说，相比于占地如此广袤的学院，学生的人数真是微不足道，据蒂尔娜介绍，很早以前学院每年只招收百十名学生，直到最近十几年招的渐渐多了起来，可一年也不过二百余人罢了。
宿舍古堡中有一个就餐大厅，从清晨到午夜免费提供各式各色的食物，唯一的要求是不能外带。莫林曾在午餐时间看到一个胖乎乎的新生，在包里偷偷藏了块糕点，然后在离开就餐大厅的通道处突然飘了起来，挤在了大厅的天花板上。而值班学长看了一眼，却没把他放下来，就任由他在大厅顶部一直飘到深夜，成为了所有新生的笑谈与警示。
想要在宿舍或公共休息室中吃零食，便只能去商业街的店铺里购买了。
就餐大厅很大，摆放着长桌，中间是宽敞的通道。学生只需要找个地方坐下，通过自己的身份指环来选择食物，稍后便会由魔力晶卡驱动的木制餐车送来，顺便收走空的碗碟。据说这种流程是由机械与制造学派负责设计的，但依旧有许多学生会抱怨它不足：你必须先想出食物的名字才能告诉身份指环，这是让人很痛苦的事情，因为很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
至于新生，暂时便只能依靠他们的组长了。
此时是晚餐时间，在长桌一角，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突然摔落了手中的餐叉。
他穿着相当得体的长袍，嘴角似乎还僵硬着温和的微笑，但一双黑眸却死死盯着就餐大厅的入口，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斯特雷耶，怎么了？”一旁的矮胖少年放下手中的面包，问道。
“奥斯蒙，你看那边，”斯特雷耶没有去捡地上的餐叉，而是指向门口：“和那个魁梧的少年还有那个机械人一起的，蓝眼睛的那个。”
“诶，是他啊，”奥斯蒙一愣，说道：“他不是说要做一个法师，没有被学院录取么，难道后来他同意去想战职方向发展了么。他叫啥来着……莫林，对吧？我们要去打个招呼吗？”既然现在都是同学了，在他看来之前在船上招生测试的那点冲突实在不算什么，更何况那个叫巴伦的蛮人，有机会他还真想在和他较量一番。
“莫林……卡兰德……，”斯特雷耶从嘴角慢慢挤出这个名字，“确定是他吧？”
奥斯蒙点点头：“是啊。”
黑发黑眸的少年长吸了口气，嘴角重新换上温和的微笑说：“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去打招呼吧。”
说完他便俯身去捡自己的餐叉。
听斯特雷耶这样说，矮胖少年便继续吃起饭来，虽然在学院不用尊称斯特雷耶为殿下，但看得出奥斯蒙依然以他的话语为准。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俯下身的斯特雷耶，突然变得狰狞的表情。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居然还活着……
……
……
在所有新生的不知死活的期待中，在所有捣蛋鬼的唉声叹气的抱怨中，开学典礼终于开始了。
典礼在古堡大厅中举行，这是古堡的正厅，比就餐大厅要大得多，数十米宽，上百米长。数十米高的穹顶上点缀着照明水晶拼出一整副星空的样子，正中巨大的光球如月神一般照亮整座大厅。
长长的正席台上坐着百余位教师，据说还有许多不喜欢这样场合的老师没有出席。而学生则纷纷穿着校袍正装，以年级和小组划分坐席。
自然与生命学派的学生校袍以绿色为主，代表生命的希望，机械与制造学派的则以蓝色为主，代表逻辑的严谨，战斗与指挥学派是火红，代表战斗的热血，而古典法师学派则是纯黑，代表未知的深邃，如同迈克·卡维泽曾穿的那样。所有的袍子背后都纹着一个银树，那是伊露维塔学院的标志。
至于新生，同样穿着黑色的袍子。在组长的带领下，分坐在离正席最近的一张长桌边。
莫林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那些高年级的学长，平时在宿舍古堡中可不常看到，甚至根本看不到——少年发现一棵小树一样的存在占了好大一处地方，如果不是它身上穿着特制的绿色袍子，少年根本不会想到那是自然与生命学派的六年级学长。同样还有一个也披着绿袍的幽灵学长，三年级，和艾玟诺一样是亡者，少年可以透过他半透明的脑袋看到后面的壁画。
而正席台上的教师，莫林悄悄看去，发现了血眸布兰德，对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让少年松了口气，他继续寻找着，发现了卖魔杖的山羊胡老头王德尔，他正品尝着一杯粉红色的果酒。但发现台上并没有欧诺罗姆老师的身影，心下又不禁有几分担心。他注意到最中间的位置，原本该是院长的位置，却空在那里，只有一个名牌，上面写着：菲尔丁。
“蒂尔娜，院长都不出席开学典礼吗？”马卡斯问道，暗想这也太不负责任了些。
维斯魔灵暗红的视线闪烁了下，答道：“菲尔丁院长很少露面，至于开学典礼，好像从来没参加过，我在学院这四年多，也只见过他两次而已。”
“那现在都由谁来负责？”莫林问道。
“一般由副院长主持，安娜·古老师负责的多些。”蒂尔娜回答到。
莫林的目光在铭牌上搜寻着，发现那被称为最严厉的老师，同时是艾莉丝的母亲的，安娜·古就坐在院长菲尔丁空置坐席的边上：她是个中年女人，穿着黑色的礼服，带着一顶祖母绿的尖帽，帽檐很宽，也压得很低，将她脸半遮在阴影中，只露出刀刻般的薄唇和笔挺的鼻尖。
似乎是感觉到了少年的注视，安娜·古突然看了过来，她的锐利目光和米涅尔玛有些相似，但并不是冰冷，而是不带有任何情感的审视。
那感觉就如同当时在木桶酒馆里，被欧诺罗姆老师的目光瞬间看了个通透一般，莫林感觉在这样的目光下好似没穿衣物般毫无秘密可言，慌忙移开了视线。
与此同时，安娜·古站起身，没见她使用任何魔法，但干脆的声音却立刻传遍了整座大厅：“现在发放新生身份指环。”
随着她的声音，少年面前突然便出现了一个金色的指环，和蒂尔娜手上的相似，镶着一颗刻有银树的淡灰色水晶。莫林往旁边看了看，艾玟诺与其他新生面前也漂浮着同样的指环。
正席上的安娜·古拿出一张暗黄的纸张，少年注意到她带着深绿的手套。
随着她伸手一挥，纸张亮起，数百条纯白的光线从中纷纷冲出，如游动的鱼儿一般各自落在了新生面前的指环上。
莫林看到一条光线落在面前的戒指外侧，连着暗灰的水晶，线条渐渐扭曲成一串字母：莫林·卡兰德，随后纯白的线条渐渐黯淡，如同融进了指环一般。
“新生请带上身份指环。”安娜·古说道。
莫林取下面前的戒指，想要套到中指的戒痕上，刚好换下那个遮掩用的银质指环，不想小黑却传来一阵抗拒之情：这根手指是我的地方，少年你戴在别的指头上吧。
脸色一黑，怎么莫名就丧失了中指的所有权了，少年纳闷，却也不便在此和小黑争辩，只好将之戴到了旁边的食指上，大小居然毫无偏差。
“现在我宣布”安娜·古说着，同时挥了挥手，穹顶上星辰般的照明水晶突然暗了下去，接着中央月亮般的球体也不再发光，大厅中一片黑暗。
“小组积分制度开启，”一颗星辰亮了起来，
“书籍借阅积分制度生效，”又一颗星辰亮了起来，
“区域身份限制规则生效，”一整片星座亮了起来，
“特殊魔法研究及元素屏蔽规则生效，”又一片星座亮了起来，
“……”她每说一种规则，或是注意事项，穹顶上便会有一颗照明水晶重新散发光芒。
副院长的语速越来越快，少年觉得自己再无法听清她的话语，大厅的天穹也在飞速被点亮。
“新学年正式开始。”终于，随着她最后的宣布，大厅中央月亮般的球体重放光芒，学生与教师纷纷举杯。
莫林也与边上的艾玟诺碰杯欢庆，但他的手一抖，竟是洒了些许果汁出来。
因为少年脑海中听到一个声音，和那天在空港小组成立时蒂尔娜给自己的测试手环中的声音相同，一个七八岁的稚气尚重的女孩的声音。
“唔，每年都啰里啰嗦说一大堆，活还不都要我干，真是累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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