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若高阳一酒徒

　　刘璋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不但没有那些讨厌的下属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唠唠叨叨，而且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恭顺的晚辈不厌其烦的听自己说教。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衣食用具一点都不缺而且极其精美，而且有一天黄祖还送了几个女人进来……不过刘璋还在为刘表守孝期间，并且他也一直想效仿我当一个不近女色之人，因此就严词拒绝了。不但如此，刘璋还将满心欢喜等着领赏的那个仆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就连一边的刘琮听着都瑟瑟发抖。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一直穿着那件御赐的衣服而没有人会非议。

　　“叔父。”刘琮这些日子食不甘味睡不安枕，身上的袍子都显得宽大了几分。“您知道这几天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不知道。”刘璋好不容易啃完了一只鸡爪子，正想顺便在衣襟上擦掉手上的油渍，突然想起这是御赐的衣袍……于是他深情款款的握住刘琮的手说：“贤侄呀，咱们都是自家亲戚，难得有机会聚这么长时间……家庭的温暖才最重要，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管也罢。”

　　“那您老人家就不怕那些乱臣贼子对您不利？”

　　刘璋又将刘琮的手晃了几晃，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基本上干净了方才松开，又捡起一只牛蹄膀边啃边说：“我怕什么？我可是当今陛下的叔父，实在亲戚。”

　　我还是陛下的兄弟呢……又能怎么样？刘琮心中想着，觉得和这位叔父实在没什么继续探讨的必要了，找了块纸巾把手擦干净之后，他缩到了床角，双手抱着膝盖目光涣散的望着天花板，一声不吭。

　　假以时日，也许刘琮会成为一个极富忧郁气质的南唐李煜般的诗人。

　　蔡瑁和张允已经不再互相咒骂对方引狼入室了，他俩已经意识到现在双方在同舟同济……所有的麻烦，还是要等到下船之后再说。

　　“我说，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张允问。

　　这个问题冷静下来的蔡瑁已经想了很久，他虽然不清楚外面的局势，但就自己的脑袋至今还长在脖子上的事实，不难判断出黄祖其实是没有力量控制住整个荆州的，所以还要留着他们这些人作为人质，以便在关键时刻当成谈判的筹码。他犹豫了一下回答：“荆州出了如此变故，无论是当今天子还是各地诸侯，我想都不会置之不理……要么，谁先引兵至……咱们就降了吧。”

　　张允愕然，半晌之后方才开口说：“可……这毕竟是景升太守留下来的基业，现在还是你的亲外甥在掌权。不战而降，将来九泉之下，你我有何面目去见他老人家呢？”

　　“你我都被囚禁了，如何能战！”蔡瑁语重心长的说：“投降的话，基业是没了，但至少保住了刘家的香火呀。我相信，无论谁取了荆州，也不会加害公子的。但要是黄祖真的小人得志……为了剪除后患，那不但公子，你我也必将身首异处。张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呀。”

　　张允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此等俊杰，不当也罢。”

　　此时黄祖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焦急的在屋子转着圈，口中问：“许多诸侯都已经表态支持我们的正义行动了，为何天子至今还是一言不发？难道今上有其他的想法？不会是想帮助刘琮那个无父无君的败家子吧？”

　　“不会的。”庞统显得胸有成竹。“今上最著名的两个特点就是不近女色和仁政爱民……当然荆州之事与不近女色没有什么关系，他与蔡夫人之间肯定是清白的。但为了荆州百万民众，陛下必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亲自出面调停。而为了不启战火，也必然会采用中庸怀柔的手段，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今上睿智，必谋定而后动，不会在尚未考虑成熟的时候就贸然发表意见。还请将军耐心等待。”

　　马车已经驶入许都城门，车轮在凸凹不平的青石路上碾过，把车厢里的我颠簸得七荤八素。也许就是因为太颠簸了，导致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我是相信刘表生前属意的继承人应该是刘琦的，这点刘备也相信，当年在荆州做客时私下里他和我们提过不止一次。但毕竟刘表临终时我们没在他的身边，谁又知道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会不会想法上有所改变呢？

　　刘表想让谁继承并不重要，谁继承能够少流血甚至不流血才更重要！

　　马车一直驶入了皇宫，虽然不是早朝的时间，但臣工们都在大殿里等待着我的御驾，也等待着我对荆州之变的看法。

　　为了荆州百万民众，稍微牺牲一下真理似乎也是值得的。

　　我从马车上下来，因为晕车有点站不稳，但还是气度雍容的环视四方，群臣黑压压的跪下，口中山呼万岁。

　　那些手握重兵的诸侯……能乖乖的听我的话吗？我说刘琮是荆州的法定继承人，他们就能接受吗？就算接受了，黄祖丧心病狂的咔嚓了刘琮怎么办？还有益州军民……他们能不去救刘璋吗？

　　我再张小让的搀扶下缓步登上御阶，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示意众臣平身。

　　还是没想好……当今的智谋之士虽多，又有谁能和我站在同样的角度上呢？只能靠俺刘能自身的智慧了。

　　刘备站起身后，上前一步问安。

　　“皇叔来了呀。”我心事重重，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皇叔一路辛苦，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咱们叔侄再详聊可好？”

　　刘备愣了一下，他千里迢迢专为荆州之事而来，而我却上来就让他回去休息……难道是不想让他染指荆州这块肥肉吗？“陛下，微臣不累，不需要休息。”

　　“皇叔不累……但朕累了。退朝。”

　　张小让很不高兴，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喊过“退朝”了。东方朔的突然失踪固然让他觉得少了一个好伙伴，但同时也没有人与他争夺这极具意义的一嗓子的殊荣。没想到皇帝陛下居然亲自喊了“退朝”……这让张小让本来就很稀薄的存在感又淡了几分。于是在我匆匆往外走的时候，他又喊了一声“退朝”，比我的声音还大。

　　众臣面面相觑。

　　貂蝉还在徐州的寺庙里，陪着那个非要去看破红尘的吕娴，期待着她回心转意。我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寝宫内呆坐，觉得无所事事。现在就连平时可以说说心事的东方朔还在二十一世纪养病呢，俺刘能还真有了一种称孤道寡的感觉。

　　陈列架上的青铜器本来我带回去不少，但回来之后发现不知道谁又给补上了，现在依然排列得整整齐齐。百无聊赖之际，我走过去一个个把玩起来，边看边想哪一个用来当武器效果会更好。

　　“陛下，袁熙求见。”

　　刘琦一直称病在家，就连今天我回来他也没有强撑病体出来迎接。马超等人对这位荆州大公子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要是有办法的话也不用等到黄祖突然发难，估计刘表尸骨未寒的时候曹刘马联军就已经大举南下了。现在，三位巨头在马超的大将军府正襟危坐，面前摆满了酒水食物却无人有心情去享用。

　　“呃……马将军，令尊之事完全是一个误会，老夫向您赔礼了。”曹操首先开口说：“还望孟起雅量高致，莫要萦怀。”

　　“无妨。”马超很随意的摆了摆手。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当时的愤慨早已随着光阴的流逝而随风飘散了，现在的马超对曹操没什么恨意，只是将他当作普通的一路诸侯——当然是很有实力的一路诸侯。

　　曹操虽然失了许都，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到了徐州，但曹氏集团安身立命的根本在青、徐二州，许都对他来说政治意义是远大于实际意义的。如今既然二州之地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就元气未伤，实力仍然不容小觑。马超虽然成功的攻占了许都，但他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这个操作模式不是十分熟悉，因此并没有很好的利用起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俺刘能有点太不听话了。

　　马超一直有一个偶像，曾经烜赫一时的西楚霸王项羽……这也是他当年屡屡和孙策之间看不顺眼的重要原因。马超觉得那个江东后生何德何能，居然就被称为小霸王……一定是因为占了地理上的便宜。无论如何，项羽和西凉也很难联系到一起。

　　所以，马超一直很推崇西周的分封制。而他自己，则是率领西凉铁骑行走于天地之间惩恶扬善的当代霸王。现在三国群雄林立的格局，在他看来就很好，都不用自己费力气去分封了。不过，好像有些诸侯实力比自己还强，这点马超觉得很不好。

　　至于项羽对待义帝的态度，马超则觉得不可取，这点我觉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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