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调解（二）
“作为小顺子的家属，你们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按理说，你们提的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只是，现在大家的生活水平也就这个样，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的钱，对于我们这一方来说，不仅仅是有些困难这话，而是确实无法做到。所以，我非常诚恳地请求你们，能不能少点，把数字降一降，降到一个我们这一方也能承受的范围，把这事情给解决掉，你们说好吗？”
李宝儿马上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能够承受的范围是多少，如果这样说，那不妨你先来说，到底多少你们能够承受，多少所不能承受。”
对于这个数目，吴福还真的心里没数，所以，李宝儿这么说，他是真的没办法回答。
郑所长毕竟是这样的场面见多了，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于是，转身过来对李亚娟轻声说:“要不你们两个人先出去商量一下，好吗？”
李亚娟点点头，并拉了吴福走出了会议室。
“对于爸妈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多的钱，现在可怎么办呢？”
就是现在与丈夫单独面对，李亚娟也是忍受不了委屈，伤心的哭了！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其实，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是一样呢？亚娟，你先不哭，好吗？”
李亚娟点点头。
“你说，我们把这个数字定多少合适呢？”
“我知道爸妈家的情况。每次存钱都是叫我去的。存折上也就三千来块钱。五万，就是叫他去摘树叶也摘不起来啊！”
“问题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他们怎么会就此罢休呢？”
“是啊！”李亚娟点点头，又长叹了一气，“小顺子也确实是可怜呢！人老实，也挺懂事，每次碰到，都是亚娟姐、亚娟姐的叫。可恨的亚飞，怎么就把他给打死了呢？小顺子死了，连我都觉得可惜呢！虽然说现在亚飞也死了，一命还一命的还了！但无论如何，我们家都是欠小顺子的。”
吴福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但解决问题毕竟需要钱呢！这钱该怎么办呢？”
“这样吧，爸的存折上我知道的，只有三千来块钱，叫他再想想办法，凑个五千，你也回去和你的爸妈商量一下，给凑个五千，总共弄个一万起来。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呢！”
“这……”吴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你不愿意，还是……”李亚娟的眼睛满是迷茫地看着他。
但是，毕竟是聪明人，李亚娟很快就想到了，这毕竟是娘家的事，如果要累及婆家也一同承担，毕竟有太多的不合适。虽然公公是个比较开明的人，而且一直以来与父亲的关系也不错。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累及他毕竟还是很不妥当的。
想到了这些，她不由的长长地叹了一气。
吴福也是叹了一气，然后深沉地说:“不是我不愿意，我只是想，当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之后，对方仍然不同意，那又该怎么办？毕竟这个数字离他们的要求太远了！”
“是啊！”李亚娟也是长长地叹息一气，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夫妻俩相对沉默了会，最后还是李亚娟先开的口:“要不就用这个数字先去说一下吧，行就行，不行再想办法。”
吴福点点头，然后两人又回到会议室。
可是，当他们再次进入大门时，坐在对方那边一行五人边上的另一个女人，又是让吴福的心里重重一震。
那人对吴福微微一笑，然后点点头，吴福也跟他点点头，待坐下后，她对吴福说:“老公，这小顺子是我的亲戚，这次，他死的实在是太怨了。虽然说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我们要对方给他的父母多点补偿总是应该的吧？”
“嗯！是的。”吴福应着点点头。
对方冲他满意地笑笑，“那接下去就看你的了！”
刚才吴福与对面那位女的对话，以及两人的表情，是不是别的人都听不见，都看不到呢？竟然仿佛如在真空中进行，对于在座的其它人来说，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时，郑所长对李亚娟和吴福开口了，“刚才你们夫妻也商量过了，应该拿出个数目，让对方的心里也有个数。”
李亚娟点点头，然后叫吴福把自己这方的意思说出来。
吴福随即站起身来道:“李亚飞打死小顺子，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说，都是与情不合，与理不通，与法难容。现在，既然他本人已经畏罪自杀了，那作为他的父母，没有教育好他，尤其是他的父亲，在本次案件中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所以，给小顺子的家属进行民事赔偿，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就按李宝儿说的，给予小顺子的家属共计赔偿人民币五万元，一分钱都不少！”
吴福一番慷慨激昂，犹如演讲一般的话，不仅仅让李亚娟震惊的如同突然间看到了一个外星人，就连调解组成员，以及对方李宝儿等人也是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郑所长绝然想不到事情会出现这么大的转机，他不由得为吴福的态度以及解决问题的诚意而鼓起了掌。
“既然当事人家属能有如此诚意与开明的态度。那么就按这个数定吧！”
郑所长高兴地说完这话后，就让司法所的另外一人起草协议书。而他自己也开始说起结尾的话。“虽然说李亚飞打死了小顺子，但是，作为他的家属，对于解决问题是相当有诚意的。这也表明，他们对自己的家属犯罪不庇护，并勇于承担责任。虽然李亚飞有罪，但作为他的姐姐李亚娟与姐夫吴福是无罪的，作为小顺子家属的这一方，也要诚恳地接受他们的诚意。你们可以记仇李亚飞，但不要记仇李亚娟和吴福。希望你们这些因此事有过瓜葛的人，能够不计前嫌，能像以前一样，团结和睦，互相帮助，和谐生活。”
李宝儿首先表态:“李亚飞有罪，但亚娟姐是没错的，我们这些人不会和亚娟姐生意见，闹别扭，一定会和以前一样，客客气气，和谐生活的。”
司法所的人做这行毕竟也是非常的专业，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早点时间里，已经把协议书写好，并递到吴福手上，让他签字。
吴福接过后，竟然连看都没看一遍，便在下面的当事人家属那里签了字。并顺手将协议书推给了李宝儿。李宝儿也学着他的样子，看都不看就签了，又推回给了郑所长。
随着郑所长的最后签名，这一份协议书也算正式生效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竟然全部完成于李亚娟目瞪口呆的痴傻状态中。当她从痴傻状态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什么的时候，小顺子那方的人，还有司法调解组的人都已经离开会议室了。她的身边只有吴福，竟然也是傻呆呆地坐在那里。
李亚娟仔细地看了遍协议书中的条款，不无震惊地问吴福：“吴福，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事先商量的不是一万吗？怎么变成五万一分不少你就签字了？”
“我？签字了？”
吴福恍惚间如同做了一个梦，而待大梦醒来时，一切都已经变成了现实。
看到那熟悉的字体，李亚娟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子激动，“难道你还会对我说，不是你签的？”
面对自己的笔迹，吴福也是百口莫辩。只是惊楞楞地呆在了那里。
李亚娟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不是一直都在现场的吗？吴福怎么就签了这份协议，而自己竟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话，操作了什么事？
现在，面对白纸黑字，她只能仰天长叹：天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当他们都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明晃晃的天空下，李亚娟竟然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协议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今天付款一万，其余部分三日内付清。而现在，父母都还在医院，不说别的，就是父亲存折上的三千，她也无处可拿呀！
当他们如行尸走肉般地来到晒场边的时候，只见小顺子那边已经给小顺子搭好了灵棚，做好的棺材也已经停放在了里边。而另一边，李亚飞的尸体却仍然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整具尸体只有他自己因为验尸而被趴下的衣服胡乱地盖了回去，旁边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更不用说有人为这一家子打理什么事了。面对自己的娘家而今竟然落得如此凄然的惨像，李亚娟真的是肝肠寸断，欲哭无泪。
一阵昏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踉跄，却又让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而当她下意识地回头时，竟然发现身后竟然已经没有了吴福。
这一惊同样是非同小可，她忙着睁大眼睛四处张望，但除了晒场上忙忙碌碌地为小顺子操办后事的人，整个村子其它地方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没有叫喊。此时，整个躯体就像是被抽去了骨头，她无力地瘫靠在小路边的石头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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