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其实还真不是人萧山不揭盖头。

  主要是作为媒人的林彩娘没讲啊!

  要问为何不讲。

  萧山那张脸,虽长得很是俊朗,但那冷若冰霜的眼神,仿若随时能杀人于无形,林彩娘吓得是根本忘了讲。

  咯吱门响,乔薇立刻挺身端坐,强打起精神来。

  但那捶腰扭脖子的动作,还是被萧山看了个正着。

  看来真是累着她了。

  把木盆放在架子上,萧山走到炕边,在乔薇身边坐下。

  “可在等我?该是累了吧!”

  隔着红盖头,乔薇脸上无可奈何的表情自然没被他看到。

  “相公我不累!”

  萧山语气意味深长。

  “哦,不累啊!”

  乔薇猛地点点头。

  她是新嫁娘,怎么能等人一点儿小事就说累,这要是被娘跟姐姐们知道了,肯定又要教育她了。

  “嗯嗯,相公,我不累的,真的不累。”

  萧山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了。

  乔薇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再不把凤冠取下来,这脖子恐怕真要折在这新婚夜了。

  新媳妇被凤冠压断脖子,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就是,相公,我可不可以把头冠取下来?”

  乔薇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萧山一手托腮,歪头看着她。

  “可以啊,怎么,你是自己不会取,要我帮你?”

  果然如大姐说的一样,这萧山是个性格温和的好人,看来她可以放心了。

  “我会取,会的,不用麻烦相公了。”

  终于可以取下来了,就这还是三姐口中最轻的,她现在真心怀疑三姐骗了她。

  萧山依旧保持单手托腮的动作,饶有兴趣的看着身边的人儿。

  半响,大概过去了半刻钟。

  怎么还不行动啊,乔薇心里暗暗着急,不是说可以取了吗?

  “相公?”

  “怎么?”

  怎么?你不揭盖头,她怎么取啊!

  “你说的,我可以取头冠的!”

  “是啊,可以啊,你不是不让我帮忙吗?”

  乔薇急的几乎要哭了。

  “可是,相公,你不揭盖头,我怎么取头冠啊!”

  萧山托腮的手猛一歪,头也顺势栽了一下。

  该死的,怎得就没人告诉他,这盖头是要他来揭的。

  这确实怪不得萧山,即使在卫所,一群大老爷们聚在一起讲荤段子的话题,他可以说是从不参与,自然也从未参加过任何人的婚礼,某些习俗不知道,也算是情有可原。

  嘴角微抽,清清嗓子,萧山沉声道。

  “嗯,让娘子久等了。”

  随着话音,红帕掀起,美眸微闭。

  一直听奶奶说,给他挑了个很是貌美的媳妇,他也只当老人家为了让他回来,特意形容夸张了些。

  别说上林村,就是安阳县这块乡下地方,自前朝到今,也是从未出过美人的穷乡僻壤。

  收到家书的时候,他还不断摇头苦笑,奶奶莫不是在乡下地方住久了,以往的见识都给忘了。

  只是现在,谁能告诉他,这盖头下的女子是怎么回事儿?

  清丽淡雅的容颜,双目犹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轻灵之气,肤若白雪,神态纯真,桃腮绯唇,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乌发束起在精致的金黄璀璨凤冠下,鲜红的宝石流苏自然垂在脸颊两侧,更显得她娇艳绝美,不可方物。

  就连方才未曾注意的身形,也被他暗暗打量一遍。

  大红嫁衣包裹着纤细的身段,苗条的身姿却是不同于大多北方女子,绣花金丝腰带下,是不堪一握的腰肢。

  萧山低头,出神的望着端放在双腿上,自己宽大粗糙的大手。

  半响,低声说道。

  “大概,一只手就可以吧!”

  忽来的亮光,乔薇闭了闭眼。

  适应了屋内的烛光后,她正要伸手去取头上的凤冠。

  她很紧张,也有些害怕,更多的是害羞。

  身边坐着自己的相公,她轻轻颔首,不敢轻易抬眸打量。

  忽闻他低声说了句什么,说的很快,她并未听清。

  乔薇取下凤冠,放下束了一天的黑直长发。

  “相公,你说什么?方才我未听清!”

  这时,她才扭动身子,朝着自己丈夫的方向瞥了几眼。

  男子很是高大强壮,因坐在炕上,看不出具体有多高。

  见惯的男子或如乔老汉般骨瘦如柴,或如大姐夫纤瘦高挑,或如三姐夫体态壮实;至于前世见过的几位,皓王肚皮圆滚,满脸横肉,身型矮小,活脱脱的一个矮冬瓜,亲父顾德元长得倒是白净秀雅,清瘦体弱,但男子气概皆无。

  乔薇真的被身边的男子吸引住了。

  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窄,同样大红的喜服穿在他的身上,竟一点儿都不觉的女气,喜帽取下放在桌上,乌压压的黑发梳理的很是整齐,坐姿端正且气势十足。

  微弱的烛光下,他那坚毅英挺的面颊如刀削般有型,眉心微蹙,似在深思,剑眉冷目,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因着他低头的动作,却是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这个人不简单。

  这是乔薇悄悄打量几眼后,得出的结论。

  要说以乔薇本尊的阅历,绝不可能一眼看穿萧山的伪装,但她前世毕竟在王府生活了两年,其中最苦的那段日子,却是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暗中帮助过她几次。

  而萧山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神态举止,皆与那个侍卫甚是相像。

  打起十二分精神,双手再次紧握,乔薇为自己心中的猜想,暗暗感到害怕。

  见他还在沉思,乔薇鼓起勇气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梳妆台边,放下凤冠。

  接着便就着架子上木盆里的水,开始梳洗起来。

  这间婚房很大,下午她一人坐着无聊,便走动观看过。

  进门右手边是小厅,在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副软塌,靠墙立着一排书柜,上面却是空的。

  正对门放着的是一张大小适中的圆桌,上铺着红绸印花桌布,四面四个小圆凳子整齐摆放,皆包裹着同色花布。

  一副百花争艳图挂在正对门的墙上,下面是一排半人高的矮柜。

  左手边是能容下三四人翻滚的炕,炕桌炕柜一应俱全,靠墙摆着的是乔老汉专门给她打的一套雕腊梅花的双开门大柜子,炕与柜子对角放着一副雕花屏风,一张精致的梳妆台摆在对面。

  梳妆台是乔老汉按照乔薇的要求做的,其中花费的功夫,乔家几人自是看在眼里。

  梳洗后,乔薇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拉不下脸,在外人面前宽衣解带,但这个外人却是她今后最亲近的人。

  几番平复心情后,她慢慢走到炕边坐下。

  萧山是何等的人精,她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神色动作,很快落入他的眼中。

  “怎么,你怕我?”

  乔薇心神一顿。

  “没,没有!”

  萧山转身,步步紧追。

  “哦,是吗?”

  乔薇往后轻挪。

  “是,是的。”

  萧山唇角微动,轻笑出声。

  “那,咱们安歇吧!”

  乔薇惊诧,美目瞪大。

  “啊!”

  红烛微动,摇曳生辉。

  红账内,自是摇动不止,彻夜未停。

  月光倾撒,烛火燃尽,低低的求饶声带着哭腔不断传来,夜已深,一切淹没在无边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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