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国公之死
这一句话在周敏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的第一反应是赵启或许是冲着她来的?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太可能,他怎会为了见她,专程跑来江南。可她还是隐约生出了几分期许。
张泽济倒没有特别的感想,他从来不为这样远在天边的事烦恼,更不会因此而吃飞醋。
转眼间残冬已尽,大地春回。江南的春天总比别的地方来得更早。迎面拂来的风已不再砭人肌肤,河里的流水冒出丝丝热气。绿意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三月过后,已染绿了整个江南。
西湖边的柳树抽出了嫩绿的新条,各色鲜花逐次开放,闹烘烘的缀在枝头斗艳,散落在无边无际不断望北飘展的绿幕上,渐欲迷人眼。
忙碌的新年过后,周敏终于可以专心为白梨打点嫁妆了,白梨会从周府以富锦侯义女的身份发嫁。到了送别的那一天,白梨红肿着眼睛上了船。
周敏难掩离别伤感,好在这终归是一桩喜事。忙挤出笑容,在柔暖的江风中挥着手告别。那一天南风正劲,白梨一身红妆,衣裙飘飞立在船头,大船逆水北上,渐渐消失在了天际。
白梨走后的那几天周敏兴致都不太高,张泽济想方设法要逗她开心。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张泽济终于劝动周敏,坐了马车往城外的寒山寺附近踏春。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明丽的艳阳高照,和暖的春风吹得人心神荡漾。城里的人纷纷往郊外涌去,想要趁这大好春光,郊游赏春。
他们在山脚下了马车,沿着青翠的山路缓缓上行。一路上游人如织,无论男女,皆身穿新制的鲜艳春裳,从山顶望将下去,就见绿树掩映的迂回山道上,游人如会移动的花朵一般。
周敏忽听身后几位盛装打扮的夫人说县太爷的夫人今日也在寺庙里烧香,意欲求子。周敏这才想起寒山寺求子特别灵验,在余杭十分有名。
周敏不由得望了身侧的张泽济一眼,说道:“我们还是回去吧,若是撞见了她,倒也麻烦。”
张泽济忙笑道:“山上这许多人,她未必能见得到我们。你不用担心。”
周敏本坚持要下山,可张泽济脸上绽放的笑容比春日里的阳光更明媚温暖,让她不忍拒绝。
寺庙建在山顶,山门却在山腰。到了山门,一路往上都有随山势而建的碧瓦红墙的庙宇,散布在绿意盎然的树木当中。空中除去花木清香外,还带着些香火气,让人心神安宁。
周敏和张泽济挤在人群中往山顶的主庙走去。周敏忍不住想,张泽济带她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游春散心吗?还是他潜意识里对孩子的渴望,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他作出的决定。
到了山顶之后,他们并不急着进寺烧香。走了这许久的山路,身上都已沁出了一层细汗。他们来到后山的一座亭子里坐下休息。此间游人罕至,清幽宁静。
周敏掏出手帕子替张泽济擦去额上的汗水,忽然说道:“你是想要儿子呢?还是女儿呢?”
张泽济呆了呆,继而紧紧握住她的手,大笑道:“都要,都要!越多越好!最好是儿子像我一样英武,女儿像你一样标致。哈哈!”
周敏看着他喜出望外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可心里的阴影却越来越浓。她一想到要生孩子,就打心底难受,更有一种难以排遣的沉重感。那感觉足以让人窒息。她想或许自己是过于自私了。
张泽济虽体谅她,从不勉强她,但他心里想拥有后代的欲望却并未因此消失,只不过是他出于对周敏的爱意,将这个欲望暂时的压制了。或许这个愿望会随着时光慢慢的涨大,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他们难以解决的矛盾。
他们在寒山寺并没有遇见县太爷的夫人,可周敏下山回家后心情越发沉闷。第二天,他们接到了白梨从京城寄来的信件。
信上说,定国公于三日之前因病与世长辞了。
定国公的死,不仅是定国公府的损失,整个大华朝都没人能够填补他死之后在军事上留下的空白。在大华朝开疆拓土的前二十年里,定国公作为最大功臣之一,他已等同于那一段荣耀的历史。
周敏想到定国公死之前写给她的那一封书信,心里更觉沉甸甸的。张泽济见周敏拿着信只顾发呆,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便把信拿过来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也不由神色凝重起来,他虽很少关注朝政,也知定国公相当于大华朝的定海神针。
白梨的婚事因此推迟到了七月份,皇帝南巡也不得不暂且押后。
当晚周敏第一次拒绝了张泽济的求欢,她实在没心情。亦知他是为了让她快活。可在张泽济不屈不挠的不懈挑逗下,周敏的身体诚实的作出了相应的反应。
激情果然让她有了片刻的忘忧和欢愉,可这无补于事。激情过后她获得的短暂内心安宁,也于事无补。在张泽济疲倦入睡之后,周敏仍然难以入眠。
她靠在张泽济宽厚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上默默想着心事。可她终究还是很快睡着了。只因她身旁这一具鲜活的肉体持续不断散发着让她的心灵获得慰藉的甜美而宁和的气息。
一连几日周敏都有些闷闷不乐。张泽济看在眼里,心疼极了。他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只在家里陪伴着周敏,逗她发笑。周敏很少跟他谈论她的心事,但是他知道此时此刻她需要他的陪伴。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跟周敏提生孩子的事情,徒增了她许多烦恼。
这一日晚膳时分,张泽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想跟我谈一谈吗?”
周敏正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发呆,闻言抬头,望着张泽济难得严肃的面容,忽然意识到她又犯了一个错,她这段时间忽视了张泽济的感受。
周敏深深的舒出了一口气,轻轻的握住张泽济放在桌上的手,歉然一笑道:“对不起,我只顾着自己想事情,让你担忧了。”
张泽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会怪你?可你实在不必过于忧心了。如今天下承平已久,边患已除,百姓安居乐业,定国公虽然去世了,我想这对大华的国运并无太大妨害,你一个弱女子,管那么多作甚,天塌不下来,塌下来也有我帮你顶着呢。”
周敏苦笑了笑,终于忍不住将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我曾经有幸见过觉远禅师,他在圆寂之前亲口对我说过,大华朝在将来会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张泽济吃了一惊,呆呆说道:“灭顶之灾?!那是何等样的灾难?”
周敏摇头道:“禅师本人也不知是何灾难。他用毕生功力推算出来的结果,谁敢不信?因此我总觉得定国公之死,或许拉开了这场灭顶之灾的序幕,这便是我焦心担忧的缘故。”
张泽济感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但他仍笑着说道:“如果有灾难降临,那也是天意,你我皆是凡人,如何有力量去阻止?再担心也是杞人忧天。”他紧紧搂住周敏的腰肢。“不管是什么样的灾难,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张泽济的眼神里透露出的坚定与无畏,像在周敏心里注入了一筒镇定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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