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掌教师尊和他的弟子
大罗天之巅，麒麟崖上，风声呼啸。
麒麟崖头巍巍然耸立着一座晶莹华彩的瑰丽建筑，光芒万丈瑞色千条，整座宫殿都笼罩在云雾之中。在一片磅礴的云气里，隐隐可见门口的石碑上篆着三个字：玉虚宫。
玉虚宫内，几位上仙正坐而论道，在众人的上首是一位阖目静坐的男子，他看起来大约三十年纪，风骨舒朗面容清隽，眉宇间却有淡淡折痕，让他并不年老的脸上显出一些难以言述的沧桑来。男子穿着一身白色长衫，袖口是黑色的鹤状花纹，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身后，用一支白玉簪简单地束起。他的胸前挂着一条光华璀璨的璎珞，腰间系着六合丝绦，赤着脚坐在一只红色的蒲团上。
“师尊，”从门外进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得连头发胡子都快掉光了，却仍恭敬地伏在地上向男子道，“东海龙王敖光来殿前请法旨，言及有玉虚门下弟子杀害龙族，该如何处置请师尊示下。”
男子闭目淡淡开口，声音如同金钟玉罄：“何人所为。”
“称行凶者乃是太乙真人门下弟子哪吒，同行者还有道德真君门下弟子杨戬，以及……”
听到这里太乙真人和道德真君皆是脸上一白，慌忙俯身拜倒：“若南极仙翁所言属实，便是吾等治徒不严，请师尊责罚。”
另一边，赤精子却注意到南极仙翁没有说出口的话，笑道：“你们先别急着领罪，仙翁还没说完呢，快说还有谁？”他的徒弟殷洪还好好地待在太华山，因此格外放心，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南极仙翁磕了一个头，顿了顿才道：“以及云中子门下弟子雷震子。”
云中子这人他们都曾听说过，是一位挺厉害的炼气士，不是散仙，但不知来历。赤精子并未将这个什么雷震子放在心上，自顾自道：“那就让云中子亲来玉虚宫领罚……”
“咳咳。”南极仙翁轻嗽两声，示意赤精子噤声，他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上首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是黑色的，仿佛天地混沌初开的那种黑，是完完全全的、无星无月的、真正纯粹的黑。寻常人的眼瞳大多是褐色或是棕色，即使是像二郎那般诡异的蓝色，也抵不上这一双眼教人震撼。这是蕴含了万物的一双眼，黑白分明，却也……黑白分明。
这里的黑与白，指的不仅仅是眼瞳和眼白的色彩，而是更为深刻的阴与阳。为什么太极图是黑白的？因为阴阳是相互对立的两个概念，如同昼与夜、天与地、男与女，生与死。为什么这个男子的眼是黑白的？因为这世间的一切本就是他造就，也本就是他亲手建起。
他是谁？
他曾经被叫做盘古，生于混沌，却又斩破混沌，最终开天辟地的盘古。
但他现在的名字是——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缓缓睁开眼，那双宛如黑夜一般的眼瞳淡淡朝着赤精子一扫，赤精子顿时自觉闭上嘴低下了头。只听元始天尊漠然道：“太乙真人，道德真君，你们是何说法。”
太乙真人是了解自己那个徒弟的，杀害龙族这种事，哪吒那小子是真做得出来，于是他也不辩解，只是磕了个头道：“弟子治下不严，甘愿领罚，回去便责令哪吒前来领罪。”
道德真君却有些犹豫，杨戬素来温和良善，绝不会行滥杀无辜之事，莫非是二郎动的手？只听他磕头诉道：“师尊在上，此事只是东海龙王一面之词，弟子想，具体情况如何还须再行调查。”
广成子点头附和：“不错，万一那龙王恶人先告状，岂不是欺我玉虚门人，还需要双方对质才好。”
南极仙翁手持玉笏板，稽首道：“师尊，云中子的徒弟，必定不是凡类。”他将云中子三个字咬得极重，听起来倒似乎十分在意这人，有意提醒元始天尊。
赤精子有些不悦：“这话如何说？难道我们的徒弟就是凡类么？”
广成子知道自己师弟性子急，忙打圆场：“仙翁不是那个意思，师弟，你失仪了。”
元始天尊双目半阖，漠然瞧着自己的一众弟子争论，直到他们在元始天尊的注视下终于安静后才道：“此事我已算得前因后果，且听我一言。”
元始天尊何等道行？这种小事根本无需调查，只掐指一算便知道端倪。南极仙翁慌忙伏身：“请师尊法旨。”
满殿寂静，只有元始天尊那疏朗而平淡的音调回荡。
“太乙，你素来玲珑，只是对门人娇纵太过，若不加以管束，将来更有大祸，恐至丢了你门人性命。”
“道德真君，你的弟子禀性纯良，可惜暗藏暴戾，仍需矫导。”
“至于云中子……”元始天尊垂下眼睫，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他也不是没有师父，若是闹大了，便自然会有人给他收场。”
文殊天尊闻言抬眸：“师尊，不知道那云中子的师父是何人？”
“他的师父啊……”元始天尊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眼中却盛开微微笑意，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令人愉悦的往事，“是这天地之外的一朵浮云，也是亘古绵延的一个传奇。”
传奇？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当得元始天尊用传奇二字来形容？玉虚宫众门人陷入了沉思。
南极仙翁沉吟道：“师尊，那弟子该如何回复敖光？”听师尊的意思，竟然是想将这杀害龙族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不必慌，此事还会生变，命他且候着。”元始天尊说完重又闭上了眼，那淡淡的生人勿近的气息弥漫开来，似乎刚刚的笑意只是众人梦中一朵昙花，只一眼便熄灭。
众弟子面面相觑，自家师尊脾气一向孤冷，千万年来都是如此，他们虽然已经习惯了，此时却格外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私杀龙族是大罪，竟如此轻描淡写就不提了？师尊素来规矩严苛，赏罚分明，怎么会在三个小辈身上破例？
众人皆心生疑窦，唯有南极仙翁垂着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玉虚宫的琉璃地板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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