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心有余悸
死士、死士,敢死的勇士。
对于他们这些为了报恩,而替自家主子卖命的斗笠骑手而言,即便这位腰间别着玉箫的黑衫年轻人真的是来自阴间的索命鬼差,那又能如何?
他们若是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又怎会来此截杀这名黑衫年轻人?
要知道,这名面相俊美,便是市井流传的男子女相的黑衫公子哥,正是江湖中纷传的那位恶名昭彰的魔教少主——唐王孙!
他们从自家主子的口中得知,说是魔教少主唐王孙其实并没有传闻中说的那般武功盖世,这些夸大其词的传闻实则都是唐王孙的老爹孙希平托人吹嘘造势起来的,实际上,魔教少主唐王孙是个从小就被人打断脊梁骨的废物。
当然,在他们这五十多骑与黑衫年轻人交手之前,不光是他们五十八骑这般想,实际上其余两百多骑的心里面也是这般认可的。
他们一直以为,魔教少主唐王孙是他们主子说的那般,是个不济事的废物。可没想到,这位魔教少主才一出手,就已经彻底的将他们余下的五十多骑给完全震慑住了。
此时,正在缓慢行走的孙骆涯,见到余下的五十多骑似乎在震惊他们的同伴死得太快,于是他自己也趁机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散去了十分之三的武夫真气更换成一口崭新的真气。
接着,他开始在由慢走变成快走,紧接着小跑起来,到最后直接双手前后快速挥动,整个人开始奔跑。
双方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足一百米,这会儿,在黑衫年轻人的快跑之下,双方之间的距离迅速缩减到了四十米。
斗笠骑手们全都见识过一匹枣红马是如何被一名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给一拳打得倒飞出去,所以,在有了黝黑男子的前车之鉴后,他们暂时是不会掉以轻心与坐以待毙的。
除去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斗笠骑手以外,其余人皆是在黑衫年轻人动身疾跑的同时,他们皆是纷纷一夹马腹,开始策马狂奔。
不过这一次他们这些死士并没有是谁一骑当先的,五十多人,分为六排冲锋,每一排十骑有余,他们一个个斗笠紧戴,手中的三尺利刃更是被他们死死地撰紧在手心。
纵使你能同时出两拳,一拳一匹马,那又如何?顶多倒下的也只不过是两到四骑,而余下骑手胯下的枣红马就会彻底把你给践踏成肉泥。
对于他们这些奉命行事的死士来说,横竖都是一死,他们更加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安度晚年,只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既然这位魔教少主并非主子说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那他们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不管在接下来会有谁被这位魔教少主给杀死,那么活下来的人,就必须要完成已死之人尚未完成的使命,可不能让死士白死。
疾跑中的孙骆涯,见到了来势汹汹的五十多骑,他的脚力不慢,但来者那五十多匹枣红马耳朵脚力更不慢!
只是眨眼的功夫,双方便已经是面对面碰撞上了。
策马狂奔的斗笠骑手们,纷纷高舞起手中的三尺利刃,严阵以待,只要瞅准机会,就准备朝魔教少主的脑袋一刀斩下,必定要取得魔教少主唐王孙的项上头颅。
孙骆涯双手掐剑诀,脑海中一篇篇剑法秘籍呼啸而过,在他的灵台方寸之地,似乎更有无数个黑衫小人儿,此时正右腰别箫,手里拿着一柄三尺青锋,在灵台之地剑走龙蛇,区区方寸之地,只在刹那,便有无数剑意澎湃而起。
不知何时瞑目的孙骆涯,猛然睁开双眼,已做剑诀的双手朝着近在咫尺间的两匹几乎并驾齐驱的枣红马当胸刺去。
两指的指尖还没碰到枣红马的健壮胸膛,立即便有两道纯白的剑气,从孙骆涯两手剑诀的指尖中激射而出,宛若两根锐利长矛分别刺透了并驾齐驱的那两匹枣红马的胸口,带起一串猩红的血雾,透体而出。
这两道剑气并没有因此而凭空消散,反之在透体之后,笔直贯穿了身后那五排紧跟着的数匹枣红马的胸口。
官道上,随着一连串“噗嗤”声响,一道道带有浓烈血腥气味的血色雾气频频自枣红马的体内迸发而出。
那位距离枣红马最为接近的黑衫年轻人,更是被两道近乎贴脸的血雾给溅洒的一身血液,使得他那张本就狰狞的面孔,在这一刻,更是渲染上了一种极度血性的暴戾气息。
与此同时,两匹眨眼间失去了生机的枣红马,即便是死了,可身躯仍是一如既往地朝着黑衫年轻人一股脑地撞去,竟是直接将黑衫年轻人给撞飞出去老远。
而它们自己,则是在撞飞了黑衫年轻人后,前腿一软,径直的向前倾倒在地,至于那两位坐于马背上的斗笠骑手,则是早早的松开了马缰,双脚在马镫上用力一踩,整个人立即从马背上腾空而起,高高的越过摔落在地上的枣红马的马头,安然无恙地双脚踩在黄泥官道上。
与他们两位相同的,还有后面五排皆是枣红马被剑气贯穿的斗笠骑手,他们都效仿第一排的两人,纷纷从马背上跃起,接着在一旁官道上安全落地。
至于其余那数十名斗笠骑手,则是继续策马冲杀向那位黑衫年轻人。
却见那位年轻人在半空中倒飞出去一百来米,最终身形又在黄泥地上倒着拖行了数十米,这才勉强止住倒退的势头。
原本他们这些尚且在马背上甩缰夹腹的骑手们,都以为这名黑衫年轻人已经被两匹红马的冲撞劲头给直接撞死在地上了。毕竟都被撞得倒飞出去一百多米,若是换做寻常凡夫俗子,这会儿恐怕肋骨都已经撞断了不下数根。
可饶是如此,这些余下的四十余斗笠骑手仍是策马扬鞭,朝那名飞倒在地上的黑衫年轻人奔袭而去。不仅如此,就连之前那十余名胯下坐骑被黑衫年轻人两指剑气给贯杀的斗笠骑手,此时在双脚安全落地之后,更是持刀快奔,朝着那名倒地的黑衫年轻人喊杀而去。
事实上,也正如这些个死士心中想象的一般无二,这名刚倒地的黑衫年轻人,这才不过一息的时间,就见他双掌在地面上一拍,接着整个人一记鲤鱼打挺,便从地面上笔直站立了起来。
放眼看去,黑衫年轻人似乎没受多大的伤,他的身上也不过是那件黑衫比之最早要更加破损了些。
一百米的距离,实在算不得有多长。
就在黑衫年轻人从地面上站起的时候,斗笠骑手们率先策马赶到,他们一个个猛地一拉马缰,枣红马高昂的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朝着那名身体修长的黑衫男子当头就是一蹄子踏去。
岂料,黑衫男子的身形好似地蟒在山间游觅,灵活异常,竟是几个腾挪间,便是避开了身前那一排常人难以看清的众多马蹄。
至于其余数十名同样是骑马赶到的斗笠骑手,他们则是以黑衫年轻人为中心,准备将他围绕在中心,形成一个包围圈。
而且,他们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全部人纷纷挥刀,朝那名刚躲避开马蹄踏头的黑衫年轻人的脑袋一刀砍去。
然而,这名黑衫年轻人接下来的举动,却是令他们大吃一惊。
只见黑衫年轻人双脚踏在黄泥地上一动不动,可他的身形却是以极其诡异的一百八十度的方式贴地前倾,巧妙的避开了身后以及四周那些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斗笠骑手们的挥刀劈砍。
而且,黑衫年轻人的诡异身法还不止如此。
却见他几近贴地的状态下,两只脚的脚尖也不过是陷进泥地里边几毫厘深,更为惊奇的,还是他在如此诡异的身法当中,几乎与地面平行的左脚,蓦然绷直,他的身形却也是在这一刻,贴地向前平移了数寸。
眼看着他整个人就要趴倒在了地上,他的右脚也在这一刻绷直,并且陷进泥地几毫厘深的脚尖也一并作踮起状,他那原本前移数寸的距离,再次增加了数寸。
于此同时,他那只刚刚才绷直的左脚,开始弯曲,接着脚尖戳进了黄泥地面半寸有余,然后又以很快的速度做那踩踏状,本该是前移数寸的身形,竟是增加到了数尺!
如此反复,贴地前移的黑衫年轻人从最开始的数寸,到了数尺,再到后来的数米,眨眼间,黑衫年轻人便已经贴地来到了立在最前排,一开始想要以马蹄踏死他的那些个斗笠骑手的坐骑前。
孙骆涯高喝一声。
“惊马!”
此时正贴地前行的他,双手猛地在地面上一拍,然后他那几乎与地面平行的身体,立即倒立起来,随即,两手撑地的孙骆涯,手臂弯曲成一个弧度,他那倒立起来的身形比之最早顿时要矮了一截,转瞬间,弯曲的手臂立即绷直,他的手腕也是借势猛地拧转半圈,只见刚刚才矮下去的身形立即以旋转之势拔地而起。
那些个静静立在原地的枣红马,被近在咫尺的黑衫年轻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立即不安分地嘶鸣了起来,前半身更是高高扬起,前腿离地高抬,马蹄慌乱地在半空中踩踏了两次,竟是让坐于它们马背上的斗笠骑手直接摔落下马背。
从地面倒立旋转至半空的孙骆涯,双手各掐剑诀,面朝那一排从马背上跌落在地的斗笠骑手,他喝道:“剑气——如雨下!”
两道凌冽的剑罡立即从他的指尖中疾射而出,似有似无,只觉两股气势不俗的罡气分别斩向两头高高抬起前身的枣红马。
接下来,只听闻“啪啪”两声脆响,两道剑罡赫然斩在了两匹枣红马的头颅上,霎时间,两道裹挟着浓重醒鼻气味的血腥之气,很快便弥漫在了空气中,不仅如此,在这一片小区,更是下起了一场转瞬即逝的温热血雨。
两道剑罡,一经与枣红马的头颅接触,便立刻将枣红马的头颅绞碎成无数的肉沫。而就在血雨一闪即逝的当下,也在两匹没了头颅的枣红马将要倒地的瞬间,这一小片区域内,立即就下起了两场几乎等量的由无数剑气汇聚而成的雨幕。
那些个被枣红马惊落下马背的斗笠骑手,有的人反应及时,立即挥刀去斩碎从天而降的剑气,可两场剑气雨幕实在是太过于密集,即便他们一个个都有着一境或是两境武夫的境界,可仍是被数目庞大的剑气在身体上刺穿出了一道道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伤口。
至于那些个沐浴在剑气雨幕中的枣红马,无一例外,它们一匹匹枣红马的身上皆是被剑气刺穿除了一道道数不清的伤口,嫣红的血液一下子布满了它们的全身,使得它们本就枣红的肤色变得更加的殷红,就如千金难买的汗血宝马一般无二。
只不过汗血宝马是因流汗而通体如血,而这些身体上布满了难以计量剑气伤口的枣红马,流的则是切切实实的身体里的血。
孙骆涯两道剑罡斩出,身形便从地面落下,可他却没急着更换那口溃散了十之六七的武夫真气,而是双脚才刚落地,他的身形便立即爆射而出,朝着那名底子扎实,竟是没被自己的两场剑气雨幕给刺杀的斗笠骑手掠去。
一道被他潜藏在某处窍**的劲气大龙,在他的操控下,宛若巡视边疆的将领一般,开始沿着原先制定好的路线,在特殊的气府窍穴中一一游荡而过,最终汇聚在了他的臂膀上。
而当他的手掌紧握成拳时,那条潜藏在臂膀经络中的劲气大龙,立即顺着经络弯曲的走向,从头至尾地汇聚在了拳头上。
那名通体剑伤累累,浑身血腥气味尤胜空气里弥漫的那股血腥气的斗笠骑手,在见到一袭黑衫的魔教少主正朝自己这边飞掠而来时,他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古怪笑容。
此时,朝着他暴掠而去的孙骆涯,刚巧两脚在地面以相差半步的姿势站定,汇聚了崩劲的右拳这才刚刚递出,就听闻了笑容古怪的骑手大喊道:“三石火!”
说话间,一团火红火红的熊熊烈火,竟是从这名骑手死士大张的嘴巴中喷勃而出,若非接下来这名死士的全身都被这团火红的烈火从内而外的燃烧起来,否则那位安静站立在马车车板上的白衣少女,真当以为这名斗笠骑手是个会喷火的异类。
烈火猛烈燃烧,立即便将斗笠骑手给吞噬殆尽,而那位刚朝他一拳递出的黑衫年轻人,虽然早有提防,可临时的收拳,使得如大江东去般顺畅的气机,蓦然倒流,出拳的势头倒是收住了,可是那条汇聚在拳头出的劲气大龙则是不安分的躁动起来。
除了拳头出的经络中传来了一阵火辣的痛楚之外,那口本就溃散了十之七八的武夫真气,当即崩碎,又因为黑衫年轻人在斗笠骑手全身烧火之时,倒行逆施,让本就逆行的气机一错再错,施展了神偷门的不传身法地龙游,迅速倒掠出去数十米,避开了斗笠死士这般同归于尽的做法。
可在江湖上,都有“出招容易收招难”的说法,孙骆涯强行收招,并且逆行气机,施展身法躲避,使得体内本就运行不畅的气机,开始紊乱躁动起来,一股温暖的热流开始不受控制地冲出咽喉,他“哇”的一声,便有一口殷红的血液被他喷吐而出。
血液猩红。
心,也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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