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能饮一杯无
黄昏本该出现的一抹夕阳如今也被天空中开始洒落的雪花渐渐遮蔽而去，这让牧云心中有些不畅，只能在房间里自顾自的发呆。
比起这种无聊的时光，他更期待的是晚上做梦时的幻境，如果再度出现，那才是他所可以消磨时间的地方，白日不能完成的修炼，在梦境之中便可以悟出些许。
很快天便彻底暗下去了，然后又一段时间后月光方才照耀起来，透过雪景看向大地。牧云一直等着周老来，但这些时间过后他才自嘲的意识到，原来老人的意思是要自己去见他。
牧云走进了周老所在的那间灯光近乎昏暗的屋子，然后看到了那个快要昏昏睡去的老人，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周老？”
“去外面儿院里吧，记得搬两把椅子一个木桌。”周老挥了挥手，便不再说什么了。今日他将店铺关上，说是想要给自己算命的活儿放个假，之后的晚间月夜里便要喝酒赏雪。
牧云转身去准备了，留周老一人在灯火并不阑珊的屋子里微微沉默着，然后老人沉默时咂了咂嘴，眼神中升起了一些名为感兴趣的光芒。
算命阁的后方院落并不算大，但在稀稀落落的飘雪以及黑色暮空中那抹白色月光的艳抹下变得空旷，准确的说是心旷，心旷神怡。
牧云裹着逐渐沾染了自己气味的裘皮大衣，在院子里搬运着椅子啊木桌啊酒壶啊那些足以用来赏雪饮酒以及熏染气氛的物品，然后不时的会举头望着那轮明月，思考周老究竟隐藏着什么蕴意。
他开辟了渺小的气海，却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与一名合格修行者相像的地方，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神秘世界观之中的修炼方式与修炼体系，说得更白些就是一个徒有气海的凡人或是世俗之人。
而周老来自武当，至少曾经还是个大长老，那为何会愿意与自己一个世俗之人打上交道？牧云相信这其中的原因绝不是一句他师父是楚天涯能够解释清楚的。
此时的牧云坐在桌前木椅上发呆，以至于雪花飘落在了他的眉心上都没有任何的感觉，周老走到他一旁坦然坐下时他亦是没有察觉，仍然抬头看着雪看着月。
“瞒着我自己赏起雪来了？”
忽然间，周老用他那有些沙哑的嗓音在牧云身旁微微笑着说道。牧云因此被惊醒，在一阵惊慌之后又很快平静了下来，他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而后将酒杯分别倒满。
常人若是见到这般场景都会吃惊，毕竟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够如此心平气和丝毫没有不耐的为一位老人满酒赏雪赏月，恐怕世道之中也是找不出几个的。
只有牧云自己心里清楚，他天生喜静，而又是孤独的出生，便顺势将这一喜好发展到了巅峰。如今与老人在一起依旧安静，他不但没有不耐，心中其实还有些求之不得，若不是时刻提防着老人有什么心思的话，他真的很想放开身心享受这时院中的美景。
牧云重新坐会了椅子上，他曾经没有喝过酒，如今恐怕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即使在银杏村中也十分流行的饮料。
周老没有等待牧云，自己先行小酌起来，虽说是小酌，但很快一杯酒便已经喝干，他转手又倒上了一杯，苍老脸颊浮现出醉意以及悔意。
他没有转头直视着前方静静的说道：“小子，喝酒的时候赏雪最佳，一定给我认真看这场雪，二月的雪，这里皇城真的不多见。”
一旁，牧云有些怔怔的看了看那满了又干的酒杯，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既然周老让他认真看雪，那他看雪便是。
于是牧云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已满的酒杯端起，很正式的抿了一口，一股辛辣却又略带香甜的液体缓慢在舌齿间流动，不时刺激着味蕾。
“酒不是在口中抿着喝的。”周老在一旁晃了晃再次空了的酒杯，笑了笑，“若是一杯都喝不了，你赏雪作甚？”
“晚辈是第一次喝酒……”
“别管那么多，你又没什么可以愁的可以苦的事，赏雪乃是悦心之事，因此最后酒的余韵也应该是甜的。”
牧云听着周老那竟然有一丝豪迈大气的话语，当下看着飘雪心中也出现了一股冲劲，一仰头将杯中辛辣甘甜的酒水滚入喉中。
腹中一阵热流涌过之后，牧云的脑子便有些昏沉，但即使有些昏沉，他忽然却发现了一件不得发现的事——酒这种东西，是真的好喝，不是那种真的味蕾上的享受，而是纯粹的好喝，爽口，亦是爽心爽神。
特别是在这种没有冷风只是飘雪的寒天喝一壶酒，腹中的热流加上外界的冰雪的两重天，无疑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牧云酒杯很快与周老的酒杯达到了相似的循环，在杯空与杯满之间来回转缓着。牧云吐出一口浊酒气，瞬间在嘴前形成了一道霜雾。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牧云与周老一老一少在小院子里一直喝着酒，任雪飞扬不沾身，即使沾身也会被若有若无散发出的热气悄悄融化。
周老忽然伸出手肘顶了顶牧云，有些醉意也有些慵懒的慢慢说道：“我似乎说了，别光顾着喝酒，这场雪……下的不容易。”
此时的牧云小脸通红，他在雪天喜欢上了饮酒，却不代表他的酒量大，只是半壶酒下肚，他便已经有些感到天旋地转，醉意盎然了。
但饶是如此，周老的声音还是无比清晰的传入了牧云的耳中，然后如同铜钟一般将他从醉意之中略微拉回了些醒意。于是牧云定睛凝神，仔细看着从遥远的黑色上空飘落而下的暗白色雪花。
牧云还是有些微醺，他双眼很快迷蒙，所见的景色也随之变幻了起来。
但极为神奇的一幕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悄然的出现了——落雪因为模糊的视线而变成了一条条曲线。
所有二月初的雪景在醉意朦胧的时候皆开始化成了不同的事物。
慢的雪变得模糊，模糊之中便化成了白色的花朵绽放夜间；快的风变得极其缓慢，仿佛能捕捉其形。
牧云睁着醉眼迷离的望着这些玄幻缥缈却又极为真实的景象，心中无来由的生起了一股身心开阔的感觉，忽然间天地变得很平坦，仿佛哪个角落都能够达到。
他体内的那片金色无边海洋在这时掀起了一层层微弱的浪花，呈银白色，其中蕴含着几乎不可触摸的灵气的波动。
牧云不知这片金海与他的气海究竟有什么关联，但唯一能够确认的一点便是，金海所在的那个空间天空是纯黑的，就连繁星也没有闪光，里面的动静也不会对他的身体产生任何影响，仿佛两者毫不相干。
海浪持续着，渐渐冲上暗金色的海滩，山峰依旧是高耸入云，隐没在黑暗之中。
“依靠体内这般玄妙意境，我本该早已是一位修行者。奈何真正的气海根本无法修炼……”牧云唉声叹道。
叹气归叹气，他仍然在继续饮酒赏雪，而周老说是让牧云陪着，其实自己也就那般在雪中酒中缓缓睡去。只留得牧云一人仿若痴呆的看着雪夜之景。
周老紧闭的双眸之上眼皮颤了颤，院子中无来由的升起了一些波动，不是真正能够触摸感受到，而是雪花在此时并没有落在牧云的身上，在他身旁飘舞着。
周老这时候才将眼睛睁开，呵呵笑道：“二月初，赏雪景，饮老酒，倒是终于醒了。”
话音刚刚落下，牧云也随之从呆滞的放空中醒转了过来，他忽然抬头，双目精光如电，扫视周围，然后低头握了握拳。
“周老。”他忽然出声，“我的气海内似乎多出了一丝类似能量的东西。”
“好啊。”周老只是将这两字吐了出来，便又闭上了眼睛，世事都不再与他相关。
好啊。
听了周老两个字，牧云便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不再看雪，不再看酒，只是向着苍穹透过重重阻碍望眼欲穿般的望过去，想要看清什么，这时候眉心一道印记闪烁片刻，金光很微弱，就如同那片金海中涌起的波涛一般。
身轻如燕，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这是如今最贴切能够描绘出牧云感受的词汇，那一股通过观雪而出现的神秘能量让得他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视听之类的感官都成倍的提升着。
“是内力还是灵气？”
如今存在在牧云气海之中的，他也不知是为何物，可能够通过赏雪而不是刻苦修炼得来的能量，他也说不准到底是好是坏。
就在牧云拿捏不定犹豫不决又有些兴奋之时，周老已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屋子门口，他用苍老沙哑的声音说道：“修行不是修炼，不是一味刻苦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修行是机缘，是方向，是天命，所以喝一杯酒可以醒悟从而进阶，同样赏一场雪也可以。”
“那您的意思是我进阶了？”
“还早，别抱什么急切的期待，你现在刚刚踏入修行界。体内那股能量不过是先天灵气罢了，是每一个修行者最为基础的能量。”
周老的话音顿了顿，使原本就因为醉意而拖长的声音更加懒散起来：“要说进阶，还远着呢，不过没太大关系，你有的是时间。”
（未完待续。）
（为何我的投资还在增长，非常对不起你们，引入修行者的章节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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