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初窥气海
车夫的动作很快，磨出茧子的那双粗糙大手飞快绑好了拴马的绳子。
马儿打了响鼻，吐出白雾。车夫哼哼着，也吐出白雾。一切在冬日里显得安详宁静，即便还有着寒风呼啸的声音。
牧云一行人此时都已经进入了客栈，士兵长将客栈剩余的房间都包了下来，其实竟然刚刚好，这也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诸位，休息一会儿，明天启程。”
士兵长说完便让所有人去屋中休息，另外又派了几位士兵在客栈门口徘徊把守。
牧云只是将自己的房间位置记住之后，便转身下了楼，回到了客栈的大厅之中，毕竟他身上什么也没带，客栈对于他来说除了睡觉毫无他用。
在那里，灯火摇晃间，外面的风雪不可见亦不可进，微暖的温度缭绕在每一寸空间，不愧红尘二字的温馨。
那位先前的客栈老板，一位喜欢眯眼的青年依旧坐在柜台后面，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随意的翻着，嘴里念念有词。
牧云迈步走去，走到了对方近前，他明白自己读书时被人打断心中是怎样的郁闷，所以便安静的站在原地，等着青年读到一个间隙。
间隙不会多，但总会有。
牧云开口了，时机掐得很准：“你在读什么？”
青年抖了抖那本小册子，耷拉着的眼皮缓缓抬起，他看了一眼大冬天里只穿着布衣的少年，微笑道：“柜子里有衣物，送你好了。”
牧云一愣，然后转身到后方的柜子前打开了木质柜门，当真在其中见到了一件貂皮大衣。他犹豫了一下，将之取下，披在了身上。
对方送自己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没必要矫情。
“这本书，你想看吗？”
这时候，青年人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其中略带波动的淡然使之显得比国师万里和风还要慵懒些许。
牧云回望过去，发现了青年座位后面也挂着一件貂皮大衣，心中略安，然后点了点头。
呼。
一阵缓和的风划过，带着那本小册子飞到了牧云的手中。
“还没问你名字。”青年依旧微笑，眯眼中闪过不可知的光芒，轻轻的问道。
牧云行了一礼：“在下牧云。”
他此时心中倍感疑惑，已经有了些许警戒之心，想必对方是要让自己办一些事情了。
“牧云啊……”青年人砸了咂嘴，盯着少年看了半晌，眼睛眯得更加厉害了，随即噗嗤笑道：“你猜到我的用意了吧？”
牧云被其盯得心中发慌，但从对方扔过来的小册子的手法来看，显然不是俗人，当下沉声道：“是关于与我同行的那群人吗？”
青年人一笑。
牧云眼神跟着一凝，他行踪暗下决定，如若对方对于大永王朝的皇室没怀好心，那么自己是万万不可能如实相告的，且会将东西原封不动还回去。当然若是其他琐事还好说。
托着下巴看着牧云握着拳头的模样，青年人收起了有些戏谑的表情，认真的说出了令牧云有些呆滞的话：“我问你，这个车队是谁我不关心，但是不是去都城报考书院的？”
闻言，牧云只能点头，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秘密。
谁知青年见状脸色便是抹上了一层喜意，随后指了指牧云道：“那能否让我跟着过去？”
“这个需要问马车的主人。”牧云如实回答道。
“好，现在去叫。”
“现在？”
牧云苦笑，还从没见过如此雷厉风行的人，不过奈何受了对方些许好处，这点小事还是需要帮忙的，所以他也直接转身上楼。
看着牧云毫不犹豫登上楼阁的背影，青年人脸色恢复了正常，喃喃道：“小屁孩竟然还挺懂事……我们那里似乎这种现象不多啊。”
……
嗒。
最后一步，牧云踏在了一扇门前。
然后咽了口唾沫。
神情也变得空前凝重起来，他面对王虎朝面对楚天涯面对士兵长面对楼下的青年都没有露出过这么沉重的神情。
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牧云一咬牙，敲了敲门。
“请进。”一道凝和的俏声响起，一如既往的清脆，一如既往的舒心。
牧云微笑，他心中倒是有一种特殊的欢喜：“是我。”
姬雨花一愣，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少年，大眼睛中努力的掩饰着藏蕴的欢喜，咳嗽一声后，她故作镇定的问道：“你来干嘛？”
听后，牧云暗自舒了口气，只要姬雨花没有责怪他来自己房间的事情，一切都还好办。
“问一下，咱们的队伍还能带人吗？”
深吸了口气，牧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当然，还是让姬雨花一惊，随后一把将牧云拉了过来，看了看四周。
“你确定不会是歹徒吧？”
“大永哪个歹徒敢打您的主意？”
“也是啊……”姬雨花摸着尖俏的小下巴，思索道：“若是没有威胁，便让他来吧，反正现在我们也怪无聊的。”
牧云一喜，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那飘着淡淡少女清香的房间，然后恋恋不舍的关上了门。
“没有威胁么……”
走下楼梯的同时，牧云沉思着，那位青年给他的感觉并无恶意，但却太过神秘，如果是对立面的话，绝对不是善茬。
正想着，眼前陡然一亮，牧云才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大厅，正面对着青年人。
对方显然也见到了他，随后一笑。
“怎么样？”
“她同意了。”牧云微微一顿，也学着青年眯了眯眼睛，盯着对方沉声道：“你很强。”
青年人闻言起初沉默，随后哈哈一笑：“你这警惕的心里可是对刚见面还送你东西的人有点不尊重啊！”
“东西没白送，我们已经两清了。”
牧云耸了耸肩，他没必要在这方面计较太多，也不想计较什么。
听后青年人摆了摆手道：“安心吧，我可没兴趣做什么劫持大公主的歹徒。”
牧云眉毛挑了挑，没说什么。
“小子，我叫齐天，从今咱们也算一面之缘的交情了！”青年拍了拍桌子，冲着牧云低声道：“你可以看看那本册子，我刚来这片世界的时候也是靠他起家的。”
牧云点头，他本就很在意那本册子，准确的说，只要是陌生的书籍他都很感兴趣，所以自然而然的便忽略了齐天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当然，齐天也是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策，当下手指轻轻一抬，在看到牧云没有反应后，才又放回原位。
“失策失策……”齐天挠了挠头，“果然在说这么霸气的名字时太过爽快，一时有些冲动了。”
此时牧云已经重新拿出了小册子。
之所以称之为册子，也是因为它实在配不上被叫做书籍，仅仅个位数页数的厚度，封皮还是几乎风化的古黄色，带着一股荒凉枯萎的味道，彰显着年代久远。
牧云将之翻开，便见到了最开始的字迹，似是用毛笔挥洒浓墨写成的，但周围已经晕开，散发些许臭味。
他蹙眉继续看，忍不住念出来：“气海初窥？”
如此怪异的书名，牧云大感疑惑，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气海是什么？
柜台后的齐天显然看出了牧云的不解，但并没有出声解释，只是冷静的从桌下掏出了另一本《气海初窥》翻开，然后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看着小册子上的字迹，牧云有些不服气，依旧倔强的读着，其中的语句几乎看不懂半点。
“傻小子，读是没用的，要感悟！”
齐天晃着手中同样的小册子，笑望着少年蹙眉的模样。
牧云疑惑：“感悟？”
叹了口气，齐天点头道：“别把字看成字，它们每个都……浑然天成。”
闻言，牧云低头看着那墨水晕开的字迹，沉默半晌后，啪的一声将册子合上，揣在了兜里。
“不行吗，呵呵，也是，毕竟还没踏上这条路呢。”齐天眯着眼笑了，然后目送着牧云走出客栈，跨过门槛，消失在门外无光的雪中。
牧云需要走走。
他看了那些字迹，忽略它们的意思，忽略它们的一撇一捺，只是将形体留下，然后便见到了一副景象。
北方很远的地方有云雾，有高峰，还有微不足道的宏伟道观。
他站在山脚下，身后是一片金光，准确来说，是散发着金芒的海。
再之后，头痛欲裂，脑海里剩下空白。
冷风吹拂着牧云的脸颊，使他回忆着方才所见到的事物景象。
“气海……”
喃喃着，牧云在心中好像有了一丝的明悟，莫非那片金色的海洋，便是所谓的气海？那气海代表着什么？是否与修道有关？
种种疑惑缭绕在牧云心间，但他不打算去询问齐天，他好歹明白，这是自己的路，摸索的方向恐怕只能自己寻找。
……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邑城的每个角落被染上了余晖。
行人脸上挂着一种名叫满足的疲惫，走向自己回家的路。
少数被生活所迫的高官贵族却还在花天酒地，在某些隐晦的辉煌处挥洒着自己的抑郁以及油亮额头上的汗水。
行走在这样一片辉光的世界中，牧云的心神也终于从方才的念想之中脱离了出来，他望着街道两旁小的不能再小的店铺和大的宛如泰坦般的楼宇，没来由的开始兴奋了起来。
他心想这一定是所有乡下走出来的人心中都会出现的，极其普遍的感受。
周五这种感受的出现，牧云的脚步开始加快起来，他见识到了无数自己不曾见识过的东西。比如饭店，他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专门提供食物的地方。
比如古玩市场，这种地方牧云根本不敢涉足，那里面的人浑身都是欺骗的气味。
还比如青楼。
牧云头一次路过那里的时候，便在心中给其留了个位置，若是日后飞黄腾达了，这种地方或许可以来散散心。
他自然不知道这青楼之中究竟散发着怎样的气息，现在的牧云只是觉得没事看看几个水灵姑娘起舞，已经是绝对的享受了。
又走了几步，牧云终于走到了这整座城市的中心地带，是一块庞大的广场。
即使日将西落，依旧人影错落。
牧云很自然的迈出走进了广场。
然后很自然的听见了一声奇异的嗡鸣。
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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