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谢回，你来了”
慕暖心一睁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
谢回点点头
“嗯”
“来很久了吗”
“挺久的了”
“为什么不叫醒我”
边说边起来，谢回看见她要坐起来，伸出手抱住她，还贴心地在她背后放了几个枕头，以便她能靠得舒服些
慕暖心有些恍惚，似乎在梦里则遇也是这样抱着她的，应该是她吧，也是这般感觉吗
“为什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太香了，你在笑，是梦见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谢回其实已经来了一个小时了，但是看她挂着笑幸福的样子，没忍心叫醒她，也不舍得走，最后索性就搬条凳子坐着等
梦见什么开心的事
自然是梦见则遇了，少年时期的则遇
“没什么”
私心地不想跟别人分享
谢回看她不想说，也没在意
慕暖心低着头，没再说话，谢回也没有说话
梦里的她和则遇在一起了
“小耗子，我们交往吧”
“好”
很开心吗
即使心知肚明，则遇并不喜欢她
慕暖心叹了口气
“谢回”
“嗯”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曾经有个男孩，他很孤独，他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他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曾经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他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强势闯入了他的生活”
她顿了顿
“然后呢”
“他一开始很烦，他不需要陪伴，但是女孩子一直缠着他，无论他怎么赶都赶不走，还总是做一些傻事，让他哭笑不得，渐渐男孩开始习惯女孩的陪伴，开始向她敞开心扉，慢慢地喜欢上了他”
听起来应该是个甜蜜的故事
然而
“如果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的话，应该是段令人羡慕的恋情，但是生活总是在继续的，就在男孩完全陷下去的时候，女孩抽身离开了，以前认为的神秘也不过如此，没有热情了，就丢掉”
谢回看她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心疼，越发好奇，但也没接话
“对一个人最残忍的不是身处黑暗，而是当他已经习惯黑暗的时候，突然有一缕阳光照进来，它告诉他，他可以依赖它，它只为他而存在，当他习惯阳光的温暖以后，又将他重新打入黑暗”
慕暖心说着突然觉得很冷
“谢回，推我出去晒晒太阳吧”
谢回照做
秋末的风有些大，就算是有太阳也是冷的，但是她看着阳光，哪怕只是看着，就觉得很温暖，有些人总是在黑暗中挣扎不得解脱，而她，连他一个都救不了
失落吗
大概吧
更多的是无奈
自从那个女孩子走后，他就关闭了所有通往他世界的大门，严严实实，连条缝都没有，她撞得头破血流，却仍旧不知悔改，她原以为总有一天她能找到一点点缝隙的，可是命运早就安排好了每一步，在她信心满满，满心期待的时候将她打入地狱，至此，所有的等待都宣告结束
谢回将她推到一个风小又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看她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还是开口了
“后来那个男孩怎么样了”
怎么样
活着啊，只不过心死了罢了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样”
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女孩子的脸，扎着一个高马尾，脸庞白净，那次他生病，她唯一一次去他家，房间里全是那个女孩子的照片，笑着的，委屈的，生气的，连他，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发自内心的笑透过照片都能感受到愉悦，眼里是满满的温柔，整个人都显得柔软且无害
那是张则遇从来不曾对慕暖心露出的表情
冷漠
距离感
明明这才是张则遇不是吗
但是那个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人是谁呢
“暖心，那个男孩是你爱的人吗”
谢回只是隐隐有这样的猜测
“不是，只是一个朋友罢了”
她否认了
不知是自欺还是欺人
“那你的故事还……说吗”
“嗯”
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让她想起了
那天大风
他站在路口
满世界都是他的气息
淡淡的柠檬香
“自从上次打完招呼之后，我和他就没再说话了”
看着手机屏幕聊天界面上的“嗯”
她有些嫌弃，虽然这个人唱歌确实是挺好听的，但是怎么看怎么是个闷葫芦
她这样想着，有些嫌弃地将手机丢到一边，不过倒也没把人删掉
又开始在笔记本上计划去北方看雪的事了
时间拉到一个星期之后
她在书桌前伸了伸懒腰，满意地看着自己几个星期的成果，终于把去北方看雪所有大大小小的事都计划好了
她一张张翻，确认没什么纰漏，直到看见邀请一个北方人同行那一栏是空的，才发现这件事情好像还没解决
她拿出手机，又点开了那个聊天软件，手指在匹配那停了一会终是没点下去，转而点开了一个星期前的聊天界面
一样灰暗的头像和签名，连动态都没更新，她想了想，还是发了个消息
今天也要笑：嘿，小哥
等了会，没人回
她撇了撇嘴，决定还是等着好了，又去动态圈里听他唱的歌
“我曾经走过多遥远的路，跨越过多少海洋去看你……”
一听就爱上了这首歌，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直循环了很多遍，他终于回消息了
。：？
明明只有一个问号，她却有些激动，像是等待的东西终于不负期望出现了的感觉
今天也要笑：小哥要来跟我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吗
。：没兴趣
今天也要笑：我想找个北方人一起看雪
。：哦
今天也要笑：想邀请你一起
。：没兴趣
今天也要笑：……
没回
她再等了等
还没回
本来别人都这么明确地拒绝了，她也应该识趣，但是就是跟着了魔似的，想说服他
或许是被他的歌声打动了，又或许是他的冷淡激起了她的兴趣
她开始每天找他说话，不多，就一句
要和我一起去看雪吗
他有时候回有时候不回
态度一直都是拒绝的
但她依旧乐此不疲
直到她渐渐发现她好像背离了她的初衷，好像已经忘了开始纠缠他的目的，现在只想他能多回几句
她向来不是个纠结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之后就开始和他说些别的，不再每天都是那一句
慕暖心看着谢回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想问什么
“可能命中注定吧，这么平淡甚至可以不提的初遇我竟然就上了心，是劫啊”
说完，释然地笑了笑，她早就看淡了，在一次次失落之后认命，妥协于命运的安排
“你，呃，这么烦，他没拉黑你吗”
谢回小心翼翼的表情让她觉得有趣，生命最后能遇上谢回挺好的
“他说拉黑很麻烦，不想抬手”
所以她不曾一次庆幸他的懒
其实说懒也不恰当，他只是对别人都不在意，无所谓你怎样
“那他既然这样为什么会用那个软件”
听到谢回的问题，她刚刚勾起的嘴角放了下去
他在等她呢
你说傻不傻
“还要不要听，听就不要插嘴”
她低着头，谢回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还是立刻做乖宝宝的样子，不再说话
她开始和他聊别的，其实说聊也不恰当，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对方其实不怎么回
今天也要笑：南方现在贼热，刚刚出去拿个快递，回来就是一身汗，想吃草莓味的冰淇淋
没人回，她早就习惯了，继续说
今天也要笑：我最喜欢草莓味的冰淇淋了，你知道吧，就那种甜甜的，冰冰的，咬一口下去特别满足
今天也要笑：话说你那边现在热吗?什么时候下雪
。：还好
回了，她的眼睛亮了亮，突然想起这么久好像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今天也要笑：我叫慕暖心，你叫什么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没回
今天也要笑：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啦
。：张则遇
张则遇，张则遇
她在嘴里重复几句，真好听
慕暖心望着前面叶子都快掉光的树出神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则遇是什么意思
相遇而遇，及期则遇
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命里无时
莫强求
爱上他之后，即使每天都像在心上划刀子，却还是念念不忘，他教会她爱，却没教会她这句话
这是谢回第一次看见她的眸里染上哀伤，深重，浓厚得都化不开，看一眼，仿佛要把人吸进去，透过那双眼看见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在缓慢跳动
“今天就到这吧，好吗，暖心”
慕暖心没有回答，只是又把头低下去
谢回有些心疼
“嘿，暖心，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依旧没反应
“咳咳，我来咯，你知道海为什么是蓝色的吗”
闻言她抬头
“嘿嘿，不知道吧，因为海里面有鱼，鱼吐泡泡，是不是就是bulebule的，哈哈哈”
看着他的人面无表情
“不，不好笑哦，那，那换一个”
谢回挠了挠头，他好像就知道这一个咋办，诶，有了
“今天开会的时候，老板突然深吸一口气，好严肃的说：“我是一个菠萝。大家都愣住了，开始思索自己是什么水果，接着，他说：“希望你们能是我的千里马”
“噗嗤”
谢回看见她终于笑了，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想着以后一定要多屯一些笑话
慕暖心看着谢回努力想要她笑的小表情有些感动，虽然讲的笑话确实不怎么样，但是她还是配合了一下
“暖心，我带你去吃冰淇淋吧，草莓味的”
“好啊好啊”
听到有草莓味的冰淇淋，慕暖心立马来了劲
片刻，又失落下来
“可是我不能吃”
“没事，我们买来看，好不好”
“好”
这回是真的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很多年之后，谢回还记得那个南方的秋天，阳光很好，那个女孩在医院的空地上仰头冲着他笑的模样，风吹起了她披散的长发，阳光将她的脸颊照得有些红，笑起来眼睛弯弯，眼里是细碎的光点，露出那颗小虎牙，就那样雀跃地看着他
很美很美
以至于他记了一辈子
在这个世上
究竟谁又是谁的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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