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家团聚

　　踏上无锡的第一天，紧张地过去了。躺在床上，张新健一点也没有困意。想起临来时，妻子抱着安安，哭得像个泪人，三岁的安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见妈妈哭，也跟着哭。那时，自己还十分豪迈，跟她们说：

　　“有什么哭的，我又不是得了绝症。”

　　可现在，自己形单影只，身边空荡荡的，也不能搂一会儿子。真的感到他们那么亲，对自己那么重要。

　　而更加令他心里疼痛的是，他再也不能算计着约会的日期了。因为小洁也已远隔千里。

　　从此以后，他的日子里，所有的快乐都没有了，而有的，只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到肩上的担子了：为了小洁，为了家，我要实现自己的目标，不管多难。

　　张新志夫妻俩也还没有睡。

　　张新健听见他们在争论什么，好像唐玉玲打破了张新志的扫雷记录。

　　“弟弟他们真幸福啊。幸福得没心没肺一样。这种日子在一生中并不多。”

　　张新健一点也不困，看到他们无忧无虑，心绪又回到了三年前。仰面躺着看着上铺的木床板，感慨万端。

　　身上虽然热，张新健还是穿着长袖衬衫，因为在这里，他是大哥，得仪表庄严点。在弟媳妇面前总不能光膀子。

　　“小洁在干什么呢？”

　　去梦里，一定会见到她，这两年，张新健总好做梦。

　　可惜今夜无梦。只有他心里再呼唤着楚小洁：

　　“小洁，我现在在这里算是落脚了，还不知道前途怎样。我是一半时回不去了，如果你太想我，你就来，我不是把地址也留给了你吗？如果你来，我一定不会再对不起你，我第一句话一定会对你说‘这次，我带你走’。”

　　楚小洁最近身体康复多了。由于她引产时候月份很大了，再加上心情压抑，又只是休息了一天，所以回到家后，身体异常虚弱。可她硬撑着虚弱的身体，伪装得像没什么事一样。她没有病倒，是万幸了。

　　楚小洁天天思念张新健。她常常晚上在院子里，望着月亮，或者是没有月亮的星空发呆。眼含着泪水想：

　　“新建，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明年夏天你真的能来吗？我好想好想你，你知道吗？”

　　张新健从回忆中转回神，已是泪流满面。躺在床上，感觉热得像蒸笼一样。他用满是汗水的手背擦了一把眼泪，深深地说：

　　“我将永远记得你那句话‘带我回家’。”

　　这陌生的城市里，张新健脸上挂着泪水睡去了。谁都能想象得到，这，应当只是苦难的开始。

　　第二天大清早，张新志和唐玉玲就上班去了。他们早晨从来不做早饭，而是起得很晚，然后急急忙忙洗脸刷牙，跑下楼骑上自行车飞奔向厂里。

　　张新志临走时告诉张新健，中午他不回来，让张新健到餐馆吃饭，给他留下五十块钱。中午张新健又去了那家江西人开的餐馆，他没有看见那个打工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由于昨天得罪了张新志，已经被江西老板辞退了。

　　张新健心里感到沉沉的。为那个小女孩难过。

　　晚上张新志回来了，显得很兴奋，进门就说：

　　“哥，好消息啊！厂里要招收一批工人，大约二十多人。我想，利用这次机会，把你安排进去，最好让我大嫂也马上过来，一同安排进厂。反正你在这里，长年日久孤身一个人也是不行的。我大嫂早晚还是应该来的。我们厂工资待遇在无锡是比较高的，这个机会要把握住啊。”

　　张新健高兴地说：

　　“那当然好。”

　　他当然愿意郑红来。郑红在生活方面对他的照顾体贴入微。

　　但他同时又想到了楚小洁，人都说：真心做情人是女人最大的不幸。作为妻子，首先考虑让郑红名正言顺地来。可是，楚小洁知道了又会怎么想呢？张新健又是很心酸。

　　“那么容易进去吗？”

　　“这次来应聘的人虽然多，但本地人是不会有的。因为是为二车间增加人，这个车间几年前就没有本地人愿意干了。因为二车间的活儿比较累。但绝对说是不算累的，只能说是不清闲。本地人都要挑那种不用干活就拿高工资的岗位。”

　　晚饭后，兄弟两人又一起出去，到墩巷去买了个立式风扇，给张新建放在床前。

　　三天后，张新志对正在焦急地盼望妻子消息的张新健说出了令他十分吃惊的消息：

　　“哥，我已经打电话给我大嫂的弟弟郑峰，让他捎话给我大嫂，我大嫂回话说她不想来，她想把家里的庄稼收拾完，冬天时候再来。”

　　张新健又气又脑，怒骂：

　　“真是农村的妇人之见！我早就担心她顾虑这顾虑那，果然是这样！在这一点上她连楚小洁一半都胆量都不如。明天你再打电话给家里，告诉你大嫂，现在不来，以后永远都别想来了！”

　　。

　　电话打过去一个星期，郑峰才给张新志回电话，说家里那边下起了连阴雨，交通全都中断了，郑红和孩子一时来不了。

　　张新健问弟弟：

　　“厂里那边招工的事咋样了？”。

　　“现在报名的已经不少了，最多十天后就要面试，弄不好，我大嫂就赶不上。”

　　“都怪她！开始时候接到电话就马上出发，一切麻烦就都没有了。你明天打电话催一次，让她们赶快点。”

　　张新志答应：

　　“好的，不过现在全国都在发大水，到处都交通中断，估计她们也确实是没办法。”

　　第二天，电话打过去了，张新志把这里的情况和郑峰说了，让她告诉郑红，一定要想办法马上过来。过了几天，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消息，再往家里打电话，电话都打不通了。

　　他们不知道，原来家里那边连电话线路都冲毁了。九八年那场大水，象无锡这里没什么影响的地方太少了。

　　二十天后，张新志才接到家里回的电话，是父亲张德礼从齐齐哈尔火车站打来的，家里这些天一直下雨，交通及通讯全都中断，许多公路路面冲开，所有长途车都停了，郑红她们被困在家里，雨不分昼夜一连下了二十多天，总算是露了晴天。现在已经到了火车站准备上车出发了。

　　尽管张新志在电话里一再告诉家里不用人送，只要告诉车次和时间就行，他可以进站接人。可郑红还是硬要公公张德礼送。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又带着三岁的安安，的确不太敢走。

　　1342次列车应当是早上七点多钟到无锡，张新健六点多就到车站了。

　　他今天很高兴，因为不管怎样，自己今后有妻子和孩子都在一起，毕竟也是一种幸福，可以冲淡一些自己的思念之情。而且，明天厂里就要面试，可以说郑红来的正好及时。

　　火车站的广场上，是不分早晚都那么热闹，人来人往纷纷攘攘。出租车和公交车来来往往。

　　眼看时间到了八点钟了，车站的信息板上还一遍一遍地显示着：1342晚点，时间未定。

　　不知从哪里来的车进站了，从出站口走出来两个年纪很大的很粗壮很肥胖的外国夫妇，两个人都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各自提着一个大包。没有人接他们。

　　张新健猜他们一定是来旅游的。他们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了一会，吃力的把包拉到出站口旁边一处肃静的地方。

　　张新健远远地看见，他们站的地方正是“外宾旅游接待处”的大牌子下面，可是他们不懂中文，还站在那里愁眉苦脸的互相说着什么。

　　张新健刚要过去告诉他们进外宾旅游接待处，这时一个穿着服务员服装的中年女人走过去，对他们说：“喂！跟我来嘛，跟我来好了。”

　　两个外国老夫妻听不懂她说的话，冲她笑了笑没动。女服务员提起他们放在地上的一个大包，用手朝他们摆了摆，又向远处的贵宾候车室指了指，说：“那里，跟我来嘛。”

　　外国夫妇明白了，立刻脸上高兴起来，急忙向服务员模样的人道谢，并且两个人抬起另一个大包急忙跟着朝贵宾候车室方向走去。

　　张新健想：

　　“这两个外国人，被领到那边说不定要被宰去多少钱呢。”

　　八点多了，1342还没有来。张新健猜测，肯定是列车在什么地方被洪水阻挡了。若没什么急事，晚来两天也没什么的，可是现在时间紧急啊，如果明天再不到，就会影响招工的事。

　　张新健焦急地等到中午十二点，还是“到站时间未定”。他想，算了，先回去吧，反正他们手里有弟弟的传呼号码，如果到这里了，可以打传呼的。

　　下午张新志和唐玉玲比往天回来得早，手里都提着鸡、肉、酒和饮料。进门一看，耶？人没来？

　　就问哥哥咋回事。一听原因他们也挺着急。连连说：

　　“百年不遇的大洪水让咱们赶上了。如果是铁路冲断的话，三天五天能来都算快的了。”

　　夜里一点钟，张新志的传呼忽然响起来，是父亲他们在车站打来的，让去接站。张新志急忙把哥哥叫醒，他们都很高兴，几乎是小跑着跑到312国道口，拦到一辆出租车赶到车站。

　　车站广场没有黑夜。粉红色的灯光照得通明，人还是那么多。张新健和张新志并排走在广场上不多远，在候车室大厅前石凳子上坐着的张德礼就先看见了他们，用浓重的东北口音喊：

　　“在这儿，到这儿来！”

　　随着喊声，郑红也从石凳子上站起来，他看见丈夫和张新志朝这里走过来，心里一下子感到特别亲热，进而又有些撒娇委屈。

　　从结婚到现在七年了，他们从没有象这次分开的时间这么长。郑红看见张新健走到跟前，感觉自己心里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又不好意思哭出来，用颤抖的声音向张新健诉苦说：

　　“这里天也太热了，我都中暑了；你一走以后，现在谁也管不了安安了，在家不听话，在车上到处乱跑，也不睡觉，这不，现在还拽不住，就是乱喊乱叫，到处乱跑。”

　　张新健把儿子从地上包起来，说：

　　“他才三岁，知道啥？”

　　他一边疼爱地抱着安安，一边看儿子一个月来，有没有啥变化。一边故意严肃的对安安说：

　　“来我看看，咋会不听话还不睡觉呢？你有没有这样啊？”

　　安安怕爸爸，不说话了，乖乖地把头靠向爸爸的脸。

　　张新健这才转脸细看妻子。郑红还是穿着那件淡黄的绒衣，长头发刚过肩，梳着马尾辫，郑红身材高挑，体型修长，很好看。在平房村也是很出众的人。

　　张新健对妻子说：

　　“小孩子一出门，都会不听话，因为环境变了，对他产生了应激反应，使他处于兴奋状态，就好像是太闹了，不安静。回到家，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张新健抱着儿子，张新志和郑红提着行李，大家一同向等在远处的出租车队伍走，边听父亲张德礼讲述火车晚点的原因。原来铁路真的被冲断了，列车从齐齐哈尔出来，直接改道去了哈尔滨，在那里停了半天，才从哈尔滨一路走走停停来到无锡。据说哈尔滨的市区里，由于下雨太多内涝严重，马路路面都往出渗水，很多军队在松花江大堤抢险。

　　张新志说：

　　“咱们那里是干旱地区，竟然发水那么严重。无锡这里是称为江南水乡，却太平无事的。”

　　他们上了出租车才注意到，安安已经头趴在张新健的肩膀上睡着了，胳膊和腿软绵绵地垂着，怎么摇晃怎么叫都不醒了。他趴在爸爸怀里太有安全感了，几乎是一到爸爸怀里就马上睡了。

　　回到家，安安就放在里间张新志夫妻俩的床上睡去了。唐玉玲不会炒菜，给郑红做助手，由郑红简单地炒了两个菜。

　　父亲张德礼喝张新志买来的董公酒，张新健和张新志喝啤酒。张德礼很高兴地说：

　　“来到这里一趟，一看到江南的景色，气候，这么好，经济也发达，新志条件也不错，我就放心了。今后，你们在这里千万要好好发展，互相照应，将来都能不错。东北那边是不行了，今年涝了一场，日子几年都缓不上来。”

　　张德礼喝的很高兴，喝完酒就在张新健的床上睡了。张新健怕父亲热，就把风扇打开，调到弱风，放在父亲床附近。

　　看着父亲那么累，家里上班又紧，张新健有些怪郑红不该让父亲送。可一想路上这么多波折，如果不是父亲来送，可能还真不行。

　　......第二十三章进厂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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