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疑点重重(一)
“嗯?”苍决一怔。从鬼域到炎家,经擒霜这么一闹,他便觉得自己有负人真心之嫌。千般万般地想过炎凌对这件事的看法,却终没料到他竟来了这么一句。
忙转身上前,“蹊跷?哪里蹊跷?”说着,撩袍端坐,定看炎凌一双如水清眸。
炎凌抿起嘴,思忖道,“前几日在活死人窟,你曾对我讲过,擒霜公主向来不谙族中事物。混沌洞进出需要玄冰玦护体,鬼域中能有玄冰玦的总共也没几人。那么十年前,鬼王在混沌洞中交代你的事,她怎么会知道?难道不蹊跷吗?”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苍决双眼迷蒙,看了会儿桌上酒坛,眼睛忽然一亮:“你是说当年混沌洞中,还有其他人?”
炎凌迟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有其他人也罢,鬼王将这件事交代给了其他人也罢,总之这件事擒霜公主是一定不会知道的。鬼王深谋远虑、城府极深,擒霜公主是个什么性子,鬼域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又怎么会让她来做?”一住,斟了酒,定看着杯中酒,缓缓道,“有人在利用她。”
苍决凝了眉,这件事回头想想确实不太对头,但其中关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炎凌在苍决脸上打过一眼,见他紧皱了眉,忍不住道破,“在活死人窟中,你曾说起过十年前落英谷蕨萝昙被魅鬼种蛊一事,那一日擒霜公主助你拔蛊,在那里见过我和九儿。今天我们离开鬼域,擒霜公主出来为难,显是认出了我们俩。可那时她只是意欲缠住你,好让你脱不开身,却并没有杀意。”
“你的意思是……”苍决似乎通透了些。
“没错,这消息是我们离开鬼域后公主刚刚得知的。鬼王想必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吧?违逆他的意思,应该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公主对你一片痴心,必然处处想着你,这件事便一定会替你做。”炎凌倏然叹口气,极沉重似的抓起酒碗喝干了酒。
苍决脸上一热,沉思片刻,轻轻摇头,“不对,不对……若说这人是想利用擒霜来杀你,岂不是太不明智?我和卫忠在尸族中不说是一等一的高手,也胜过擒霜不少。毫无胜算的棋子,布了做什么?”
炎凌把酒坛向前一推,叩响桌面,朗声道:“试探。”
苍决大惑,“试探?试探什么?”
炎凌倏地起身,负手转走,踱了几步又踱回来,“试探——我到底是谁。”
苍决突地立起,急道:“有人对你的身份起疑了!?”口中“嘶”地吸一口气,眯起眼睛细细思量,“你自太清域醒来之前,我就已经打点妥当,知悉此事的除了鹊青和为数不多的天兵,便只有我和卫忠了。鹊青行事谨慎,大可放心。至于卫忠,更不可能,这件事前因后果他一清二楚。
醒来后,你我二人便一直呆在活死人窟,等到你体内气息平稳,咱们便来了炎家大院。这期间,又能有什么空子,给别人钻了去?”
炎凌倏然一笑,望着院中一方姹紫嫣红的花圃,淡淡道:“我想到了一个人,如果他知悉其中一些内情的话,怀疑到我身上,也合情合理。”
“谁?”苍决百思不得其解。
炎凌打眼看过苍决,转回头,厘清思绪,过了许久才道:
“这个人,我虽没跟他打过照面,可你和鹊青,却都跟他交过手。”一住,没等苍决接话,继续道,“那年在逐流的月迷津,你说魅鬼倾巢都被炼作了尸傀,这件事你始终没有查清楚。当时为首的那个天族人被除了舌,口中又藏了一枚魅鬼毒丸。他们守口如瓶的秘密,是一个穿梭于尸族、天族之中的神秘人。
这个人,据你所说,就是落英谷魅鬼尸傀出动那晚,用天族神兵伤过你的人。落英谷出事没多久,炎家便给灭了门,十三口人命丧于魅鬼的‘拘魂煞’。你说巧不巧,我那晚刚好被带到了天墟。从头到尾都有个神秘人,从头到尾,又都跟魅鬼有关,如果炎家灭门那晚,带走我的是那个神秘人,这件事,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在苍决的脑海里飞速掠过,明明有一根重要的线,却怎么也抓不住。反复回味几遍炎凌的话,才恍然道:
“鹊青曾说过,那神秘人与他交手时只守不攻,显然是认识且不愿伤他。而于我交手时,用的却是天族兵刃,下的是死手。他为天族人所用这点,再清楚不过。如果炎家灭门那晚带走你的是他,在鬼域中但凡见过你,便极有可能认出来。从头到尾他都有插手,怀疑到你身上却又不能确定,便只好利用擒霜来试探你?”定了片刻,又道,“那我需要回趟鬼域,跟擒霜问问清楚。”
炎凌摇摇头,“你查了那人十年,尚且查不清楚,他会轻易对公主暴露身份吗?”沉吟了片刻,“还有一点,我总觉得这神秘人为天族人办事是在掩盖自己的目的。他的目的,也跟饲魂玺有关。”一住,“咦”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擒霜公主,为何能拔魅鬼的蛊?”
一声尖叫忽然打断了二人对话,转头看去,桓瑞狼狈的从绵绵房间跑了出来,脸上清晰的印着几道指甲划痕。绵绵追在后面,手里举着一根抵门的木棒,眨眼间已往桓瑞身上招呼了两三下。
“臭流氓!!!在我房间做什么!!!本姑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绵绵两颊通红,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桓瑞被打地又蹦又跳,边躲边求饶,“姑娘!哎哟!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在旁边照顾你呢!哎哟,疼!不信你问他们!”说话间,窜到石廊里,躲到了炎凌身后。
绵绵一见炎凌,滞了滞,手中木棒一扔,嘴一瘪,蹲下身便开始嚎啕大哭。
炎凌、苍决默契对视,蓦然一笑。
苍决手按双膝,屈下身,笑问:“绵绵姑娘,你倒是说说,桓瑞小兄弟是怎么欺负你了?”
桓瑞见苍决不但不帮忙还火上浇油,急忙扯扯炎凌,“我真没欺负她!你们在外头打架,我又不好掺和,所以就在里面守着她咯。”
绵绵抽搭一通,拧拧鼻涕,哭道:“你还说没欺负我!嘤嘤嘤,我一睁眼就看到你坐在我房里,还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嘤嘤嘤,我不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当这许多人的面!以后叫旁人怎么看我!我不如死了算了!嘤嘤嘤……”
炎凌搀起绵绵,仰头想了会儿才道:“绵绵姑娘还记不记得,那会儿咱们正吃午饭,你吃着吃着就忽然晕过去了?”
绵绵胡乱抹着脸,含糊不清说了句,“记得。”
“你忽然晕倒,可把大家急坏了,桓瑞君精通些医术,便给你把了脉。你是急火攻心,睡一会儿,宁了心神,也就好了。我们几个又不通医理,便只好劳烦桓瑞君照顾你了。”
绵绵仍是抽搭着,不情愿道:“真的?那他为什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炎凌又想了会儿,笑道:“望闻问切,乃医者惯用之法。为首便是个‘望’字,望而知其病也!再者说来,医患之间哪有那么多的忌讳,你说是也不是?”
绵绵这才止住哭声,软言道:“炎公子说的倒也在理。”转而冲炎凌身后的桓瑞微微一福,赧道,“刚才是我错怪你了,我还抓花了你的脸。”
炎凌、苍决噗嗤乐了。
桓瑞不好意思的挠着脖子,也是嘿嘿傻乐,打心里对炎凌敬佩的不得了。
“哎呀?这是这么了?怎么酒菜铺了一地?你们……打架了吗?”收回心神,绵绵才看到满地的杯盘狼藉,转而视线移向石桌,那石桌,为何竟碎成了两半!突地想起那红衣女子来,疑惑道:“我记得……咱们吃饭的时候,来了个红衣姑娘,那姑娘走到近前,我便站起来问她,可话还没说完,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一住,接着道:“那姑娘是谁?也是朴月公子的朋友吗?”
苍决装模作样道:“唉,绵绵姑娘有所不知,前几日我在茶楼跟这女子赌钱,赌输了,又没钱还,只好躲起来,今天这女子找来讨债了。一来二去,起了口角,我们就打起来了。”
炎凌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讨债,不错,确是讨债来的。”
绵绵瞥过苍决一眼,心道,“你这病秧子对我家公子出言不逊的仇我还记在心里呢,眼下又因为赌债毁了公子的石廊,要不是公子堂兄弟在这里,我早把你轰出去了。”想罢,叹口气,说道,“炎公子,你可把家里转过了?这里这么乱,不如你们几位在宅子里走走,绵绵先收拾收拾,再给几位奉茶。”
炎凌牵过九儿,笑道:“有劳姑娘了。”便即跟苍决并肩,往后院去了。
桓瑞却是不走,绵绵洒扫,他便跟着搭手。一开始二人谁也不好意思说话,直到绵绵看到立柱上插了两根筷子,才惊呼道:“呀!这是谁这么大力气,竟把筷子给穿进石头里了?还有,这石桌?是谁给弄碎了?是那红衣姑娘吗?”
刚才外面几人发生的事,桓瑞趴在门缝上看的一清二楚。但这事儿,对于绵绵来说不免太过玄乎,不说也罢。于是学着炎凌的样子,避重就轻,“刚才姑娘晕倒了,我就在房中照顾姑娘,外面的事我不太清楚。”
看着桓瑞脸上三道清晰的指甲划痕,绵绵脸上一热,歉然道,“唉,这几天我对你却是有些过分了,今天你使出了我家公子的剑招儿,不管你是不是疯子,也当跟我家公子有些渊源吧。绵绵给你赔罪了。不过还请你以后不要再唱歌了,真的很难听。”说着,仿佛又听到了那难听的歌声一般,眉头一皱,打了个激灵。
桓瑞怔住,突地恍然大悟。昨晚看绵绵姑娘睡下了,在院中呆着也是无聊,索性对月而歌,赏咏人间素月也是别有一番意境。没承想,自己竟唱的这么难听?一时尴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绵绵也没等他接话,住了住,又道,“也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你吐的我门前臭气熏天,昨晚我恶心的差点也跟着吐了。”
桓瑞大窘,耳朵发热,脖子根儿都红透了,急忙尴尬道:“对、对不起姑娘,我、我……”
“好了,不必说了,我已经不生气了。”转身,拿了扫帚来,将地上的酒菜揽到一处。
洒扫片刻,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到门前。桓瑞忽地紧盯着大门,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怎么又来一个尸族人。”扔下手中簸箕,垫步凌腰走了过去。
那人倒也没有敲门的意思,驭了戾气冲开门扇,跳进门里,连忙挥袖将门合上。还自要往院里跑呢,跟桓瑞差点撞个满怀,刹住步伐,口中“咦”了一声,在桓瑞脸上打过一眼,又“哦”了一声。便扔下桓瑞不理,径直疾步往里走,边走还边喊:
“炎凌!不好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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