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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九墟往事


  赤光之子

  离开万窟山,到得天墟,鹊青便匆匆往麒麟峰疾驰。

  望仙阁伫立于麒麟峰峰顶,殿外一块巨大的石砌空地上,一群悠然惬意的仙鹤或是驰飞,或是游走,或是单腿站立着栖息。

  鹊青穿过鹤群,来到殿门口撩袍跪下。

  “父亲,孩儿特来请罪!”

  珵光元君从殿内迎出,满脸堆笑。

  “哈哈哈哈,青儿何罪之有啊?”

  “前些日子,父亲差孩儿看护一人族少年,孩儿对人间好奇,便随他去人间游玩,结果……那少年被掳去,孩儿领罪来了。”

  珵光元君俯身拉起鹊青,右手在鹊青肩上按了按:“我当是何事,青儿啊,此少年跟尸族牵连甚大,为父怕其落在尸族手里惨遭不测,便救下了。前些时日,为父发现你与那少年一同消失,唯恐你二人被尸族盯上,这才出动族中护卫四处搜查。早知是你二人一同游玩去了,为父也就不需要操心了。”

  “父亲,如此说来,炎凌现在天墟?”

  “炎凌?”珵光金瞳一闪,“对,少年便在天墟,过些时日,尸族伺动按下,便送他回去。”

  “他在何处?”

  珵光元君脸色一沉:“青儿,眼下还不是你打理天族事务的时机。为父听说你已俢至涅槃境,浴火劫近在眼前,仙门四派相竞,元君之子岂能甘于人后?功课,可都做足了?”

  “父亲所言极是,是孩儿分心了,这便回玉虚崆修炼。”

  “退下吧。”

  “是。”

  珵光元君翻身跃回殿内,长殿幽深,只剩一个金点。

  鹊青望着金点消失的方向,暗想道:

  “父亲神色如此怪异,既然是为救下炎凌,又为何不肯告知他在哪处?想必此中有诈。先前千嶂里大殿内父亲与弦从师叔提及炎凌、尸族和饲魂玺,今日万窟山林中听闻卫忠所言,赤光叔父死于父亲之手,为的也是那饲魂玺。尸族、天族,又偏偏追着炎凌不放,如此这般,炎凌必是跟饲魂玺有关。可这饲魂玺究竟是何物?跟个人族少年又能有何粘连?此事,须得去问问师父。师父他老人家虽无心族中事物,可毕竟已有几千年修行,在天族中德高望重,既然弦从师叔都知道这饲魂玺,师父岂有不知的道理?”

  念言此处,身形陡转,直冲玉虚崆方向疾驰。

  行至玉虚崆山下,山门前落地,几个师弟结伴说笑着走出来。各自道声“师兄”,跃入云中消失不见。师门中有一条禁令,玉虚崆不可驭仙法,是为修身。忘却仙根,方可得大化。山道崎岖,再往前走便只能步行。

  一路疾行,鹊青如凡人一般使上轻身功夫,脚尖在峭壁石崖上点来点去,行至主峰已用去了半个时辰。

  师门中一众师弟正在峭壁边练剑,呼喊声不绝于耳。其中带头的桓瑞长剑指天,喊一声:“大师哥?好身法!”

  一众师弟仰头去看,正看到鹊青在峭壁之间跨越,纵使不用仙法,一跃间竟也愈百丈远。众人纷纷按下长剑,抱拳招呼。鹊青一心疾驰,待听到喊声,已跃出很远。

  又是半个时辰,才到得主峰顶端,站上峰顶巨石,抬头便是凤舞崖。凤舞崖是块悬浮巨岛,天河流经此处,河道腾空,金光四溢,从凤舞崖坠下,如同凤尾。再由玉虚崆分流成瀑,九道瀑布分列山中,直达玉虚崆山下,如凤尾飞舞。凤舞崖之上,连接天河之处是为凤头,此崖便为其身,九道瀑布是为凤尾,因此上,得名“凤舞九天玄石”,因此名太过累赘,后人直接称其为“凤舞崖”。

  这凤舞崖,寻常仙门弟子自是上不得的,玉虚崆禁令不能驭仙法,凤舞崖更是有层层护障,那便是想驭也无法可驭。鹊青听着隆隆水声,抬头望着天河倾下的巨瀑,心中打鼓:“我这点水功夫,不知练得如何,今日倒是得了契机可以试它一试。”

  想罢便轻点水流,借力而升,白衣被瀑流冲刷,更为洁白,跃升迅疾之致,一袭白衣烈烈挥舞,竟如驭了仙法一般的轻盈巧捷。

  三点两点,升至中途,鹊青忽而脚下一空,心道“不好”,跌下百丈。电光火石间,眼见要粉身碎骨。忽而腾空一个翻身,脚尖点上瀑流,这才又重新借了力。脚下左右点来,每一点都愈百丈高,眼见距离凤舞崖愈来愈近。便铆足了劲翻身长跃,二百余丈一跃而过。一眨眼,便落至平地。

  崖上奇花异草竞相吐露,其花色草色,皆若彩凤羽毛般浓烈盎然。奇怪的是,天河水流如此之巨,崖上竟无半点嘈杂之音,其安静程度,坠针可辨。鹊青见白袍上坠下水滴,一副狼狈相去见师父大为不妥,便即将身上衣袍拍打整理一番,才往师父闭关的洞口行去。

  洞前,一道壁障拦住去路,壁障之坚非常力可破,遑论此处无法可驭,便即跪倒在地:

  “师父,徒儿鹊青来见。”

  洞内随后传出巨响:“青儿,所为何事。”闻之语气,明明如耳语一般语气轻稳,可音色之巨,却如放大千倍万倍,震地鹊青耳膜发胀。

  “徒儿有一事不解。”鹊青磕完头,抱拳回话。

  “道来。”洞中人气若洪钟。

  “敢问师父,饲魂玺是为何物?”

  过了许久,洞中巨音才又传出,“忽而问此作甚?”

  “师父,其中情由复杂,徒儿一时说不明朗。”

  “青儿,修行为要,莫要参与天族争斗,届时惹祸上身,为师也莫可奈何。”

  “师父教训的是。只是此事与天族争斗无关,乃是徒儿于凡间一游,结识一人族少年,此少年,不知为何竟成天族、尸族众矢之的,其中徒儿得知竟与饲魂玺有种种干系,只是徒儿不知这饲魂玺究竟是何物。才莽撞上崖,询问师父。”

  过了许久,身畔忽然起了一阵微风,身旁花草被微风卷裹着往洞中飘去。接着微风化劲,愈来愈大,直将鹊青跪拖向前,回过神时,竟已被拖行到壁障之内。

  洞口在外面看来暗无天日,到得洞内忽而眼前一亮,洞壁之上皆是美轮美奂的晶莹奇石,散发着异彩精光。

  四下观看,鹊青惊叹不已:“无怪乎凤舞崖被称作凤舞九天玄石,栖仙洞如此光景,果真叫人眼界大开!”

  “青儿,到近前来。”

  洞穴深处,隐约可见一个身着白袍的背影。鹊青抱拳冲那背影道声“是”,便往前行去。走到近前,才看到背影面对之处,是一面奇怪壁障,壁障之内是纵深暗夜,暗夜上镶嵌点点金光,详看才知是星子布列。星月相缠,此升彼落,仅此一面壁障,便有无限天机奥妙,实令人震惊不已。

  白袍背影纹丝不动,出口却极为严厉,“跪下!”

  “是。”鹊青诚惶诚恐。

  “孽障!既与饲魂玺锁缠,还道未参与族中争斗!”

  “师父明察,弟子方才所言字字不虚!”

  “从实道来!”

  “是!”

  鹊青只好将如何如何从父命看护炎凌,带炎凌回宿安,直至返回天墟,期间所遇之事,讲了个大概。

  白袍长者听完长叹一声。

  “祸根深种,补之晚矣!青儿,收好这粒丹药,尽早找到那人族少年给他服下,或可助其逃过一劫。”

  一粒金丸从背影手中弹出,鹊青接过藏入袖中。

  良久,背影又道:

  “三千年前,九墟混战,人、天、灵三族,皆有一统九墟之心。天、灵二族,或可纵仙法,或可驭灵气,以至人族生灵涂炭。可人族人多势众,轮回繁衍,生生不息。长达五百多年的混战,三族皆遭重创。混战中,人族首领已传了八代,末代首领墨忠有一子名为墨魁,此子深谙驭尸之法,竟能将混战中的死伤战将唤醒,是为鬼将。鬼将无思无想,亦无惧,骁勇善战,短短三十五年,竟搞的天族、灵族枝叶凋残。

  墨忠一开始对此子甚为心悦,可年深日久,墨魁研习炼尸之法,炼出了能思能想的活死人。墨忠心生惧意,二人由此生了罅隙,便将墨魁逐出人族,从此九墟的三族争斗,变成了四族争斗。当年玄机天尊是为天帝,以九墟战死英灵做祭,炼就饲魂玺一枚,平衡九墟,镇压尸族。战乱将熄,玄机天尊也音讯全无,传言天尊炼制饲魂玺时压入了自身仙魄,与怨魂相抵,化为混沌。此后饲魂玺便成了天帝大印,掌此玺如掌九墟。

  八百年前饲魂玺遗失,当今天帝急召四仙君入天机阁密谈,人人闻之色变,口风严谨,绝不敢对外提及。如今大印遗失之事,已成公开的秘密,显是四仙君之中有祸心昭昭之人。天族,要变天了。”

  鹊青跪的笔直,望着白色背影面对的星夜壁障,脑中随着背影的讲述闪过三千年前的战火滔天。四族争斗何其惨烈,而如此天崩地裂的大事,他竟无一丝耳闻。

  “师父,徒儿不解,饲魂玺既如此机要,可为何会与一个人族少年有所牵连?”

  “祸心既起,九墟之大,谁人不可沦为棋子一枚?就算是你、我二人,恐怕也早已被机关算尽。青儿,你是为师座下的大弟子,切记,谨言慎行,不可结党,不可参与族中争斗。饲魂玺之事,不要再度过问,知晓一分,便危险十分。为师别无他求,只盼你早日俢至无上境,破境飞升。”

  “是,徒儿谨遵师命。”

  话音落下,背影的头颅沉沉垂落下去,似是睡去了。

  鹊青见师父仙魂抽体,知是已神游物外,对着仙体叩拜几下,转身出了栖仙洞。

  洞外霞光万丈,天河闪着金光长泻而下,将鹊青的脸映出一层金影。站在凤舞崖边缘,眼望云雾笼罩的玉虚崆,心中无限迷茫,一千多年来,不问世事,潜心修炼,以为九墟太平,岁月安然。想不到平静背后,竟暗涛汹涌。

  他掏出袖中金丸,捏在指尖,凝神看了片刻,自语道:

  “想不到,你竟成了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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