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百里之外

　　京城之行四天时间。

　　莫燃落脚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这家酒店坐落在最繁华的华安街。白天人流川息，夜晚五光十色霓虹将这里照映的亮如白昼。不同肤色的面孔汇聚在此，国际化的一个时尚热闹的街区。

　　连着两日讲座，讲师唾星横飞从早晨9点开始直到日落黄昏，最后一天又把学员们安排流连在京城的几个大楼盘里观摩。

　　第三日晚，莫燃才开始了她计划已久的小聚。酒店首层的翡翠餐厅，两个老友都来了。她原来的同事，市场部的肖雅和公司法律顾问赵达勋。肖雅已跳槽到一家央企地产做策划经理，倚靠着美貌依然张狂，赵达勋则成了京城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合伙人，人已从机灵精瘦变成微胖通达。看起来意兴风发，混得不错的样子。

　　老友见面，气氛热烈，酒越喝越浓，话越聊越扯。

　　“你妹儿，去年年底如果狠下心把看好的那套五环外房子买下来，老娘现在已挣上几百万了，还用在Office里和他们斗来斗去？早周游世界去了，可惜，我总是与幸运失之交臂！”肖雅还是一贯的夸张，以她的资历在京城的地产公司工作，一年薪水下来也够她周游世界的。

　　赵达勋频频和美女碰杯，为美女遗憾之外，脸上竟挂有高深莫测的笑容，肖雅一追问，原来前年买的房子净赚千万，现在已看好一套郊外别墅，两房一对冲，还落得四百万进口袋。旧房挂在中介准备出手。买家谈过两次了。下周就去签三方协议。

　　“我去，老赵，怎么你总是那个胜利者？”

　　肖雅已有几分醉意，她带着羡慕嫉妒恨的语调抗议“这顿饭你买单，我要再添个龙虾！哦，心口好痛！”

　　京城房价的疯涨已不能用经济理论去解释，那几百里之外的春城呢？莫燃的联想已出去百里。

　　肖雅听完莫燃三言二语的近况，不满道“我姐，你这些年听起来没什么长进呢？”

　　莫燃自嘲“除了长了二两肉！”

　　赵达勋接口道“肉有没多二两不知道，但是更成熟了肯定是有的！”，又装模作势的打量她一番“看起来心机增加了哈！”

　　“不要取笑我，喝酒！”莫燃举杯。

　　肖雅提议去卡拉OK的时候，莫燃看起来已支撑不住了。

　　赵达勋看着摇摇晃晃的肖雅，“今天就别去了，下次我们到春城让她请！”

　　肖雅一个酒嗝似要呕吐的样子，赵达勋连忙把她搀住，这姑奶奶可不要吐出来，恶心死了。扶她到酒店外，招停辆出租，把她扶进去。“给司机说你回哪？”

　　出租车扬长而去消失在夜色中，他又返回到翡翠餐厅。

　　一桌杯盘狼藉，已无丽人身影。

　　他有些失望一个响指招来服务生正要询问，人呢？

　　“达勋！”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达勋回转身，莫燃聘婷玉立在面前，面容绯红，神态飞扬！

　　“就说这几杯团聚酒怎么就能干倒我们的莫一斤呢!是找我而来吧！”莫燃当年职场曾有一斤不醉的美名赵达勋清晰记得。

　　“莫提当年勇！当年你欠我的人情我今日可要讨回！”

　　两人重又坐回座位。“我确是因你而来！达勋，谁让你有个在我们省里当政法委书记的叔叔呢！”

　　“他是谁？”赵达勋充满好奇。

　　“一位远房老亲！”莫燃定定地说完，鼻子突涌酸楚，他，真是不能碰的东西，一碰就疼！

　　——

　　祝嘉俊失去自由已经数十天了，他内心已近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不知道，最后那根稻草何时会来！

　　被禁锢，于他是人生第一次。在这数十个日夜里，时间已经没有概念。每天面对工作组几个人不同的问题反反复复审讯，他为自己织就的防御之网至今仍让他离危险还有咫尺之遥。他好似一个溺水的人在一片汪洋里漂浮。在这些时日里除了见过一次不停哭泣的太太和司机赵猛，没有任何人前来伸手相助。那些平日里鞍前马后簇拥的人群一下子散去，就连一向交好的王道礼似乎从来未在他的生活里存在过，奋斗半生，锦簇相拥，在变故面前，他也不过是个人间的独行侠，无力的小人物。他想到了很多的可能性。

　　那几个现在已能倒背如流的问题，从开始的坦然面对演变到最后的暴躁暴怒。

　　工作组的态度倒是从一开始的严历更多转向平和。

　　他以他的方式周旋。

　　这是他命里的一场劫。他相信。命里的劫，谁又能逃得过？他离疯癫寸毫之间。

　　这日他照例被带到审讯室。房间里多了位陌生男人的面孔，四十余岁，精明通透的外貌。

　　中年男子和工作组的人耳语了几句，工作人员离开了房间，剩得二人。

　　房间寂静得祝嘉俊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他预感到今天的不同。

　　“祝先生，曾律师已撤出你的案子。我现在是你的代理律师。来之前已经了解了部分，有些细节还需要和你落实。

　　希望你能把我看作可信赖的人，把你的情况再完整的告诉我。”

　　……

　　莫然隔着玻璃窗已然看到了祝嘉俊。他苍老了许多，多出了更多的白发，连胡子都成了花白，憔悴不堪掩盖了往日的英姿勃发。

　　这位赵律师离开时告诫祝嘉俊“再耐心等待两天吧！行贿的数额不大，我们有办法减至最小后果，非法集资也有其他方法解决，至于和欧区长案子的牵连，并没有实证，相信很快也会水落石出！从现在开始，祝先生除了和我沟通以为，要懂得沉默是金！”

　　祝嘉俊心里有豁亮片刻一闪而过。

　　一周后。

　　工作组组长过来通知他，他的问题已了解清楚，可以走了。他有那么一刻的惊异，又迅速平静下来，从他那天见到那位精明沉静的赵律师起，他就知道，情况有变了。

　　他貌似平静地走出了这个待了三个多月的房间。

　　出来的恰是正午，阳春三月的阳光明媚亮丽地洒在身上，暖暖的，他伸开了两臂，深呼吸，他试图拥抱住一个叫自由的东西。

　　司机赵猛忙跑过来。那辆宝马车就停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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