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多米诺骨牌

　　比见鬼更残忍，是一夜被洗贫的投资客，莫燃首先想到了王翀，得知这样的消息，他能承受住吗？

　　心乱如麻的抬头一看，不知觉怎么将车开到了健身会所前？她停驻车，打量着会所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难道身心已开始悄悄向他靠拢还不自知，嘲笑自己几秒后，她重又发动引擎，向家的方向驶去。

　　重磅消息在春城市就像投放了颗原子弹，又犹如海啸狂掠过，所经之处飞沙走石，残垣断壁。

　　数以万计的投资人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涌到他们放钱公司，要求取回自己的钱。

　　非官方统计涉及的民间融资额度已超过百亿。民间融资最多去向是地产项目，单是江翰地产欠银行及民间融资已达30亿。

　　春城市，这个北方三线城市的地产开发一夜之间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坍塌了。

　　几何时，融资公司就像雨后春笋在各个繁华街头冒出。富人区周边商铺有一半的铺子都是打着各种旗号开展融资业务。所谓融资，不过是炒钱，低进高出。

　　莫燃整日呆在了销售中心，老板不在，她就必须是销售大厅的定海神针。

　　大厅氛围与往日迥然不同。大厅辉煌的灯光也掩饰不了压抑的紧张的气氛。一早涌进来的神色慌张疑虑重重的客户围着置业顾问不停询问。置业顾问无奈地接受着客户咨询，耐心回答，资金，没问题，退款，不可能。

　　莫燃尽管异常震惊，也压藏着情绪的波动。这两年的市场乱况，判断老板跑路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由江翰公司引爆还是意料之外。

　　江翰地产是十年前政府招商引资的一家南方开发商。人脉关系雄厚，圈里人众所周知。来春城市淘了第一桶金，随后又开发了春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最大回迁项目。早已赚的盆满钵满。怎能会是他呢？那么多初次开发毫无经验，原始资本积累还少的可怜的众小公司都还在苟活着呢！

　　她在办公室不停踱着步，沉思着。窗外起风了，风卷着落叶狂舞，萧瑟暮秋已至。

　　文山没有任何消息，这场风暴究竟会影响澜山项目几何不得而知。

　　丁仔推开进来，这段时间他代替敬阁的助理工作，来为莫燃送上一杯茶，他困惑不解地问“莫总，是真的吗？老江说跑就跑了？”

　　莫燃嗯了一声，“你让王翀过来下！”

　　“王经理一早红着眼睛来，接了个电话就跑了，有人看到他跟去游行了！”

　　“跟丢了魂似的！”丁仔口气充满同情。

　　“客户都还在大厅呆着吗？”莫然表情严肃地问。

　　“有走的，又来了一些！”

　　“统一口径回复，文仕公司没融资，项目正常进度。老板外出考察，退房退款无法办理。”丁仔领命出去。这时莫燃也莫名心虚起来，项目地不过挖了个坑，谈何进度正常？从业数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心硬如铁！

　　她从销售中心偏门出来，略感疲惫。天色已经暗下来。整个天空像装进一个灰色的巨大罩子里，昏沉沉暗压压。

　　她的车一开上市政府所在的迎宾大道，远远就看见了人群和高高举着的讨债横幅。

　　车开得离人群近了，就清楚看得到众人脸上的义愤焦虑，悲怆无奈。

　　多名老板同时跑路，春城市首次发生。

　　市政府前面的道路已经拥堵不通，市政府门前武警全部调集一级戒备。

　　无法前行，她费力调转了车头，往相反方向驶去。

　　一夜之间，天塌了。

　　祝嘉俊连着几日都没去公司。每天一帮帮的人去公司要钱，从早晨呆到晚上。密密麻麻的人影晃动，像心头爬满的蚂蚁啮噬。

　　他此时正在一间茶室消磨着光阴。司机赵猛已经去找姚峥了，是时机该好好敲打敲打他了。

　　且不说这两年负责公司销售没有任何起色不说，居然借大臭的手来巧取公司的钱，和张厂长勾结动棉机厂的心思。

　　几杯茶后，祝嘉俊暴戾情绪已平缓许多。

　　赵猛的电话这时分打进来“祝总，姚峥撞到马路牙子上死了！”

　　“什么？”祝嘉俊有些莫名其妙，“你把情况详细说说！”他情绪忽然混乱起来。

　　然而赵猛并没有什么详细的情况要告诉老板。他打电话的时候，开始没人接听。半个小时后，电话回过来。

　　“姚峥，你个孙子，老板正——”他还未说完完整的一句话，已被对方打断。

　　“我是交警大队三支队的许警官，钢锋路现场发生一起交通事故，机主已经死亡，如果你认识手机机主，请你务必来现场协助我们调查，处理下后续事宜。”

　　赵猛来不及给老板汇报急忙赶到现场，完成许警官的笔录后，才和祝嘉俊通了电话。姚峥酒后驾着摩托车，逆向行驶，躲避迎面来车撞在马路牙子上。救护车到时，已无生命体征。死的突然且毫无迹象。

　　鬼知道他为什么要逆行。

　　赵猛呆在事发地等候配合交警处理后事。

　　突入其来的变故令祝嘉俊头痛欲炸开，昨日还在他身边活蹦乱跳的人，突然命没了，有些猝不及防。他还预备了种种对他背叛的惩罚手段，他还准备让他了解对背叛老板是个什么下场呢，现在统统派不上用场了。

　　姚峥虽不得力，但突然走掉也像断了他一条膀臂，心窝疼。

　　无心饮茶，他即刻收拾行李驶往春城市6０公里之外的一个温泉度假村。这个度假村已出省，几年前常来。那时还有莫燃在身边。

　　当晚夜深时，一个人躺在床上不能入眠，他这个大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虚无。脑海里一团乱麻。在烦乱的心绪里，又勾起了若干前尘往事。有时候错误的认为人生那么长，世上很多人，还会遇到更好的风景。殊不知人生短促，能和自己相知相亲的却只有那么寥寥几个。当变故苦难突然来临时，四下张望，原来身边已空无一人，只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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