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这次不同
大汉兴汉四年（公元243）正月十六。
长安，丞相府。
长史蒋琬步履匆匆走进丞相诸葛亮的书房，正在忙碌的丞相诸葛亮听到脚步声，知道有人进来，却没有停下手里的事情。
“丞相！”
蒋琬走近，语色有些焦急，他道：“行动了。”
闻言, 诸葛亮正在抒写的毛笔顿住了，比预料的还是晚了一些，他心里琢磨着，然后放下毛笔，拿起羽扇轻轻摇了起来。
“什么时候？”诸葛亮问道。
“昨天中午。”蒋琬回答道。
“丞相！”蒋琬接着问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蒋琬显得有些着急, 但是诸葛亮却是沉着冷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一样。
“按部就班, 一切照旧。”诸葛亮笑了笑, 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东宫见见殿下。”
“诺！”
蒋琬应了一声，旋即退了出去。
待蒋琬离开后，诸葛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便朝未央宫而去。
巳时二刻。
东宫。
“见过丞相！”太子刘谌向诸葛亮行了个礼，这是刘禅交代过的，对丞相，要行礼，不得摆什么太子架子。
“殿下！”
诸葛亮客气了一声，然后俩人分宾主落座。
“丞相今日来得迟了些。”刘谌说道。
往日丞相进宫，都是巳时初刻，今日直到二刻，丞相这才姗姗来迟，刘谌关心的问道：“丞相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回禀殿下！”诸葛亮微微颔首, 道：“是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下, 还请殿下赎罪。”
“丞相说笑了；”刘谌摆手说道：“丞相操劳国事, 每日还要来给本宫讲学，辛苦丞相了。”
诸葛亮很满意，现在的刘谌与天子年少时差不多，对人十分的恭顺，特别是对朝中老臣，更是礼重。
“殿下！”诸葛亮笑着道：“今日讲学之前，老臣有一事想听听殿下的见解。”
“丞相请讲！”刘谌道。
诸葛亮羽扇轻轻摇了摇，然后微微皱眉，才说道：“倘若此时曹魏出兵伐吴...殿下以为，我大汉当如何应对？”
“曹魏意欲伐吴？”刘谌并未直接回答，倒是反问道。
“嗯！”诸葛亮微微点头，说道：“数月前，曹魏起兵十五万，兵分三路伐吴...”
刘谌小手轻脱下巴，稍微思索了一下。
“本宫以为，曹魏伐吴，其意并不在江东；”刘谌摇了摇头很淡定的说道：“他真正想要攻打的...应是合肥才对。”
诸葛亮愣了一下。
曹魏伐吴，其实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也就是在刘禅西征不久, 曹叡号称起兵十五万, 兵分三路攻吴，而且扬言要灭掉东吴，以报丢失合肥之仇。
只是，魏军虽然确有大军南下，但是磨磨蹭蹭，直到今日诸葛亮才收到消息，曹魏行动了。
也就是说，曹魏此番伐吴，从出兵到正式开战，整整耗时好几个月。
而且，他的目标正如刘谌所言，就是合肥。
昨天中午，曹魏三路兵马同时行动，庐江太守文钦领兵三万攻江夏；司马懿领兵五万出荆州，意欲渡江；大司马曹爽领马步兵十万攻合肥。
诸葛亮有些好奇，问刘谌：“殿下，您怎么觉得，曹魏意在合肥？”
“回丞相！”刘谌道：“曹魏与我大汉连战连败，晋中之战已使他元气大伤，再加上合肥之战又遭孙权重挫。”
“现在曹魏并无攻灭东吴的实力，他们的目的，自然就是合肥了。”
刘谌今年虽然才十一岁，但是经常听刘禅给他讲天下大势，而且太学的先生，也时不时给他讲一些三国之间的事情。
现在听说曹魏要灭东吴，刘谌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
诸葛亮点了点头，对这位储君暗自称赞，旋即他又问道：“那依殿下之意，我大汉现在当以何策应之？”
诸葛亮就是想考考刘谌，却不想刘谌想都没想，说道：“立即出兵，牵制曹魏。”
“哦???”诸葛亮问道：“为何？”
“陛下现远在西域，吴魏这个时候再起战端，我大汉不应该坐上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乎？”
刘谌暗自道，丞相又想考我？
“回丞相！”刘谌说道：“合肥在吴，曹魏夜不能寐，食不甘味；若合肥在魏，曹魏可全心全意对付我大汉。”
“殿下高明！”诸葛亮赞叹道。
刘谌的回答，确实出乎了诸葛亮的预料，这些年他虽然知道太子聪慧，但是毕竟他还只是一个懵懂少年。
可是这一番回答，却让诸葛亮眼前一亮，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识，着实难得。
大汉复兴有望矣。
若说天子得奇遇，穿越未来，获得了先知能力；那太子的聪慧则可使未来的大汉更加前途光明。
“丞相过誉了...”刘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都是丞相教导有方，本宫才能略懂皮毛。”
对于刘谌的建议，诸葛亮当然是认同的。
在东宫与刘谌讲学一个时辰之后，诸葛亮离开了未央宫，一路上心情非常不错。
出了未央宫他就吩咐侍从道：“去车骑将军府。”
“诺！”侍从应了一声。
一炷香之后，车骑将军府。
书房内。
车骑将军吴懿、丞相诸葛亮刚刚坐定，诸葛亮就拱手说道：“老将军，看来得辛苦您一趟了。”
“好事好事！”吴懿笑道：“老夫正愁没地儿活动筋骨呢，哈哈哈。”
“老将军！”诸葛亮道：“此番老将军到了弘农...勿必快速攻破弘农郡？”
“???”吴懿愣住。
这事儿其实几个月前，诸葛亮就曾与他商议过，现在天子领兵西征，朝中并无过多将领，特别是年轻一代的将领，现在都随天子西征去了。
剩余的诸如魏延、陈到、马岱、廖化、王平、杨同山等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全部驻守在各处边境重镇。
但是，数月前曹魏扬言要灭吴，诸葛亮自然清楚，曹魏想要趁大汉天子西征，大汉无瑕东顾，趁机攻打东吴。
当然，诸葛亮早就猜到了，曹魏目的就是合肥。
正如太子刘谌所言，现在的曹魏，还没有实力完成灭吴战争，先不说眼下曹魏能征善战者，除司马懿、曹爽之外，能挑大梁的将领并不多。
虽然三国中，若论实力，东吴最差。
但是，即便是最差的东吴，此刻也有二十余万兵马，而且又有长江天堑防线，魏军不习水战，想要灭吴，还没那么容易。
就连十一岁的太子都知道，若是合肥在东吴的手里，这曹魏从此不得安宁，随时都会担心东吴派水军北上。
所以对于眼下的大汉来说，合肥在东吴的手里，绝对比在曹魏手里要有利得多。
一旦曹魏重新攻占合肥，他们自然会派重兵把守合肥，将东吴水军挡在江淮以南，如此曹魏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大汉。
所以，一旦曹魏攻打合肥，大汉必然出兵牵制曹魏。
只是，吴懿有些不解。
上一次出兵弘农时，无论是天子刘禅，还是丞相诸葛亮，他们都是让他在弘农磨洋工，就是不用真打，就是摆个样子，吓唬吓唬曹魏就行。
毕竟弘农一破，洛阳就暴露在汉军的兵锋之下。
一旦汉军出潼关，曹魏必然会将重心放在弘农，来对付汉军。
“此战要攻占弘农？”吴懿追问道。
“没错！”诸葛亮点头道：“此番曹魏出兵合肥，自然是觉得陛下忙于西征，我大汉无瑕东顾，若是还是如上一次那样做佯攻态，曹魏必然会不为所动，依然全力攻打合肥。”
“原来如此！”吴懿笑着说道：“既如此，还请丞相拨给我一些三弓床弩，若有三弓床弩相辅，懿誓破弘农郡。”
“好！”诸葛亮满口答应：“亮就予老将军百架床弩。”
“多谢了！”吴懿立时大喜。
有百架三弓床弩助战，这弘农郡还不就是手到擒来。
......
正月二十一日。
弘农郡。
“大胆吴懿！”弘农太守王凌，立于城头呵斥道：“尔等为何兴兵犯境？”
“哈哈哈！”
吴懿闻声大笑道：“曹魏篡汉，别说这弘农郡，即使天下州郡，皆为我大汉所有，何来犯境一说。”
“王太守！”吴懿高声道：“如今我大军压境，公若识时务，理当献城投降，若如此，吴某定当奏明天子，保王太守一身荣华。”
“呸！”王凌恼怒道：“王某身为大魏郡守，焉能降汝？”
王凌话音刚落，旋即下令放箭。
霎时间数百支羽箭齐射而下，不过吴懿自然是早有准备，就在那箭矢刚刚射出，身后一众兵士，就用盾牌挡在吴懿的面前。
“王凌！”吴懿继续呵斥道：“汝既不识时务，不妨出城与吴某一决胜负，何故如妇人一般龟缩闺阁乎？”
“哈哈哈！”
“哈哈哈！”
吴懿说完朗声大笑，身边的汉军士兵，也是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是想以此激怒王凌。
因为吴懿曾听人言，王凌气小。
“吴懿匹夫！”王凌顿时大怒，看那架势是真想下城与吴懿决一生死，只是一旁的平西将军夏侯霸，赶忙劝阻道：“太守息怒，吴懿就是想要惹怒太守。”
“哼！”王凌怒道：“一老匹夫耳，王某焉能怕他，仲权何不与我一同杀将出去？”
夏侯霸闻言顿时慌乱，急忙道：“太守！”
“弘农关系我大魏国都安全，岂能因小失大？”
夏侯霸还有些无语，也不知道天子是怎么想的，居然派这么个玩意儿来镇守弘农。
“我意已决!”王凌怒吼道：“今日非杀吴懿匹夫不可！”
王凌对于夏侯霸的劝阻不以为然，对面的汉军将领，不过就是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将，而他正值壮年，况且看吴懿所带兵马，总数绝不会超过三万人。
但是弘农城内，也是有三万人镇守。
三万对三万，壮年对老朽，魏军必胜之。
更何况他本就与夏侯霸不睦，别看夏侯霸是宗室，但是在大魏朝堂却并不得重用，若不然也不会让他来弘农当他王凌的副将。
“太守！”夏侯霸依然劝阻道：“若弘农破，洛阳危矣。”
“夏侯霸！”王凌怒道：“我王凌才是弘农太守，汝要教我征战否？”
数百步外的吴懿，远远的似乎看见了城头的骚动。
“老将军，您看！”羽林校尉蒋斌，指着城头笑着说道：“此城必破矣。”
“哈哈哈！”
吴懿笑了起来，旋即又命手下兵将叫喊起来。
“王凌匹夫，躲闺阁，不敢出战是懦夫！”
“王凌匹夫，躲闺阁，不敢出战是懦夫！”
数万汉军齐声高喊，这可把王凌气得不轻，即使夏侯霸苦口婆心劝阻，他也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开城！随我出城诛杀吴懿匹夫。”
王凌爆喝一声，可是夏侯霸却是快速拔出腰间长剑，呵斥说道：“汝身为一郡太守，只顾自己个人荣辱，不顾国家兴亡。”
“夏侯霸！”王凌暴怒道：“汝想造反乎？”
“来人！”王凌瞪了夏侯霸一眼，旋即命令手下：“将这霍乱军心之徒，给本太守拿下。”
“诺！”
霎时间，周围的士兵一拥而上，就将夏侯霸扶押起来。
夏侯霸没有想到这一点，虽然平日里王凌不太看得起他，但是明面上也还过得去。
这其实也怪不得王凌，谁让他在朝堂不得宠。
但是这一刻，夏侯霸是真的怒了。
“王凌！”
“汝身为一郡太守，誓要毁我大魏基业否？”
但是王凌根本就不理他，当即就让兵将，将夏侯霸押解至大牢关押，等到夏侯霸被押走之后，一名小校不明所以的问道：“太守，开城出战否？”
只是，王凌却是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汝真当我王凌如此沉不住气？”
“???”
小校顿时愣住。
心说您折腾这一处，这是为啥啊？
您刚才不是说要出城杀了吴懿那老匹夫吗？
怎么这么快，就又反悔了。
“坚守城池！”王凌看了一眼城外的汉军，沉声说道：“不得放一个汉军如城。”
此时面对城外刺耳的呐喊，他好像没听见一般，反倒是眉头微挑，似乎心情还不错。
‘夏侯霸，汝可不要怨我！’王凌暗自冷笑道：‘怪只怪你自己不识时务。’
城头发生了什么，吴懿并不知道。
只是他能够看得出来，这王凌是打算坚守城池，拒不出战。
“传令下去！”吴懿看着城头的魏军，冷冷的道：“准备攻城！”
“诺！”
一个小校当即应诺。
此地距离城墙也就三四百步，一番喊话无果之后，吴懿领着众将缓缓向后退却，这让弘农城头的魏军不由大喜。
“太守您看！”
“汉军撤了。”
王凌定睛一看，汉军确实在向后退却，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这汉军折腾了这么久，就这么退了？
不对...吴懿不是退军，他后退井然有序...王凌立时严肃起来，他怎么也是一郡太守，两军交战他没少遇见，这吴懿那是后退。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王凌提醒道：“汉军要开始攻城了。”
就在手下兵将愣神间，就看见汉军阵前推出上百架三弓床弩，这东西弘农郡也有，只是这些士兵都知道，汉军的床弩射程可是在魏军床弩之上。
霎时间，魏军兵士不由得都紧张起来。
与此同时，一些士兵急忙寻来盾牌。
被关进监狱的夏侯霸，是怎么也想不通，王凌不听劝阻也就罢了，怎么还将他关押起来？
“庶子误国！”
“庶子误国！”
夏侯霸叹息道，在他看来，或许用不了多久，汉军就会杀进弘农城，只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王凌不但没有出城与吴懿决斗，此刻正在城头指挥兵将守城，
“放！”
“放放放！”
吴懿立于阵前，不断催促床弩手释放羽箭，大汉的三弓床弩是多发弩，一次性可连发近五十支特制羽箭。
百架床弩齐射，也就是一次性可发射近五千支羽箭。
“主意躲避！”
“主意躲避！”
王凌靠近城墙跺，不断提醒兵将躲避，但是城头依然不断有兵将被射杀，而且汉军的羽箭似乎射不完一般，城头上不断有羽箭射来。
另一边，吴懿自然一直关注着城头的动静，经过数轮的羽箭攻击，弘农城头清晰可见的盾牌。
“攻城！”
吴懿爆喝一声，第一梯队五千人率先向前冲击。
“杀啊！”
“杀！”
弘农城立于弘农河东岸，两边也有坚城阻隔，不过这对于汉军来说，也是一个优势，就是他们只需攻打一面。
就是靠近河滩这一边。
五千名汉军抬着长长的云梯，推着攻门的撞车，在三弓床弩羽箭的掩护下，他们很快冲到距离城池近百步的距离。
“射！”
“快射！射死他们！”
扛着盾牌，时上时下的王凌，缓慢的催促弓箭手攻击城下的汉军，汉军已经开始攻城，他们现在虽然被汉军的羽箭覆盖，但是他们也得冒死攻击汉军。
没办法——
若是等到汉军到了城下，他们再忙着攻击，这弘农城，怕是很快就要成为汉军的城池。
“继续射！不要停！”吴懿也是催促道。
但是弩手小校却是提醒道：“将军，再继续射击，容易伤到我军攻城兵士。”
攻城部队距离城墙越来越近，而这城墙根，已经被汉军的床弩覆盖，这是无差别射击，若是再不停下弩箭，攻城部队不被魏军射杀，反倒是会被己方的弩箭，要了性命。
但是，吴懿更加明白，若是弩箭停止射击，魏军立即就会腾出手来，他们会用各种能用的武器，攻击攻城汉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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