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留下
许是最难堪最不为人所容的事情已经说了出来,对独自背负了许久的薛初妆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她反倒轻松了许多,低着声音回答招弟:“是的,大娘子,奴婢知道奴婢这样的人是应该被沉塘的,本不应该再苟且偷生活在这世上,只是,以前奴婢还会寻死,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没有死成,反而不但不再想死,比谁都还想活着!”
薛初妆是寻过死的,而且不止一次,被施暴后,发现自己居然同时成了两个人的妻子后,或许连妻子都算不上,只是他们发泄以及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她无数次的想死。
但是从她跑过一次之后,这兄弟俩看她就看得很紧,不管白天晚上,薛初妆都是没有衣服可穿的,只能躺在床上用被子遮挡,更连门都别想出一步的。
房间里所有的可以用做工具的东西全都被收了起来,薛初妆就算想找根绳子上吊都没办法,从她第一次撞墙没有成功之后,她连在屋子里的行动范围都小了,被两人用链子锁在床上,最远的距离也只能离床三步,甚至连绝食都没有办法,这两人总能把东西给她灌下去。
甚至因为薛初妆的反抗,这两人对待她更狠了一些,她能这么作,自然是因为闲的呢,那就让她没有力气搞这些有的没的就行了。
单身了许久的老男人是很可怕的,特别是当他们不再对薛初妆有期待,只想绑住她让她死心塌地的认命过日子之后,跟禽兽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薛初妆几乎都没有什么清醒的时候,换个人说不定都不用寻死也活不成了,可是如此暴虐的对待却反而激起了薛初妆的求生意志,特别是在她离死亡曾经如此之近但是没有死成之后。
她到底做了什么?
凭什么就该她死?
那些做了伤天害理事情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她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害人的事情,凭什么就落到这样的田地?
她总得好好的活着,至少得活得比那些害人的长久,看这世间到底有没有公道!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薛初妆被发现怀孕之后,怀孕的人需要小心对待,这孩子不想保住的话会有很多办法,即使不确定孩子是谁的,但这兄弟俩都是一样的高兴,只要薛初妆能生,那以后要生多少不就有多少,那么多孩子,总有自己的,加上认为薛初妆已经有孩子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别的心思了,薛初妆这几个月来也没有什么反抗不听话的行为(这么想的时候忘记了是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对待薛初妆也就渐渐的好了不少,从自觉的减少与她同房的次数,到将她的衣服还给她允许在屋子里走动,一直到同意她出房门晒太阳。
当然,这也与薛初妆的表现有关。
薛初妆想活,并且想活的好,当那些求死的念头远去,她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对自己最好的一种生活方式。
一个人即使低到了尘埃,也总有自己的一点底线的,薛初妆即使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也做不出来迎合二人的事情,但是,女人温柔起来,是可以将一切都化为绕指柔的,特别是,她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子。
只需要露出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得不认命的样子,然后趁着自己现在能够随意走动的时间把饭给做了,再提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要求——孩子得穿柔软一些的衣服,能不能给她做一个织布机?
这是要落地生根的节奏啊!
一直以来穿粗布吃粗食的两兄弟终于享受到了家里有个女人的好处,虽然说东西还没置办上,但是已经看到了想头了,特别是以前他们还可以将就,但是薛初妆现在有了身孕,以后孩子生下来,这开支自然会大幅度的增加,这兄弟俩也不是因为多了个孩子就全然的放下了戒心,既然薛初妆提出了要求,趁着出门换东西的时候,一个人守着薛初妆,一个人把猎物换了之后还真弄回来一辆织布机,薛初妆也不含糊,织布这种事情她还在小的时候在家里就已经是做惯了的了,织出来的布先把早就盖得死贴贴的被子给换了,然后就是给兄弟俩做衣服。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随着薛初妆的肚子越来越大,兄弟俩的戒心也越来越小,本来他们为了守着薛初妆,原本两个人进山变成了一个人进山,收获自然是大大地减少,而眼看着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渐渐的,他们又开始恢复到了两个人都进山的模式。
最开始的时候都是选的近的地方,半天就能来回的,薛初妆没跑。
后来开始变成一天才能回来的,薛初妆还是没跑。
然后慢慢的,为了让薛初妆能够顺利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临时去找稳婆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提前出山等孩子生了以后再回来,最好是能够在外面自己有一个房子,能够安安心心的把月子给坐了,算下来,这是一笔很庞大的开支了,这两兄弟进山出来的时间开始变得越来越长。
每次出来的时候,薛初妆都好好的在家里,不是给他们做衣服就是给孩子做衣服,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做一些干粮,让他们不禁得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这个媳妇捡的就是好!
薛初妆就是在他们又一次进山之后,带上自己攒下的干粮跑出来的,她在之前自己独自生活的时候已经把居住地周围的环境摸索的差不多了,等到熟悉的地方走完之后,就全凭运气了。
她这么东拐西拐的,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往什么方向走的,倒是意外的让回来后发现家里人去楼空的两兄弟也找不到她的线索了,她的运气还算好,在身上的干粮没有两天之后,终于不知道从哪里绕出了山,并且遇见了徐玉兰。
薛初妆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心情忐忑的等着招弟的判决,自从战乱之后人口剧减,各国都对人口的增加十分重视,虽然唐国不像李国那样硬性规定只要女子年满十三岁就要婚配,超过年龄还会强制配对,务必让人口充盈起来,也是鼓励寡妇再嫁的。但是,这并不等于说就把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给改了,依然不能乱了伦常,也依然会有被沉塘的女子,薛初妆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不管是在以守最严苛的规矩为荣的大户人家还是把生存做为第一要务的农家,都是被唾弃的。
看招弟久久迟疑未语,薛初妆有些急了,凳子也坐不住,跪到了招弟面前:“大娘子,奴婢知道奴婢满身脏污,也不敢来大娘子面前碍着大娘子的眼,只求大娘子赏个容身之地,奴婢结草衔环,生生世世愿为奴为婢报答大娘子的恩典!”
招弟之所以出神,盘算的却是另一件事情,被薛初妆这么一惊动,才发现自己给人造成了恐慌,示意薛初妆坐下来说话,才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整个事情,你也是一个受害者,一起都不是你愿意的,为什么要承受本来就不该你承受的指责?”
有一句话没说,谁规定男人可以一个又一个的换女人,而女人就必须从一而终的?等到男女平等的时候,只有自己想不想,要不要,而没有应该不应该。每个人都不该为别人犯的错而折磨自己。
时代的不同,对薛初妆来说,最严重的问题,在招弟这里反而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她的孩子却是一个问题,被**后有的孩子,究竟会对女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不到真正面对的那一天,谁也不会知道,但是,招弟在现代却看见过不少关于这个的话题。
虽然说孩子是无辜的,但是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时候,理性与感情就不知道该怎么统一在一起了。即使知道一切与他无关,但是感情上却不是那么容易过得去的。
想了想,招弟还是提醒了薛初妆:“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虽然我不想追究,但是山庄现在有这么多人,你不回来则罢,回来了却是所有人都盯着在的,我也不可能不罚你。你也只能从最低等的杂役做起了,我只想问,这孩子你是要还是不要?”
听上去好似极度冷血,可是这却是真正的为了薛初妆好了,虽然在薛初妆看来,她的一生已经被毁了,但是对招弟来说,一个才二十来岁的姑娘,最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就算前几年会被这个事情影响,但是时间长了,当一切淡了下来之后,她完全可以选择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薛初妆摸着肚子,纠结的很,她不愿意多一个一看见就想起痛苦往事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那么久了,可以说是陪伴她度过那些痛苦日子的支撑,自从他在她肚子里第一次动了开始,就好像变成了薛初妆的同盟,一起经历那些事情,同时又脆弱的让薛初妆努力让自己变坚强,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以前是没有时间来想,可是回来这一路时间大把,薛初妆倒是想了很多。
“大娘子,奴婢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大概要他来养老了,不管他生父是谁,他总是奴婢的孩子的。”薛初妆的话很符合她这个时代女子的特色回答。
招弟自嘲的一笑,是她想多了,当一个人从小接触的都是这样的人事,思想自然根深蒂固的会围绕着自己看到的一切来规范自己的行为,就算在现代,愿意去寻找第二春的女子也不多,何况是这样的年代呢!
一切似乎就止于这里了,薛初妆回来了,考虑到她现在的情况,得了一个看似烦累其实很轻松的活——去给来弟收拾那一屋子的瓶瓶罐罐。
来弟现在可不一般了,自从跟着神医学了如何“制毒”之后,招弟并没有禁止她继续搞破坏,只是要求了她一点,不管有什么新点子,做出来的东西都不能用到别人身上去,只能用小兔子来做实验。同时,还给她额外的布置了不少事情,比如继续试验不同的染料,又比如让她请教师傅,做出一些方便实用的药丸,效果等同于现代的非处方药,反正招弟是受够了不管什么病,都是一碗苦的要命的药水的,做成丸药,至少吃的时候好接受多了,而且便利啊!——话说这一事业现在已经成为山庄继酒楼糕点之后第四大赚钱的产业了,甚至超过了成衣铺的收入。
至于第三嘛,自然是也是在招弟要求下生产出来的香水、香脂与胭脂口红了。
来弟采纳了招弟的意见,生产了不少系列的保养品,不管在什么时候,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容貌占了家庭稳定大半份额的时代,光是深深浅浅的红,就足够来弟做文章的了!
有盯着薛初妆这个事情的人,看她虽然留下,但是待遇降到最低,心里也是满意的,主家宽厚是下人的福气,而一个赏罚分明而不是只是一个老好人的主家,自然也是好过一个不管谁好谁坏全都一致对待的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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