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送他回家
扫帚精轻轻用自己的尾巴碰了碰阿青的腿;
它有点担心,主人已经这样蹲了一整夜了;
阿青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感到右腿已经麻木,她就全靠左腿站着,把右脚的脚跟虚点在地上;
她感觉很难受,从心里发出的难受。
和赵吏相识不过才一段时间,但自从那次以武会友后,不仅是赵吏认为阿青是他的同道中人,阿青也觉得赵吏成了她的朋友。
她没什么朋友的。
阿青低头,看着因为日光升起,越来越清晰的赵吏的脸;
一股悲伤就像不知从心里的哪一个口子流出一般,不浓烈,但是很绵长,就绕着她的心不断转呀转;
她想着:
现在又少了一个。
‘现在怎么办?’
彭莒觉得阿青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昨夜一整晚他也都不敢讲话,怕这个丫头把对修士的痛恨转移到他身上,一剑砍了自己。
阿青捏了捏自己的鼻根,让酸胀的眼睛稍微舒服一点;右脚也慢慢恢复了知觉,脚掌踩在地上;
“带他回去。”
阿青弯下腰,拉起赵吏僵硬的一只手,把他整个人都背到了自己身上;
感受着背后的冰凉,阿青一步一步的迈出了裴家小院。
清晨,崇县内的很多人家就赶忙打开自家的窗户,等着衙门传来消息,大多数人其实都没睡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每个人都把心提着,等着漫长的夜过去;
但他们没看到衙役,却看到了一个姑娘背着一个男子缓慢从街上走过。
虽然阿青比起一般男子还高一些,但赵吏还是高出了她半个头,所以被阿青背着的赵吏脚尖就无力地在地上拖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样奇怪的组合自然引起了街坊奇怪的眼光,几乎每个看到的人都会在一旁窃窃私语,叽叽喳喳的碎嘴声成了这个清晨的主旋律。
“站住!前面的!你不知道现在还在禁足令期间吗?!谁准你出来的!”
正好有巡街的衙役看到,以为是哪家偷情的男女违背禁令擅自出门;
一路小跑追上来,正想把阿青当成疑犯带走时,他瞟到了赵吏苍白的脸,失声叫道:
“赵头?!”
接着就对阿青大声问道:
“赵头怎么了?!”
阿青重新迈开了脚步,一只手握着腰间的龙泉,另一只手拉着赵吏的两只手腕,把他固定在自己的脖子上,语气平静的回了一句:
“死了。”
那衙役听到后如遭雷劈,呆呆站在原地;
见这女子又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才赶忙追上去想拦住她问清楚,却被女子旁边跟着的一匹马拦住了,他才想起县太爷前几日好像请了一个女天师来协助赵头办闹鬼案,那女天师身边就带着一匹通灵性的小马;
莫不就是她?!
觉得事情超出自己管辖范围的衙役赶忙回头,往县衙方向跑去;
一个有品阶的捕头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可是这几年最严重的案子了。
阿青很快就消失在了那个街道,拐进了一条小巷;
而那个街道上的人家,听到衙役失声叫出“赵头”后,才认出那个被背着的男人是赵吏,再听到一句“死了”,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一个小孩被街上的动静弄醒,揉揉眼睛问怎么了,他的父母只是对视了一眼,垂下眼帘,对小孩摇了摇头。
阿青又踏进了这条脏污的小巷,门口的垃圾还堆在那里,脏水不断从中流出,发出恶臭;
阿青把院门拉开,走了进去,背着赵吏进了还大开着的房门。
踢开脚下不明的障碍,阿青背着赵吏坐到了床上,呼出一口气,阿青回身小心地把赵吏扶着躺了下来。
这时候阿青才看到赵吏露出的皮肤上都是伤口,只穿着一身中衣,而那白色的中衣上也沾满了泥污;
还真是到死都邋遢呢…
阿青在屋子里扫视了一下,找到了衣柜;
站起身走到衣柜前,轻轻一拉,柜门发出吱啦的声音;
阿青看到里面的样子反而惊讶了一下。
以为会是和屋里同样的脏乱,但柜里的每件衣服都叠的整整齐齐,柜子里还放着樟脑,放出醒神的香味。
在里面略略翻找,阿青想找出一件衣服给赵吏换上;
但翻来翻去都是少年尺码的衣服,阿青疑惑地从上层一直翻找到了下层,才从最下面抽出了一套黑色的捕头服来;
拿出一看,这套捕头服胸口印的不是飞鱼,而是一个大大的寿字。
连自己的寿衣都准备好了吗…
阿青感觉心中那股流淌的悲伤更湍急了一些。
拿着寿衣到了床边,阿青正准备要给赵吏换上,又觉得他脸上实在太脏;
于是便走到院中,想打盆水,给他擦擦;
才打好水,小院中又走进来三个人,正是赵县令王师爷,还有那个中郎将。
三人一进院也没跟阿青问话,急忙忙走进了屋内;
站在赵吏的床前,赵县令立马探了探赵吏的脉搏,感到只有冰凉和僵硬,便收回了手。
赵县令也是一夜未睡,一直在等消息;
清晨时听人禀报说马麻子的头颅不知被谁挂到了县衙门口上,大喜过望的他赶忙叫人去请城外的中郎将进来,一起验明身份以及解除围城;
两人在县衙大堂打开了那个包裹,确认了这个死不瞑目的脑袋就是作恶多端的马麻子;
听到这个好消息,赵县令与中郎将就相互道喜起来,而王师爷则看这个包裹布的样子怎么这么眼熟;
咦了一声说这是赵捕头的衣服啊。
恰好这时那个衙役也赶到衙门,跟赵县令禀报说赵捕头死了,而且还在大街上被那个女天师不知道背去了哪里;
在场三人一惊,于是便连忙赶来赵吏家。
阿青在他们之后把水盆端了进来,用布浸湿拧干后就上前想给赵吏擦拭尸身,却被王师爷拦住了;
“阿青姑娘,这种事你做不合适。”
接过阿青手中的湿布,王师爷请阿青和赵县令,中郎将都在外稍等,他来给赵捕头整理一下遗容。
三人就都站在屋外的檐下等着;
中郎将觉得这个人才死了可惜;
赵县令在恍惚,怎么这个天天跟自己抬杠的小子就这样死了呢,刚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还想帮他请功谋个封赏呢;
而阿青则在想,赵吏没有留下遗言,该把他埋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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