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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佛陀有情


  席间,长公主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璎珞,这女子生的温柔不说,自从进来到现在谈吐得当,面容沉着,气质脱尘,且没有丝毫的扭捏羞怯之态,更难得是才情出众,真是一块难得的良质美玉啊。只不过可惜了,即便如此惊为天人的人物,只要被世人得知乃罪臣之后,再加上如今寄人篱下,将来也不会有太好的出路。这等出身,要想觅得高门良婿只怕难上加难,不过似甄璎儿这等绝色美人,日后若嫁于普通商户或者委身他人为妾,继而埋没一生,当真是暴殄天物的很,想到这,长公主不禁的生出了一丝惋惜。

  璎珞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似是察觉到长公主的眸光似是一直在她身上游离,顺着那眼神的方向抬眸望去,唇边莹莹浅笑,如初春暖阳一般。

  长公主却毫不掩饰眼底的探究欣赏之色,只是神色平静,冲她一笑道:“甄小姐,今日我约了王妃一起来听戏,你待会也随我们一起来观赏吧。”长公主话里的意味很明显,这不是邀请,这是居高临下的指令,这戏是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

  璎珞也不多说,只是躬身微笑道:“是,公主。”

  一直在旁边坐着的淮王妃神色微沉,蹙眉看了一眼笑容诡异的长公主,不由的心中不安起来。以她对这个长公主的了解,此番定不是听曲看戏这么简单。

  宴席结束,长公主一行几人来到了院子后面新搭戏台下的坐席处,长公主自然是坐在中间,璎珞则被安排在长公主和淮王妃之间,也是十分尊贵的位置了。长公主很喜欢看戏,因此在这别院也命人搭了一个与长公主府差不多大小的戏厅,布置极是豪华舒适,今日还特地请了京都一流的名角来临演。

  长公主一双美目落在璎珞身上,笑道:“今日来的可是京都梨园最有名的秦楼春秦老板,多少达官显贵想求他上府开嗓一唱都不得愿。今日知道是甄小姐要来,本公主可是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好不容易将这秦老板请了来。”

  璎珞微微一笑,面上露出一丝恰当好处的诚惶诚恐,“长公主对璎儿如此厚爱,璎儿实在是受宠若惊啊。”长公主听她这么说,只是面上含笑的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去,望向了台上。

  此时台上开锣鼓响起,胡弦悠扬,一位身材婀娜的青衣缓缓飘出,眼波流转间风华绝代。这青衣唱腔一流,台容优美,水袖漫舒,莲步轻移,那一颦一笑一回眸皆是让人移不开目的风情。

  璎珞细细听来,才听出原来这段戏主要是讲了一个官家千金偶然与一年轻俊美的僧人相识相恋,两人这段情有违世俗礼法,所以小姐欲与那僧人私奔,但是那僧人最终却难以抛却根植在心的清规戒律故而拒绝了邀约,小姐伤心欲绝,由爱生恨,半夜趁人不备,一把火将那僧人所在的寺庙烧了个干净。

  这出戏据说是长公主叫那戏团的词人临时写的台本,虽然排练时间不长,但行家就是行家,短短的时间内就将这一出新戏唱的婉约动情,让人动容。

  长公主却是极为认真的一边看着台上的演出,一边轻轻打着拍子,面上的神情似是陷入某种回忆,痴迷中带着一点疯狂。璎珞心中不禁哑然失笑,如此惊世骇俗的故事情节,恐怕也只有这长公主敢这么编了吧。

  中间换幕,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璎珞,笑道:“你觉得这出戏如何?”

  璎珞仿佛看的很专心,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听到长公主这么问起,好似如梦初醒道:“这出戏果然非同凡响十分动情,怕是在别处恐难欣赏得到。”

  听她说的动听入耳,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璎珞不禁意间却看见一旁沉默观戏的淮王妃面上却是一副如吞了苍蝇一般尴尬的神情,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淮王妃的确不安,因为这长公主编排的戏三分是真,七分是心意抒发,不论怎么说也是胆大妄为啊。

  这件事其实知道的人极少,记得长公主当年还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少女,正是如花一般天真烂漫的年纪,那一年,公主和宫中贵人一起到相国寺祈福上香,在那里的几日,公主与一个年纪相仿长得颇为俊俏的小沙弥处的极是要好,直到公主回宫后也一直对这小沙弥念念不忘。后来这小沙弥长大,成了京都有名的高僧。宫中贵人便邀了他来宫里讲经,这一来二去,不知怎地,就被人看见这高僧某天却在公主的床榻上衣衫不整的醒来。皇帝震怒,如此世俗不容的丑闻当真罕见,当下便把公主殿里的太监宫女一律处死,严防消息外漏。

  皇帝本意是要秘密处决这僧人,是公主将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才求得皇帝饶恕了他。皇帝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啊,便应了她,将这僧人放出宫门,但是却被驱逐出京都,永世不得回来。

  不料,这僧人回到寺院的当天晚上,便搬了柴火放置在自己的禅房门前,一把火点燃,自此葬身火海。淮王妃猜测,在公主殿中的那一夜春宵,他是真悔了。违背了心中的信念理想,打破了秉持的清规戒律,背叛了自己的师门佛祖,他,不死,也没有面目再苟活于世了吧。

  得知这僧人的死讯,长公主将自己关在殿中三天滴水未尽,她心中是有悔,但更多的是恨吧!恨这僧人的心中只有佛祖只有清规,恨他终是抛弃了她。在他心里,与她的那一夜只是错误,为了弥补这个错误,他宁愿以命相抵。

  后来长公主大病一场,醒来后却是性情大变,变得嚣张乖戾,薄情寡淡,行为放荡,又狠辣非常,出手只为痛快,从不去管别人的眼光。如此,或许只是出于心中对那人的恨意和报复的执念吧。若说她还有一丝仅存的温情,可能也只有在面对着她那个痴傻儿子的时候才会流露一二吧,不为别的,只因他就是那死去僧人不容于世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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