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夜谈
回到了长安城之后，陆余便是一直在郭老的养丹阁中住着，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皇宫，现在的长安城，平静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更让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这段时间里，李七和南宫彦没有再进宫找李洛瑶或者李雁踪的麻烦，但在知道李雁踪回来之后，皇宫便是被封锁了，任何一个人也不能从这里走出去。
软禁了一位皇帝，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似乎所有人都对此无动于衷，包括李洛瑶本人。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赢和失败，都是一种解脱，其余的，便不甚在意了。
于是，这种诡异的安静，便也和谐地进行了下去。
至于陆余，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待在郭老的养丹阁里，使用青灯图炼魂。
毕竟如果真有个万一在这长安城中死去，靠着他强大的灵魂，他也依旧能够存活下来，这是最后的手段。
这段时间里，因为炼魂他也一直在服用一些补血的灵药，炼魂需要消耗他自身的血液，这也是一件让人不安的事情，他不可能一直无限制地修炼下去，一天修炼个两三时辰他便已经很是吃不消了。
但随着炼魂的进行，他的灵眼也逐渐变得熟练，能够受他控制，在展开灵眼的时候，他的双眼会变成双瞳色，一边是深黑色，一边则是白色，这是一种更高级的能力，通过黑色的瞳孔他能够看到天地间的戾气来自于哪个方向，找出它的根源，白色的瞳孔，则是能够看到所有不属于阳间的东西。
至于另外两个能力，重魂以及冥刹，重魂的话，陆余本身就有着一个灵魂，随着炼魂的持续，便是逐渐出现了第二个灵魂，这第二个灵魂不过他是主灵魂分化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子灵魂，这个灵魂的用处不多，但却是施展第三个能力冥刹的关键。
冥刹是可以让陆余的灵魂直接进入死人世界的，这听上去就有着极大的风险，去是去了，可若是回不来呢？
所以想要施展冥刹，就必须让子灵魂来进行，若真在死人世界中遭遇了什么危险，也不会让他就此而丧命。
不过这个能力相对前两个来说有些难度，陆余回到长安城之后，已经在这养丹阁中炼了十五天的魂，但尝试过许多次都没有将这个能力施展成功。
青灯篇上记载，若想要施展冥刹，必须依靠灵眼来完成，灵眼是一黑一白两种瞳色，但其实还有着隐藏的第三种颜色，那就是灰色，在展开灵眼的时候，让两边瞳色再变化为灰色，便是会出现通往冥界的方法。
不过陆余也没有什么非得去冥界的理由，所以既然施展不出来，也就被他搁置下了，专心炼魂，养大自己的灵魂力量。
就这样又过去了五个日夜，长安城依旧平静，这天夜里，陆余离开了养丹阁，掠上了一处宫殿之巅，瞳孔一黑一白，微微皱着眉头望着西南方向。
那里，突然之间戾气浓郁了起来，有着一处冥界之眼在那个方向打开了，虽然不知距离多远，不过估计应该还是在云泽山脉那边，而这样的话，那里的戾气就会再上一个层次，凶兽将会更多的被孕育出来，妖们也能快速提升修为，这对于大唐而言，简直就是一个致命的灾难。
但以陆余现在的能力，并没有办法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轻轻叹了口气，照这样子发展下去，这片大地，再过几千年几万年，甚至，有可能还会更快，就会与冥界融而为一。
夜色之中，有一道身影突然来到了他的身边，陆余的瞳孔恢复了平常的黑色，转过身去，便是见到女帝李洛瑶，穿着一身普通女性的淡青色长裙，站立在他的身后。
她这种衣着打扮陆余还是第一次见，以往她都是那种华丽到让人觉得触不可及的高贵，而现在虽然穿着朴素了几分，但神态间中端庄与尊贵依然保存，所以给了陆余一种异样的感觉，就是……不太合适。
注意到陆余的目光，李洛瑶嘴角陷出了一丝笑意，整理着衣裙在宫殿顶上的正脊之上坐下，风吹来扬起她长长的黑色头发。
“是不是很奇怪？”她轻轻出声问道。
陆余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这位女帝陛下既然打扮得如此的平易近人，他也就依其所愿将那些死板的规矩抛到了一边，随口回道：“还行。”
对于陆余的评价，李洛瑶也只是轻轻一笑，还行只是个好一点的表达方式，真正意思其实就是不怎么样。
“我一直很想穿一穿这种衣服，小时候是不想穿，觉得很奇怪又很丑，到了懂事长大了，再想换下身上那件极尽尊贵的衣服时，却又做不到了。”她微微仰起头看着天空的圆月，侧脸的线条显得那般的精致，卸下了伪装，也不过就是个简单的人。
“想做到的话谁都可以。”陆余道。
她只是笑笑，没有否定。
“这是你回长安城后第一次出来透气吧？”安静了一会儿，李洛瑶道。
“因为突然有种要变天的感觉。”
“你倒是敏锐。”
陆余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听李洛瑶这回答，还真有事发生了，他于是问道：“南宫彦有动作了吗？”
“他今天从南蛮回来了。”李洛瑶道。
“哦？”
“不仅如此，他还带回来了五个人间境后期。”
这句话李洛瑶说得平淡，却是听得陆余的心中猛地一沉，五个人间境后期，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整个大唐，达到了这个境界的人，可才只有着三个！
“这是怎么回事？”陆余皱眉问道。
“不清楚。”她轻轻摇了摇头，“但三天之后会有答案。”
“那五个人间境后期都是什么人？为何会跟着他来长安城？就不怕这是个陷阱？”陆余又问。
“那五人中，有着三个是巫蛮三个部落之主，另外两人，是邻国的大修，至于这些大人物为何冒着风险跟他回长安城，估计还是为了飞升一事，作为一个人间境后期，没有任何一个人抵挡得住这两个字的诱惑，有的时候，即使明知道是个坑，也要前仆后继地往下跳。”李洛瑶道。
这就是所谓的欲望了，这东西一旦浓郁强烈起来，就将被黑暗吞噬，这是巫师世界的一个定律，陆余没有过度的欲望，这是他能够在曾经养活他的黑巫师手中活下来的原因，但也是因为如此，他一直没能脱离那个黑巫师的控制，毁灭与强大，在那两个字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加上那五个人的话，现在长安城中，便是有着整整八个人间境后期，就是在大唐鼎盛之时，这种情况都是未曾出现过的，就这八个人间境后期，若真动起手来，那这座繁华的长安城，怕是保不住了。
“最让人不安的是，在南宫彦回来之后，整座长安城都被封锁住了，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出。”李洛瑶又道。
封锁了一座城，这种事情的确是让人不安，那个南宫彦，究竟想要做什么疯狂的事情？
“所以你是觉得一切都要完了，才会在这个时候尝试一下平民的装束吗？”
“虽然对于你我很抱歉，但长安城在三天之后，或许真的会被鲜血染透的，如果你没有跟着雁踪回来的话……”没有回答陆余的话，李洛瑶自顾自说道。
“你倒是不必对我感到抱歉。”陆余打断了她的话，道，“我其实并不是那种为了一个承诺就会不顾自己生死的人。”
听到陆余的这句话，李洛瑶讶然地看向了他，这个人莫非在听到了她刚刚所说的那些事情之后，还觉得自己能够活着离开这座长安城吗？那么他的自信，是否有些大得没边了？
不过，仔细一想，陆余对他们而言本来就是个无底洞，按照月牙儿对于他在夜瞳术中的描述，他的潜力已经是可怕到了一个极限，或许在这种人的眼中，真的不会将人间境后期太过于当回事吧？！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笑，本来她会出现在这里跟陆余聊天，就是因为要害陆余送命而感到抱歉，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唐突了。
不过这样也好，愧疚感少一点，也不至于让她在最后，还活得更加负担。
陆余不喜欢她那种放弃了一切，只等待死亡与解脱的表情，告辞一声之后，就准备从这里离开。
“三天之后，若是你觉得危及到自己的生命，你可以待在雁踪的旁边。”李洛瑶突然又道。
陆余一愣，却是有些不解，这句话当然不是要陆余去保护李雁踪，而是说待在李雁踪身边的话，他能够保住自己的命。
可……李雁踪一个丹玄境，凭什么在那么多人间境后期的手中，保他的命？
回过身想去要问个清楚，李洛瑶却是已经消失不见了。
无可奈何，将李洛瑶那句话记在了心中，陆余从宫殿之上掠下，回到自己的住处。
养丹阁的门口蹲着一个嘤嘤怪，嘤嘤怪不喜欢穿衣服，所以在没有人的时候，陆余还是让它光着身子，就这个模样蹲在这门口，估计刚刚要不是陆余出去，李洛瑶都不敢进来。
那只独眼抬起扫了一下陆余，接着竟是又托着腮帮子闭上了，陆余看着它这模样，也是感到有些好笑，莫不是半个多月没怎么搭理它，闹起小脾气来了吧！
伸出手揉了揉它的头发，陆余便是走进去了，最近这段时间很关键，所以不能顾及这个家伙的这些小情绪。
而回到了房中之后，陆余没有做别的事情，还是继续炼魂，这是他现在最需要完成的事情。
虽然从李洛瑶那里听到了八个人间境后期这样的话，但他也没有太过惧怕，唯一担心的就是，如果这次真到了危及他生命的程度，那么他能够以灵魂活着，可嘤嘤怪呢？
所以李洛瑶最后的那一句话，他牢牢的将之记住了，若真是遇到了什么情况，便试一试吧！
进到房中，陆余便是又立刻开启了灵眼，灵眼的开启也需要消耗灵气，不过为了更加熟练，就必须得这么做。
而这一次的灵眼开启之后，和以前竟是有着一些不同，因为他眉心处的血色蝴蝶花钿，竟是有了反应。
这个反应陆余没有感到疑惑或是奇怪，反而很是激动，因为这是冥刹之内的一个小能力，标志。
冥刹灵魂穿入冥界的时候，地点是随机的，但冥界之大，无边无际，若是随意穿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还将伴随着巨大的未知危险。
而这个标志的能力，是通过血色蝴蝶在指定的地点留下一种特殊的感应，下一次再入冥界的时候，便是可以通过那些标志来移动，对于冥刹这个神通术而言，是极为重要的能力。
陆余猜测这个能力的出现可能跟刚才感应到的冥界之眼的开启有关，这些东西都有着某种联系，所以有的时候会通过感觉刺激到，不过冥刹不能用，这个小能力现在也没什么用处。
他现在开着灵眼，眉心处的血蝴蝶花钿也还留着，在这养丹阁中随便走动着。
这养丹阁有着上下三层，陆余一直都待在第一层，上面还没有去过。
因为想要适应灵眼，所以他便是一边开着灵眼一边往楼梯上而去，来到了二层之后，这里摆满了书架子，收集着很多的书籍，陆余随便抽出了几本翻了翻，又将之放了回去，继续往第三层而去。
第一层藏丹，第二层藏书，到了这第三层，便是藏画了。
郭老可以说是一个收藏家，并不像一些死板的修士只懂修炼，而这些收藏可以说是他的命根子了，听月牙儿说，以前就连先帝，想要进这个养丹阁都需要经过郭老的同意，至于为何还将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让给陆余暂住，陆余想还是因为他也跟李洛瑶一样已经认定了自己是必死无疑了，而既然要死了，那么再重要的东西，就会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这座养丹阁布置有特殊的禁锢，所以即使这里一直没有人打扫，也还是依旧一尘不染。
第三层的空间比下方两层小了许多，依旧有着很多的木架子，放着卷好的字画，字画上的轴头多以玉制，可见其珍贵，而除了这些架子上的，墙上也挂着许多，有山水图，灵兽图，人物图，各种各样，每一幅都精致绝妙，有栩栩如生之感，甚至一幅山水图陆余看得久了，竟是发现周围突然响起了高山流水之音，仿佛身临其境！
这些卷轴也都不是凡品，有些其上留有特殊禁锢，这才能让人在精神上产生一种错觉。
才看了那幅山水图片刻的时间，陆余竟是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了许多，似乎得到了一种放松，他不免在心中感叹这个世界术法的奇妙。
一幅画一幅画看过去，陆余倒是有些乐在其中了，而看到了最后，他在最角落处发现了一幅风格有些诡异的画，与其它画的画风显得格格不入……
那一幅画里有一条河，河上有桥，河水是血黄色，有一条两边长着紫色花儿的黄泥路从河水里一阶一阶爬了上来，延伸向了一片模糊的地方，画上还题了两字……
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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