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克伦西纳

　　站在宽阔的阳台上看着脚下再次被暴风雨笼罩中朦胧的港口，克伦西纳默不做声。

　　滂沱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让整个波罗的海沿岸都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视线所到之处尽是一片灰蒙蒙，人们不禁怀疑难道伟大的太阳神已经沉睡在了圣洁的奥林匹斯山，忘记了给人们带来温暖的光明了吗？

　　短暂的晴朗让一切都再度停滞，商人们愁眉不展，匆匆出海搜捕的军士无奈归航，面如死灰的军官站在磅礴大雨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这一切被克伦西纳看在眼里何其忧虑，他就这样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年轻的波兰贵族都快要忍不住主动开口时才再度发声：”恩驰纳克王子，波兰王国至高无上的继承人？难道你口中的那位王子就这样笃定我克伦西纳会是一个违背骑士准则的卖主求荣之辈吗！“

　　他皱眉说完这番话不等对方开口又继续道：”感谢你的好意，波兰人，但我不会成为一名肮脏的背叛者，是阿波德利特家族给予我眼前的一切。“

　　话音落下克伦西纳如释重负地轻轻舒了口气，不过站在其对面的拉什奇克却不打算就此离去。

　　他对于克伦西纳的回答并不意外，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容易就倒戈相向那么也就不用自家王子殿下费上那么大一番周折了。

　　”当然，尊敬的克伦西纳阁下，我从不认为你会是一名可耻肮脏的背叛者，事实上，正是你恪守的荣誉感与忠诚才让王子殿下对你刮目相看，我们当然不会因为自身的谋求而去毁掉如此一名虔诚的信徒。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值得一提的是，你至始至终想要予以效忠的阿波德利特家族却从未将你真正视作其中一员，你的妻子，孩子甚至是你最尊敬的神父都在梅克伦堡里，这代表了什么恐怕已是不言而喻。“

　　”别急着反驳我，作为一名骑士，克伦西纳，你做的足够好！你恪守教条与誓言，忠诚，无惧，勇敢，即便是面临着庞大帝国的觊觎也不愿退后半步。

　　而同样的，你所侍奉的主人，当代阿波德利特家族的家主也给予了你足够的信任与回馈。

　　整个繁华的罗斯托克港此刻都匍匐在你的脚下，军队听从你的调遣，诗人与平民为你歌功颂德，就连哪怕是最狡猾的商人都乖乖送上了自己手中的金币。

　　你做的足够好，但也正因如此你也引起了阿波德利特家族内许多人的不满，他们无法接受这样像你这样一名优秀的外人如此出众，你做的比任何人都好，同时也让这些在你跟前相形见绌的人们无地自容，我说的对吗？“

　　波兰的年轻贵族在房间内缓缓踱步，哪怕此刻窗外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可他的话语却是那样的振聋发聩。

　　望着哑口无言的克伦西纳，他知道自己戳中了对方心中的忧虑，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一点，但克伦西纳此前选择了逃避。他试图用无与伦比的忠诚来保护自己，但随着当代阿波德利特家族家主的老去，随着其死亡，这一切不过是用流沙筑起的高塔，脆弱无比。

　　”克伦西纳，如果他真的那么看中你，那么信任你，此刻我便不应该尊称你为阁下，因为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称呼，也许我应该称呼你为男爵，甚至是子爵大人。

　　但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你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骑士，他甚至没有为你授勋！显然对于王权崩塌的波美拉尼亚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毕竟还有谁能够站出来阻止一名主宰西波美拉尼亚行省临海地区的巨无霸家族族长，一名尊贵的伯爵为自己的骑士授勋呢？

　　没有世袭的爵位，也没有终身的爵位，你只是一名骑士！

　　上帝啊！这对于阿波德利特家族来说简直是最优美动听的福音，我完全能够想象到无论是阿波德利特.西蒙还是那名年幼的孩子，对于他们的支持者来说你完全就是微不足道，你只能乖乖等着家族内部决定权利归属后交出手中的权利。

　　没有人会接受你，对于阿波德利特.西蒙来说你是他那位兄长的心腹，对于那名年轻的继承者来说，你是会威胁到他，尾大不掉的潜在夺权者！哪怕你并不会这样做，可依旧不会有人相信你！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你只是一名家族骑士，没有封地，没有根基，唯一的依靠即将踏足天国，想要收回你手中的权利太过简单！

　　没有一丝风险！“

　　此刻克伦西纳眼中的焦虑已是溢于言表，年轻的波兰贵族没有一丝犹豫，完全将一切揭开，动作是那样的犀利，揭开了他血淋淋的伤口，揭开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忧虑，用权利与忠诚所牢牢包裹的忧虑。

　　他日日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因为他知道随着自己所追随的伯爵大人踏足天国，一切都将与自己远去。

　　克伦西纳的喉头无意识的窜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返回到书桌前想要坐下却忘记了自己没有关上通往宽阔阳台的大门。风雨飘摇中精致的法式拱门拍打在青玉石墙上呼呼作响，这声音传入到克伦西纳耳中更是让其难以平静下来。

　　他曾无数次站在那个位置俯瞰位于自己脚下的罗斯托克，他清楚只要自己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响指，早已在门外严阵以待的军士便会毫不留情的将跟前这个扰乱了他心绪的波兰人斩杀当场，可是他没有，他也做不到。

　　因为他知道，这些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军士们只要家族一道命令便会倒戈相向，没人会天真的傻到以为凭借富庶的罗斯托克便能抵抗整个阿波德利特家族！

　　”你也不愿失去这一切，对吗，克伦西纳！“

　　此刻波兰贵族已是成竹在胸，他打量着房间内极尽奢华的装饰，价值千金的古董与宝物，回忆着房间外密布的岗哨与甲士，他知道自他踏入房间内的那一刻自己便已经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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