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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队伍(十一)


  巫妖在变化之前将一柄细长的精金短剑留在了外面,并裹挟着它潜入沼泽,在作为一只软泥怪物的时候他不能攻击,但如果另一只软泥怪物自己愿意吞下那柄利剑的话就另当别论——精金短剑上附着的魔法在短剑受到腐蚀时猛烈地反击,炙热的火焰在一个呼吸间就将融胶怪的内部蒸发殆尽。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强硬的拒绝了,异界的灵魂评论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队伍(十一)

  大“果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了下去,透过半透明,像是鱼胶一般的外皮能够看到那柄附有魔法的精金短剑,它散发着精金特有的蓝白色光芒——缩小的融胶怪疯狂地晃动着身体,不停地变换成各种奇特的形状,终于将那块粗硬尖锐,还会变烫的骨头呸地一声吐了出来,最后它伤心地“看”了一眼如今大出它三倍以上的“意中人”,一边发出不明其意的嘤嘤声,一边以滚动的方式迅速地离开了巫妖与异界灵魂的视线范围。

  巫妖化身的巧克力泥类怪物伸出一条触须,卷起仍带着灼热能量的精金短剑,塞进既无法被称之为固体又不完全是液体的身体里,异界灵魂古怪地发现自己能够看见这柄剑——一如他的眼睛转移到了体内,那柄危险的武器在融胶怪的肚子里并没有待上很长时间,但它的光芒确实不如先前的明亮。

  ——你是怎么想到要先准备,嗯,这个的?异界的灵魂好奇地问,并且做了个代表爆炸的手势,它不知道巫妖是否从自己的记忆中读到了这个手势的意思,但很显然地,它对曾经解读过无数咒语手势的不死者来说不比呼吸更困难。

  ——你是个术士,巫妖漫不经心地说,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能够好好地研读一下法师们的法术与牧师们的神术——免得当你的敌人站在你的面前,吟诵咒语并且做出手势时,你还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们在唱歌儿给你听呢。

  ——我不是龙傲天真是对不起了,异界的灵魂抱怨道,你得给我时间。

  ——我们的时间已经所余无几,曾经的不死者说,之后他迟疑了一会,但考虑到接下来不太会有第二只融胶怪来求爱了,他觉得偶尔和那个白痴说说话也是件无伤大雅的事儿——我施放的是一个能将我们的身体化作泥类怪物的法术,他解释道,在沼泽里,泥类怪物是所有生物最忌惮的敌人。

  ——但你怎么知道我们会遇到沼泽呢?异界的灵魂问,在你准备法术时?你用了一个预言类法术?

  ——我选择这个法术并不是因为我预见到我们会面对着一个肮脏的泥沼,巫妖说,这个法术用来入侵和逃跑都很不错,泥类怪物免疫许多伤害,就像你之前看到的,还有,它能够穿过绝大部分空隙,哪怕它们像一张羊皮纸那样薄或是只容纳得下一只甲虫的脚;弱点在于你使用这个法术的时候不能攻击也不能施放法术,不然这个法术就立刻会被解除。而且你的衣服、装备和其他物品,只要你施放法术的时候还和你在一起,它们也会被转化为泥类状态。

  ——所以你把那柄短剑留在了外面。

  ——我总得有所防备,巫妖说,幸好在沼泽里,许多生物都喜欢一口吞,不管那是什么。

  ——让我猜猜,你裹挟着的应该不止这个。

  ——真令人高兴,孩子,曾经的不死者假惺惺地说,你变聪明了。

  异界的灵魂对着识海的深处做了个鬼脸——你的法术还够吗?它直截了当地问,我以为你永远不会仓促行事。

  ——驱赶一群蝙蝠用不了几个法术,我还有卷轴、药水、魔杖和法杖,巫妖说,但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仓促行事与当机立断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哦,异界的灵魂问,那是什么让你当机立断下了这个决定呢?

  巫妖闭上了嘴,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蠢到了被同居者套出话来的地步,他坚决地认为自己是被那家伙的愚笨传染到了。

  ——别忘了我们是一起的,过了一会,巫妖说,我正在做对我们两者都有利的事情。

  ——我希望你有所节制,异界的灵魂无奈地说,我不想突然被拉上来,那滋味并不怎么好受,就因为你做了坏事要被那位连名字也不能说的伟大存在关小黑屋。

  ——我不会的,巫妖说。

  然后他们就谁也不说话了,巫妖操纵着巧克力泥浆沿着沼泽流动的方向逆向而行,一些被泥浆卷下来,能够发出微弱光芒的苔藓或是昆虫偶尔会照亮一个区域——这片流动的沼泽大约有着数千尺,虽然被转移到这个地方后它的深度变得有些可笑,但异界的灵魂还是能大约估计出它原本的深度——从那些快要搁浅的怪物就能看得出,它们都很巨大,长着爪子和獠牙,具体物种很难判别,比如说,一条看似水蚺的怪物,却覆盖着鳄鱼般的鳞甲,长着无数细小的触须,没有尾巴,两端都长着没有眼睛和耳朵的脑袋。

  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生物,它们的形态更是诡异奇特,当它们拥挤地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你会以为它们是“一只”怪物,异界的灵魂就看到了那么一团巨型具足虫,比融胶怪那份用来献殷勤的礼物要小,但数量可观,几乎能够喂饱一整个矿坑的矮人,至于其他的,异界的灵魂完全叫不上名字,但它注意到巫妖会抓捕其中的一部分,夹在泥浆中带着走。

  就在异界的灵魂终于忍不住,想要问问那种自带红唇,像是螃蟹样的生物能不能吃,好不好吃,可不可以吃的时候,沼泽的流速骤然加快,就连藏在识海深处的它也能感觉得到,泥沼中的各种生物更是混杂成一片,一截新鲜的芦苇流过它们身边。

  ——我们到了,巫妖说。

  ——嗯。

  沼泽的尽头是一条狭窄的隧道,大概只容许一人穿行,还不能是伯德温这样高大健壮的成年男性,就连梅蜜与葛兰也必须低着头,侧着身体。穿过隧道是一个房间,方方正正,墙面与地面的岩石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就像地上的房间那样,顶面悬挂着残破褴褛的帷幔,中间镶嵌一颗碎裂不成型的氟石,有着成套的家具,但没有床,两侧是空荡荡的书架,一张法师用的抄写桌被移动到了房间中央,上面摆着一个黑曜石的大碗,泥浆就从那只碗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它所蕴藏的生命被魔法缩减得极其细小,伴随着落到地面后才开始微不可见地长大,但最大也不过大拇脚指那么大,异界的灵魂怀疑它们直到出了隧道才会恢复原先的尺寸,这样又能避免隧道被堵塞,又能让它们好好儿地在沼泽里面充任嗜血冷酷的杀手。

  房间里积存的泥浆始终维持在一个稳定的高度,巫妖注意到房间的对面就是一扇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黑橡木门,他解除了先前的法术,施放了另一个,谨慎地观察之后才施放第三个法术打开了那扇门——随即很快地把它关上,一些泥浆倾泻了出来,但外面也是一片漆黑,他们没有遇到什么值得一提的敌人,只有几个怨魂在无所事事地飘来飘去,在见到巫妖的时候想要放声尖叫,曾经的不死者弹动手指,无形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席卷而来,它们的呼号被湮灭在喉咙里。

  巫妖不由自主地想要叹息,这是他迄今为止还能施放的,灰袍专精的诸多法术中的一个。

  他站在荒废的走廊里,安静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住所——每个巫妖的宅邸都有着些许相通之处,举个栗子,他们会在各种你想不到的地方设置传送门或是铭刻着传送类法术的符文盘,有些时候是他们自己用来逃跑,而有些时候是用来惩罚他们的弟子与杀死入侵者——被用来安置魔法器具的那个抄写室可能仅属于一个学徒,一个巫妖的书房与抄写室不会那么安全,但距离他的住所也不会很远——他需要监视与随时随地地出现在学徒的面前,警告与折磨他们,不,对于不知情的人或许会很远,但对于主持建造了这个地下宫殿的不死者来说也许只是一转念就能到达的地方。

  巫妖从不离身的次元袋中取出一支卷轴,把它撕开,魔法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一扇门的轮廓显现了出来。

  ——传送门,他说,但令人失望的,那扇传送门已经被损坏了,无法使用。

  他还找到了一个符文盘,同样是能够将人传送到某处的,但上面的宝石出现了裂纹,魔法的力量依然在流动,但巫妖不敢冒险,传送类法术造成的事故能够有多么可怕他已经深深地了解以及感受过了。

  于是被强行解职的巫妖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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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斯摩代欧斯!”德蒙高喊道。

  他大概只等了几个心跳的时间就开始不耐烦了,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在桌面上暴躁地敲打着,没有丝毫节奏可言,他瞪着自己的手指,它们就像是别人的,一点儿也不听话,他抬起手,指尖到手腕颤抖个不停,“这是怎么了?”他咕哝道,他明明记得不久之前它们还能做出上千种精妙的手势:“是魔法吗?”他问:“还是毒药?”

  不,都不会,他得意地微笑,他是被保护着的,被那些阴险的盗贼与强大的红袍,还有那位可敬神祗的牧师,在白塔他安然无忧,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来的逍遥自在。

  他的手顺着他的腰滑了下去,他在找他的鞭子,插在腰带里,他要念动咒语,念着小魔鬼的真名,把它召唤到眼前来,然后用他所能想到的每一种方式来折磨它,听它唧唧的叫唤个不住,他摸索着,却只能找到一层又一层的赘肉。

  施法者愤怒地号叫了一声,他猛地推开桌子,想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但终于还是失败了,他气喘吁吁,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着咒语,他以为施法失败了,但随着一声静电般地噼啪作响,有着一身绒毛与长尾巴的小魔鬼从阴影里挑了出来。

  它一出现就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恭谨的礼,“我的主人,”它迫切地尖声道:“您的奴隶在这儿听候您的吩咐!”

  “太慢了!”德蒙气恼地斥责道,他想要施放一个能让小魔鬼陷入火焰的法术,但他怎么也想不起那些咒语了,他也找不到鞭子,所以他只能向小魔鬼丢去一个喝空的酒瓶作为惩罚。

  小魔鬼敏捷地接住了那个沉重的水晶瓶子,它还带着一个纯金的盖子呢,这个做法让德蒙更生气了,他决定要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割掉小魔鬼的尾巴。

  “安芮……怎么样了?”

  “一如既往,”小魔鬼舔了舔瓶口,上好的腐甜酒,真是太可惜了:“一如既往,我尊敬的主人,和她的孩子在一起。”

  “她有出外吗?”

  “她去散步了。”

  “孩子呢?”

  “呆在他的摇篮里。”小魔鬼狡猾地说。

  “看紧他们,”德蒙说:“不过,现在过来——”他恶毒地微笑,“我要割掉你的尾巴。”

  出乎他的意料,小魔鬼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不但没有遵守他的命令还故意摇了摇它的尾巴。

  白塔执政官的怒意升到了最高点,失控的火焰让他喊出了小魔鬼的真名。

  阿斯摩代欧斯颤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动,只是绷紧了那条长长的,带着尖刺的尾巴。

  如果德蒙没有喝那么多的酒,他或许还能保有那么一点岌岌可危的神智,但他已经被酒精与弗罗的牧师弄晕了头,他竟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头也不回地逃走——不管是从高塔上跳下去还是撕开一张卷轴,而是抓起一只鎏金的瓶子——它插着紫红色的香豌豆花,摇摇晃晃地扑向小魔鬼,想要将它敲成一张烙饼。

  小魔鬼正处在对人类而言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中,但对于小魔鬼,这种痛苦只能说是游戏或是玩笑,它有点不舒服都但可以无视——它伸出翅膀飞向空中,尾巴刺中了德蒙的眼睛,勾住眼珠,就像对待那些无辜的孩子那样,把它拉出来吃掉了。

  德蒙讶异地眨了眨剩下的那只眼睛:“不可能,”他说:“我有你的真名,你是不能伤害我的。”滚热的血流进他的嘴唇,他尝了尝,摇着头:“真是个奇怪的噩梦。”

  姗姗来迟的疼痛打破了他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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