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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愿意一试


  她越是如此,男人愈觉为夫的威权受到了挑衅,下手愈重。

  牛二隔着稀疏的篱笆院墙叫了句好!

  “我千辛万苦抢来的新妇,差点被她坏了事,呸!蛇蝎东西,就是欠打!牛胜,可得让她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牛胜叉着腰喘气,抽空回了他一句:“这不消说……”

  听二人这番对话还有甚不明白的?

  新妇之所以能逃跑,原是这妇人施的援手。

  见牛胜又挥舞起藤条,姜佛桑还未及开口,早知内情的苗飞急急出声:“牛胜!”

  接受到萧元度眼神示意,里吏也赶忙入院阻拦,“别打了,快别打了!县令来了……”

  “县令还能管我打婆娘……”牛胜嘀咕着,在里吏的劝说下到底停了手。

  在姜佛桑的坚持下,那个妇人一并被带进了里吏家。

  苗飞为新妇看诊的间隙,牛二带着方才那一众乡民就堵在里吏家门口,扬言怕县令把他的妻子拐跑了,他得看着。

  自当了这个巫雄令,鸟气受得多了,千百种人也见得多了,脾气早不似先前一点就着。

  不巧的是,今日萧元度心情很不好,姜女心情也不好。

  而姜女心情不好,他的心情就加倍不好。

  这一切的起因全在眼前的牛二身上。

  萧元度掀起眼皮看他,眼底带了几分森然。

  牛二不知天高地厚,嘴里犹嘚啵不停,还试图进院,“我的妇人,我总能看看……”

  萧元度的忍耐到了尽头,撩起袍角,一脚将人踹了个马趴。

  牛二摔了个腚朝天,腕骨才让人给他接上,肩胛处又传来一声脆响。

  在好几个人的搀扶下勉强抬起头来,嘴里紧跟着吐出一口血沫子。

  牛二捂了捂嘴,一脸骇然:“县令杀人了!县令杀人了!!”

  边喊边原地躺倒,抱着肚子鬼嚎鬼叫。

  乡民亲眼看见萧元度先动得手,一时间议论纷纷,对他颇有微词。

  外间沸反盈天,室内却是针落可闻。

  新妇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可说是惨不忍睹。

  脸已被打得不能看了,身上的伤只多不少,青青紫紫,全没一块好肉。想也知道牛二用了强。

  尤其是下面,姜佛桑注意到新妇的裙摆已经被血浸透。

  苗飞不便处理,她也不避忌,挽起袖子亲自查看。

  “苗游医,撕裂……”姜佛桑倒吸一口气,“撕裂较重,血流不止,不缝合怕是不行。”

  这些话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说完之后,嘴里尝到一股铁锈味。

  新妇在抖,姜佛桑也在抖。只不过新妇是疼的,她是气的。

  这得多粗暴才能把人伤成这样?!

  若说方才她还只是想带新妇走,那么现在,她只想将那牛二千刀万剐!

  苗飞犯了难,他虽在医署学了点缝合术,尚不算熟练。

  何况伤在那、那里,他一个男子……如何能缝?

  “愚不可及!”姜佛桑音容严厉,正色斥道,“学医本为救人,难道这人还分高矮胖瘦,还分贫富男女?你分,阎王可不会分。还是说你觉得不洁,觉得那处污秽,所以宁肯眼睁睁看着她死掉?!”

  说这话时,姜佛桑自己都觉可笑。

  就因每月必至的天癸,女子被说成不洁之体。每逢天癸至,要避不见人,尤其不能近夫主,以免夫主沾了晦气倒了运。

  偏偏,定义女子为不洁的是他们,离不得女色的也是他们。

  甚至他们本身就是从他们所认为的“污秽之地”降生到这个世上的。

  可那些人就是有本事把自己比作莲花、比作君子,而女人永远只能是被踩在脚底的烂泥。

  天癸至抬不起头,生病了看医也藏藏掖掖……她在欢楼里见得多了。

  那些苦命的女人,应付完一个个脑满肠肥猪狗不如的东西,不管伤成如何,都只敢托人买些药膏自己涂抹。

  欢楼女子如此,良家女子亦好不到哪去。

  曾有个妇人,生产后下身有东西脱出,她羞于启齿,只好强忍着,自此后再不敢与夫主同房。

  夫主很快纳了娇妾,她就携着那东西过了许多年。直到遇见先生,先生察觉,硬拖着她去看了辜郎中。

  “她的子宫连着某些东西完全从那里脱出……你肯定不明白,我学给你看,就是这样,走路像大腿中间夹了个球,反复摩擦以致皮肤溃烂。唉!太能忍了,实在太能忍了。”

  先生跟她提起此事时无限惆怅,也无限感慨。

  “想让你们这的女人抛弃根深蒂固的耻辱感实在太难,最好的办法还是要有女郎中,越多越好。”

  所以姜佛桑才会在医署与游医签订的契书上添了那么一个规定。

  或许只能撑得一时,或许人走茶凉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废止,或许最终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活在这世上有哪一件是容易的呢?再难的事也总要有人去做。不然所有人都垂手而立,怕是等上千年万年也盼不来甘霖。

  总要试上一试。

  万一能带来某些变化呢?哪怕只是一点点。

  眼下,她只恨自己没有从辜郎中处学到更多。不然她自己就能动手救治,何需再去说服别人。

  苗飞被她这一斥如遭当头棒喝,汗颜不已。

  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生死面前,还论什么男女。

  “是我太愚了,但我绝没有觉得不洁,我……”一咬牙,“愿意一试!”

  他是愿意了,新妇却不愿。

  即便意识昏昏,还是能感知到男人的气息,苗飞才碰上她的腿,她就像疯了一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踢踹,死活不肯让他近身。

  姜佛桑倾身按压住她,凑近她耳边,“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他不是牛二,他是苗游医,是能救你命的人。牛二不会再伤害你了,别怕,你只要挺过这一关就无事了,我保证,我跟你保证!”

  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抚,新妇终于安静了下来,尽管浑身抖若筛糠。

  “开始罢。”姜佛桑扭头对苗飞道。

  她嘴上说着闯过这一关就好,然而这一关又岂是那么好闯的?

  便是寻常伤口,穿皮引肉的痛一般人都能以承受,何况伤在那里。那里对疼痛的感知还要强上百倍。

  “若世上真有麻沸散便好了……”苗飞感慨。

  听闻前朝有人曾用麻沸散为患者实施过全身麻醉,只可惜药方并不曾流传下来。

  姜佛桑回想了一下,“不若用酒调服大草乌细末试试。”

  苗飞知道她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妙方,也不多问,当即便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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