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侯家2

　　近日长安城里出了两桩喜事，头一件是太子妃白婉秾终于有了身孕，第二件是辛戡给顾锦书和萧望尘赐了婚，日子就挑在七月十五，萧望尘出征之前。

　　虽然说顾锦书的婚期很匆忙，前前后后不过七八日的时间，但是顾启瑶却安排了大批人手，力求将婚事操办得风光。

　　顾启瑶心里自然也是乐开了花，因为至少一大早得知白婉秾有了身孕之后去求辛戡答应这桩婚事就容易了些。

　　虽然说辛戡面上还是不快，但是人逢喜事，口上也松快了些，所以顾启瑶求他也轻松了些。

　　既然是辛戡赐的婚，顾启珏和宁懿夫人自然也不能再多说些什么，只能开始为她着手准备嫁妆。

　　“阿柔，”顾锦书的母亲宁懿夫人很少同她说话，但今日还是唤了她的小字，“我同你说了，你不听。如今陛下下了圣旨，若母亲再拦着你，你以后也许不了人家了。所以，既然你要嫁萧望尘，就要风风光光地出嫁。”

　　顾锦书听着自己母亲的话，心头还是有些动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再生分也是有恩情的。

　　宁懿夫人拉着她拿了些压箱底的首饰，让她珍藏一辈子，最后摩挲着她的脸说道：“阿柔要出嫁了，真好……母亲都未怎样关心你，你都要嫁人了。只要是阿柔心仪的儿郎，阿柔一定会幸福的。”

　　顾锦书垂首不语，最后突然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母亲，我已经知道……你们为何不愿意让我嫁给萧望尘了。你们上一辈的冤孽，我不怕的，我会真心实意对萧望尘好，在内做好他的妻子，在外替他应酬命妇。母亲，我长大了，不需要你们的庇护，我也能过得很好。”

　　“你知道了?”宁懿夫人听着她的话显然吃了一惊，“是娘娘告诉你的?”

　　“母亲，瞒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觉得过去的冤孽理不清，也不该阻碍着我的幸福。”

　　宁懿夫人本还要再说些什么，但还是叹了口气改了话题：“他们男人的龌龊事，你听过就好，不要放在心上。阿柔，有些事忘记掉，反而轻松些。”

　　“我明白的。”

　　这边顾锦书正在忙着准备婚事，另一边的白婉秾却神色凝重。

　　她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腹中竟然有了一个小生命。

　　“娉容，你来。”白婉秾想了想，觉得有些事还是要劳烦娉容的帮忙，便也索性不瞒她了。

　　娉容是自小跟着她的，后来又陪她嫁到了东宫，这其间的情分，自然是不一样的，也难为娉容一贯都爱维护她。

　　娉容走到白婉秾的身边，白婉秾咬了咬唇，低头自语道：“这孩子，留不得。”

　　娉容似是不敢相信白婉秾竟会说出这些话，她怔怔地问着白婉秾：“娘娘什么意思，婢子不明白。留不得，是什么意思？”

　　“出宫替本宫带些麝香回来。”

　　娉容不知道为什么白婉秾会这么直接地说不要这个孩子，毕竟这个孩子，是她一直希望白婉秾早些能够有的。

　　“娘娘，您疯了?这宫里的每个女人都眼巴巴地想要有个孩子能够做依靠，您却不要这个孩子?”娉容自然是不解。

　　白婉秾摇了摇头说道：“本宫不要这个孩子，至少不是现在要有个孩子。”

　　“为何?”娉容问道，“莫说陛下和殿下盼着，大人和夫人都在等着这个孩子的出生呢。”

　　“殿下不会期待，父亲和母亲也只是盼着我这个东宫妃可以做得稳当些，没有人是会真心实意地疼这个孩子的。”

　　“……”娉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再一次喊道，“娘娘。”

　　白婉秾突然恍惚地笑，问道娉容：“你还记得本宫的母亲吗，本宫的生母，崔氏?”

　　“婢子同娘娘一样，从未忘记过先夫人。”

　　“那你难道就真的不知道，本宫的母亲为何会如此红颜薄命吗？”

　　娉容心里一惊，想到了那时候白婉秾还在闺中，白府的下人们总是议论纷纷说崔夫人不得宠，白思安宠着个郁氏远房的小娘子，而对崔夫人母女不闻不问。

　　“娘娘无端想这些做什么……”娉容试图想要敷衍，“先夫人是身上染了病，这才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的，也没来得及跟着娘娘享得些许荣华。”

　　“痨症?”白婉秾反问道，“你说本宫的母亲得了病，她不让任何人去看她，父亲便告诉全府上下母亲得了痨症，所以每个人都对望莲院避之不及……但是，母亲是真的得了痨症吗？”

　　“娘娘……夫人都已经仙逝多年了，如今想这些也无用了。”娉容不是没有怀疑过，人人都说崔夫人是得了痨症而去的，可是她却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高门大院的水太深，娉容从没有这份好奇心，只知道要一心一意守护好白婉秾。

　　“本宫如今只恨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父亲不爱母亲为何还要娶她，第二件事是母亲明知父亲心中没有她为何还要生下我。”

　　娉容从未听到过白婉秾对白思安的半句怨怼，哪怕连娉容心里也知道白思安这么多年来一直对白婉秾不闻不问，直到她做上了东宫妃才急着巴结她。

　　可是白婉秾偏偏就是这么温吞的一个性子，白思安乐不乐得待见她，她都似乎不放在心上。

　　可是娉容是真的不知道，白婉秾心中还有着这样的恨意。

　　尽管如此，但娉容仍是极力想要劝慰白婉秾：“娘娘，夫人亡故这么多年了，娘娘此刻恼恨这些也没有用了。”

　　“就是因为恼恨这些没有用了，所以本宫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重蹈覆辙。”白婉秾搭在小腹上的手微微颤抖，“本宫不能让这个孩子也像自己一样，要战战兢兢过这么多年。”

　　“殿下仁厚，又对您恭敬客气得很，他怎么能……与大人一样呢？”

　　“是啊，殿下什么都好……”白婉秾怔怔地自语，“殿下待本宫好，可是殿下待任何人都好，若有一日觉得委屈了，他可会选择回护着本宫与孩子?”

　　“娘娘是太子妃，谁又会欺负娘娘，让娘娘受委屈?”

　　白婉秾看着娉容的眼睛，问道：“纵然本宫是太子妃，但是这个太子妃能越过今日的卢絮寒，来日其他的王谢女吗？”

　　娉容哑口无言，原来白婉秾这么多年不争不妒不是因为她偏生就心软些，而是……

　　“本宫就算要与她们拈酸吃醋也会是本宫一败涂地……”白婉秾瞧着娉容不说话，便站起身说道，“但是，本宫也确实不愿与她们争恩宠。”

　　“为何?”娉容对白婉秾说的话不明白。

　　“因为殿下不管娶谁纳谁，心里都没有这些人的影儿，本宫与那些虚的影子争什么?但是，既然殿下心中没有本宫，本宫也没有必要与他有一份血脉的牵连了。”

　　白婉秾知道娉容不理解自己为何残忍决绝地留不下这个孩子，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不知道那些晦涩的过往。

　　那些真正让她心如枯槁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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