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间值得
天庭三十三天宫，七十二宝殿，气象各不相同。三十三宫脊吞金稳兽，七十二殿，柱列玉麒麟。又有寿星台，百花常开，穿空云桥，金凤盘旋……那些宫殿、长桥和云台常年沐浴在金光瑞气之中，更加显得气势恢宏、金碧辉煌。
此时，三界主宰玉皇大帝正独自负手走在桥上，他身材高大，远远看着像一座缓缓移动的小山，压迫感十足，他信步而行，望着云桥下红霓滚滚，紫雾升腾，一脸若有所思。
杨戬已被依计划贬往人间，但接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哪怕是他，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他不知道托世后的杨戬何时恢复记忆，他也不知道太上老君和孙悟空给杨戬的那些法宝中到底留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机关。
如来说，诸天万界，唯有变化才是永恒不变的。
这话让他很不愉快，作为三界至尊，他从不惧怕变化，但他不希望看到超出他掌控的变化。
三界中的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握之中！
“太上老君……”
“孙悟空……”
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眉头不自禁地锁起来。
“你似乎有心事？”
就在这时，一道冷幽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玉帝看了眼缠绕在云桥石柱上的那缕黑气，语气淡淡道：“九幽深渊中的乌烟瘴气竟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天庭，你胆子可不小。”
“呵呵呵，一心想着毁灭人间，重建天庭的玉帝现在开始指责起我来了吗？”黑气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玉帝转头望向远处云海，目光深邃。
“那你为何要把杨戬贬下凡间？”
“他屡次触犯天条，朕无法再行宽宥。”
“呵呵呵，这话你就拿去骗骗凌霄殿中的那些蠢货吧。当年你为了制衡成佛后的孙悟空，特意将杨戬擢升为司法天神，并请李老君为他加持神格，这才勉强使他们二人战力保持相当，如今你会因为一个舞仙子把他贬下凡？”
玉帝略作沉吟，道：“朕不怕与你明言，此次人间妖气浮动，为近千年来之最，朕派他下凡是为除妖。”
“那你为何封印他的神通，没收他的神兵？”
玉帝冷哼一声，道：“这是朕统御三界之道，何须与你说明？”
“呵呵呵……”黑气发出一阵标志性怪笑，“你是三界至尊，本座乃九幽主宰，这些权术伎俩岂能瞒得过我？”
顿了顿，实力解说道：“若是人间妖气一有浮动你就预先扑灭，那么那些凡人永远不会感你的恩，承你的情，甚至你哪次慢了，他们心里还会责怪你除妖不力。只有等到妖魔肆虐人间，凡人面临灭顶之灾时你再出手，他们才会把你当救世主，才会虔诚地奉你香火，不知道本座所言，对是不对？”
玉帝哼了一声，予以默认。“呵呵，咱们是合作者，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嘛……”九幽主宰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诡异，就像是稀泥从喉咙中流出来一样，带着一股极难抵抗的蛊惑力，“不过除妖其实也只是你这次安排的目的之一，你放杨戬去人间的第二个目的是为了把他和孙悟空分开，呵呵，三界之中唯二的两个巅峰战力值能破亿的杀神和战神，他们成了生死之交，你这个玉帝别想睡好觉了。”
“朕没你说的那么卑鄙阴暗。”玉帝轻飘飘地驳斥道。
九幽主宰又“呵呵呵”地冷笑一阵，道：“本座这次甘冒大险来到天庭，合作的诚意不言而喻，您的目的是毁灭人间，重铸三界秩序，而我的目的是策反地藏，攻占灵山，可以说咱们的诉求从某种意义来说是殊途同归，所以大家何不藏开心扉，精诚合作？”
“朕从未说过要毁灭人间，更不会重铸什么三界秩序，你不必在此妖言惑众。”
“呵呵，是这样吗？哪怕自己的圣旨被太上老君的敕令稳压一头也无所谓？哪怕人间到处在传玉皇大帝被孙悟空吓得躲在桌子底且大概率尿了裤子也不在意？”
九幽主宰开始诛心，“你苦修亿万年，历尽无数劫难，方成此无极大道，可是你头上却始终坐着一尊太上玉帝压着你，旁边始终站着一位齐天大圣要跟你平起平坐，更可悲的是你现在在那些蝼蚁凡人们的眼中，竟沦落成为一个只会边喝酒边色眯眯地看嫦娥仙子跳舞的油腻中年大叔，你真的甘心吗？”
“够了！”玉帝怒咤一声，眸中怒意顿如天雷地火。
刷——
一道宛如横空巨剑般的闪电劈向那团黑气。
紧接着“轰隆”一声，恐怖雷霆在云桥上空炸开。
“你怒了。”黑气被迫从原地消散，很快又在另外一处重新凝聚成团，“这就表示我说对了。”
“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说出你的筹码和计划，否则朕让你今日有来无回。”玉帝的语气带着一种寂灭的狂意和摧毁一切的霸道。
“呵……”
“不准发出这种笑声！”玉帝打断道。
“哈！”九幽主宰倒也收放自如，“我先说筹码，你现在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孙悟空，巧合的是我也有一个，呃……准确地说是半个孙悟空。”
玉帝一双雷电冷眸扫向那团黑气，沉声道：“六耳猕猴？”
“正是。”
“他不是被那猴子打死在灵山了吗？”
“呵——何等讽刺的是，六耳猕猴在生死簿上的名字被孙悟空闹地府时给划掉了，所以他被打死后成了孤魂野鬼，在各层地狱徘徊游荡，无家可归，幸好最后遇到了本座……”
“这么说，他现在是灵鬼状态？”玉帝问。
“没错，但我已为他寻到一个最佳附体容器，只是需要陛下帮个小忙。”
玉帝略加思索，道：“哪吒。”
“呵哈哈……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哪吒三太子既无魂魄又无血肉之躯，堪称绝佳容器。”
玉帝想了想，道：“朕会在适当时机派哪吒下凡襄助杨戬。”
“如此就先谢过玉帝陛下了。”嘴上说着谢，语气中却是谋划得逞的得意和兴奋。
玉帝不理，问：“之后如何？”
“待六耳夺舍成功之后，他会用哪吒的身份一步一步把杨戬引入局中，届时再请玉帝设法引开并困住孙悟空，六耳则会带着杨戬去花果山大开杀戒，将那孙猴子最在意的地方夷为平地，焚为焦土，到那时，六耳猕猴再化身孙悟空，找杨戬复仇，把他凡间那些最在意的亲人爱人朋友杀个干净，这时，玉帝陛下再顺势放出真孙悟空……”
九幽主宰越说越兴奋，忍不住“呵呵”两声，续道：“陛下不妨想一想，他们二人这番反目成仇的大戏要如何收场？”
玉帝道：“朕会放任他们两个在人间无所顾忌地打上一架。”
那团黑气突然上下左右乱蹿乱撞，扭曲成各种奇形怪状，发出令人可怖的笑声：“战斗值亿级的杀神对上战斗值同样亿级的战神，人间何以承受？”
一抹危险的笑意在玉帝脸上一闪即逝，接着问：“你又如何策反‘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的地藏王菩萨？”
“此事不劳陛下忧心，那地藏有大宏愿在身，是功德亦是限制，我自有对付他的办法。”
玉帝道：“你最大的那个对头说过，你凝视九幽，九幽亦在凝视你……想来你对此言也有感悟？”
九幽主宰“呵呵”冷笑，道：“本座早晚将那个喜欢编顺口溜，热衷熬毒鸡汤的秃驴赶出雷音寺。”
玉帝道：“‘极恶’成佛，朕也很好奇那是何等光景。”
九幽主宰道：“本座更喜欢别人叫我——‘作魔’。”
玉帝和九幽主宰的对话至此告一段落，那团黑气凭空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
……
花果山。
孙悟空悠闲地躺在石台上，双手交叉垫着后脑勺，看着天上的白云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一只通臂老猿坐在对面，问：“大王，你明明与二郎真君最聊得来，为何一直怂恿他触犯天条，被贬下凡？”
“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心愿，我只是帮他遵从本心行事而已。”
“他在天上做司法天神那么威风，为何想着下凡？”
“因为人间值得。”
此生无望飞仙成神的老猿对这句话一知半解，挠了挠头。
孙悟空突然坐起来，神情变幻，眼中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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