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可是我无法证实

　　呜呜呜！

　　“风沙哎～你慢点吹，大姑娘在天上飞～”

　　唐毅实在忍受不了唐伞的怪腔，忍不住骂道：“你发痴心疯啊，唱的什么鬼东西，狗都不听。”

　　一行人在凉州风沙中前进，脸上裹着布巾，身后跟着长长的骑马队伍，还有不少骆驼。

　　唐伞扯下布巾，准备回话，结果一张口立即吃了一嘴沙子，立马重新扯好布巾。

　　“大哥，长路漫漫，不唱点怎么解乏。”

　　“是长夜漫漫。”唐尔无情的批判他用词错误。

　　“都一样。”唐伞自顾自又开始高歌。

　　跟着他们一起出使唐朝的禄东赞倒是很有兴趣的听着唐伞唱着不着调的歌谣，时不时还会询问歌词意思。这一路走来，差点没把禄东赞给走吐。一个月内翻越高原崇山峻岭，穿越大漠，他终于要接近那个传说中的东土大唐。

　　此时此刻，他心里面对那个遥远国度已经期待到顶点。

　　一行人离开凉州，进入原州以后，立即遭到萧关守关将士严格盘查搜寻。唐毅三人的身份乃是绝密，自然是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暴露自己，因此该给守关将士的好处一分没少。

　　“哟，生面孔啊，哪个地方抓来的奴隶？”守关将士打量着唐毅等人背后的禄东赞等吐蕃人，说道：“待遇还不错嘛，不像是昆仑奴嘛。”

　　在守关将士的认知中，只有被抓回来当作随身跟班的昆仑奴待遇会稍微好一点，其他奴隶基本上是猪狗牲畜一般的待遇。

　　禄东赞很聪明，这段时间跟着唐毅等人学习汉文，进步飞快，他能理解守关将士的意思。

　　“我不是奴隶，我是吐蕃国使者禄东赞，奉赞普之命，前来朝拜大唐皇帝陛下。”

　　“吐蕃？”守关将士一脸懵，明显不知道这个国家。

　　“你们听说过吗？”

　　“没有。”其他人纷纷摇头。

　　“哈哈哈，又是一个番邦小国。”士兵们哈哈大笑。

　　禄东赞脸色涨红，几欲发作，最后还是理性占据上风。他命人取出国书，示意给那些士兵观看。

　　守关将士虽然豪横，但不会做死，自然不会主动查看国书，他挥挥手，警告道：“进入关中，都给我老实点，要遵守帝国的律法，倘若你不守规矩，小心脑袋搬家。过去吧！”

　　说完，士兵们让开道路。

　　禄东赞轻轻呼口气，将国书收好，在士兵们看猴子一样的眼神中，跟着唐毅等人离开。

　　与此同时，吐蕃国使者来朝的消息，也被原州刺史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长安。

　　关中道路自然不用多说，平坦的水泥路，让一行人走的十分舒服。

　　禄东赞瞪着眼，看着那诡异而又平坦的水泥路，整个人立刻被震惊的说不出话。他在来的时候，想过自己可能会因为唐朝的某些东西而感到惊讶，可是没想过还没进入唐朝帝都呢，就被震惊到了。

　　“这是什么路？”他问唐毅。

　　“水泥路。”

　　“何为水泥路？”

　　唐毅翻个白眼，“我不知道，它就叫水泥路。”

　　我特么一个斥候，你问我水泥路？

　　复行三日，他们终于抵达京兆府，在武功县休整。

　　进入这里，禄东赞开始默默观察的旅程。有的时候他也会问地方的情况，比如人口什么的，有一回唐毅被他问的烦了，直接告诉他，长安人口已逾五十万，直接让禄东赞彻底闭嘴。

　　此外，与水泥路并行的轨道马车，时不时会拖运着大量的石料和木料快速穿梭而过，让禄东赞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而当他看见路边惨遭唐人压迫修路挖矿的奴隶，又会不寒而栗。因为他听唐毅说过，那些全都是帝国曾经的敌人。这些敌人输给帝国的皇帝之后，已经沦为整个帝国的奴隶。

　　队伍接近长安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在遭受巡逻的唐骑盘查。

　　轰！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禄东赞下意识看过去。只见远处腾空而起巨大的黑雾，滚滚浓烟，宛如大火连天，那高耸的烟囱，河边鳞次栉比排列的水车，一桩桩，一件件，让禄东赞彻底陷入迷茫。

　　吐蕃和唐朝，真的在一个世界？

　　他看不懂，真的看不懂，他甚至连脚底下走的路都无法理解。他只知道，唐朝除了人和他们长得有点相似，其他的全都不同。

　　比如，前方拦下他们的板甲骑军。

　　那可怕的全身铠甲，让禄东赞浑身紧张。

　　经过盘查，禄东赞等人再度出发，终于在傍晚抵达长安城的驿站休息。

　　“禄东赞，接下来的路，我们就不同行了，明日你直接进城，城门口的士兵会引你前往鸿胪寺，那是我朝专门接待番邦使臣的地方，你到了那里，就行了。”

　　“多谢带路。”禄东赞学着唐人礼仪拱手感谢。

　　“不必。”唐毅摆摆手，转身离开。

　　送走唐毅后，禄东赞将房门关好，开始记录这一路走过来的信息。

　　记录所用文字乃是梵文，眼下吐蕃并没有自己的文字，历史上等到松赞干布成为高原小霸王的时候，他才会让手下大臣吞弥桑布扎去天竺留学，最后创造出古藏文。

　　不过记录信息的时候，禄东赞忽然发现很为难。因为梵文他学的也不精通，马马虎虎那种，根本没办法完全表达出他所看见，所听见的东西。

　　差距！

　　他终于感受到了差距，而且这种差距还不是直观感受，而是一种细小差别却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差距。

　　在来唐朝的路上，他也学习过汉文，经过比较，他发现汉文博大精深，文字和语法极为完善，根本不是什么梵文能比的。

　　“唉！”

　　他将笔放下，揉揉脸，情绪很是低落。

　　难怪唐人看不起自己，吐蕃和大唐没法比啊。从最基本的语言文字开始，吐蕃就比不了。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算什么国家？

　　不行，等返回吐蕃之后，一定要让赞普找人创建吐蕃自己的文字。

　　他是个坚韧的人，经过一段时间失落，立即开始记录信息。哪怕记录的不够准确，他也要尽量记录下来。

　　自进入关中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对他来说宛如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从前从未见过的世界。

　　他写道：

　　‘在与唐朝商人交流中，我得到信息，这个庞大的帝国，东边和西边的国土，甚至紧靠大海。我问那位商贾，大海是什么。他告诉我大海是无边无际的，到底有多大，没人知道。原谅我，我从没有见过大海。

　　我又问他，大海与纳木湖相比如何？

　　他告诉我，纳木湖在大海面前，就是鸟雀羽毛之于绵延无边际的大雪山。

　　我不相信，可是我无法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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