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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客人爆满囚车如龙


  南方掀起轩然大波,消息似长着翅膀,在短短几日内传遍大江南北各个州县。没波及到的地方官员,自然是战战兢兢的一边吃瓜一边开始自我反省,唯恐自己不干净的手脚引起朝廷注意。

  实在是,这次的风波太过于庞大,哪怕是隋炀帝那个公认的疯子对付关陇人的时候也没选择如此大张旗鼓的‘一网打尽’。而南方除却商贾、豪族、世家等遭重,潜藏在地方的贼寇也惨遭清洗。

  植根于地方的豪族世家不少都和那些违法犯纪的贼寇有联系,双方有的是互惠互利,有的是互相合作,还有的是一方单纯的支持另一方展开工作,又或者贼寇就是世家的黑手套。

  种种案件通过快马迅速传入长安,出现在皇帝御案之上,所谓罄竹难书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单纯的了解这群世家做过多少坏事就浪费李智云整整四五日时间。

  这段时间,李智云大抵是一边笑,一边哭,一边时不时发怒。他笑自己干掉一群蛀虫,哭地方百姓这些年遭受的折磨,怒那些地方官员与世家豪族同流合污,残害生民。

  朝廷内暗流涌动,关陇系官员与山东系官员蓄势待发,弹劾南方系官员的奏疏一封接着一封递进三省。而南方系官员则四处寻找后路,有的选择自首,有的选择逃跑,还有的选择躺平等死。

  除此之外,一些南方系官员自然不甘心束手就擒,他们或是哀求放过,或是找人求援,总之是不愿放弃自身利益,更不想就这样死在朝廷清查之下。

  六位相国这段时间已经疲累不堪,他们一边要躲着那些南方系官员的上门拜访,一边要安抚皇帝怒气,另一边,他们自己有时候看见少许南方世家所做的恶事也是怒不可遏。

  火气旺盛,大抵说的就是现在的政事堂六相。而除却这几位,诸如平阳长公主,李孝恭等皇室宗亲这段时间也是不堪其扰,他们自是知道皇帝态度已定,无论谁求情都没用,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但是面对那些有关系的南方系官员,他们又不好拒绝,干脆闭门不出。

  风声鹤唳已经难以形容现在的长安,应该说是一片寂静之下潜藏着汹涌热流。好似火山将爆未爆,只一层浅浅的小湖泊盖在火山口阻挡岩浆喷薄而出带来的毁灭风暴。

  大理寺牢狱,刑部大牢,再度填满。陆陆续续从南方押来的豪族家眷,世家子弟,贪官污吏,如同鼠归洞穴一般,源源不绝的从外面乖乖进入洞穴。

  上上下下的官员,在这场风暴之中都少有人能完全置身事外,已经穷途末路的南方系官员疯狂寻找一切可利用的力量,他们在数次失败之后,已经不求为自己辩护,只求能保住家族。

  如此要求,搁在以前,说不定真有官员敢答应。但问题是现在风声如此紧张,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答应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他们又不瞎,长安这段时间抓进来多少人,稍微打听一下,总能知道的。

  相比较朝廷官员们的紧张,长安百姓这段时间吃瓜是吃的爽快无比。每一天,靠近大理寺衙门和刑部衙门的几条街道酒楼都是完全爆满状态,而靠近窗户的位置更是得天独厚的‘吃瓜台’,客满几乎是日日如此,没有一天有空位。

  没人能拒绝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从街上巡街而过的罪徒带来的愉悦感。发泄是人之常情,无论是落拓士子还是有钱商贾,他们最喜欢看的,莫过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从云端跌入谷底,遭受朝廷制裁。

  “陛下真乃是天神也,想吾昔年南下经商,路途遥远,得朝廷水陆便利,本想着小赚一笔,可至地方,价格却被这些南人一压再压还不够,有时便是性命也难以保全。此番朝廷这般举措,真是大快人心之举,吾等当敬陛下!”

  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余岁的男子,穿着锦袍,坐在酒肆二楼靠窗位置,手中端着一杯酒,看着底下路过的囚车,脸上满是宣泄的痛快和发自内心的愉悦。

  “司兄说的正是,朝廷此举,当浮一大白,吾等当遥敬陛下。”

  “请!”

  一圈从商之人互相敬酒。

  不远处,两名男子收回目光,落在另一边街道。这一边,同样也是囚车如龙,一辆接着一辆,好似没有尽头一般。百姓们自发立在道路两旁观察,偶有欢呼之声,显得格外热烈。

  “陛下怒火何时熄灭,南方何时才会安定。此番陛下并不打算高拿轻放,或者说,现在陛下要饶过南人,那也得看关陇人的态度。政事堂那边已经吵起来,日日都在商议如何处置此事。”民部尚书岑文本轻轻放下酒盏,面色凝重。

  在他对面的老者,正是一直闭府修撰《贞观大律》的陈叔达。自退隐之后,他便没有如何打听朝廷之事。若非此番动静闹的实在过于庞大,以至于他无法坐视不理,他根本不会出来。

  “此次能否保住南人脊梁,全在于你。”

  “我?”岑文本苦笑摇头,“陈公啊,你为何要给我如此大的压力呢。你不是不知道,圣人决定的事情,可没谁能劝阻。何况这一次还不止是圣人,关陇人和山东士族都不打算放过这样的机会。便是我能求得圣人网开一面,你觉得那些人会答应吗?”

  陈叔达听完,稍稍沉默,旋即问道:“我听闻,皇帝陛下最近又突然纳了几名关陇女子入宫?”

  “是有这回事,不过不是突然,而是早有预兆。选秀之事,一直是皇后娘娘在打理,可能也是时间巧合吧。”岑文本说。

  “我希望是巧合。”陈叔达面色悲苦道:“如果不是巧合,那只能说明,皇帝陛下和我们所有人考虑的都不一样。”

  “什么意思?”岑文本蹙眉。

  陈叔达叹道:“自前隋始,不论是哪一位圣人,其实都在不遗余力的打压关陇人。若此番不是巧合,那就只能说明,当今圣人并没有重复前几位圣人做的事情,而是做着我们都看不懂的打算。你应该明白,当我们猜不透圣人所思所想之时,才是最可怕的事。因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圣人的屠刀何时会落在你的脖子上。”

  “你多虑了。”岑文本摇头道:“你若是本本分分做事,陛下不会对你如何。看看满朝勋贵,陛下又对付过谁?”

  陈叔达微微一默,接着道:“我现在已不能为南人出太多力,只能请求你,尽量保护南人,不要让他们太过于遭重。”

  岑文本摇摇头,“这一点,我无法保证。他们敢做这种事,那就应该想过最坏的打算。不过,你倒是不用太过于担心,陛下做事素来有分寸,南人遭重是一定的,但是陛下不会不给我们留下生机。毕竟关陇人还在呢。”

  陈叔达微微点头,“这倒也是。”

  瞧着天色渐晚,心里默算时刻,岑文本告辞,径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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